()深秋的清晨,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带着些许潮湿与清冷。似乎在与天空那初升的朝阳搏斗着,想阻挡那给人温暖的光华。可惜,虽然秋日的太阳失去了夏日的火爆脾气,但那厚重的光华,却并不是白雾所能阻挡,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被缓缓驱散。
当阳光穿过重重迷雾,透过窗户,照到屋里的时候。王旭无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翻过身去意欲再睡。但这举动似乎激怒了天空的太阳,光芒越来越强,晃着王旭的眼睛。
终于,王旭还是没能抗拒住大自然的闹钟,不由自主地从沉眠中清醒了过来。眼睛用力闭了闭,便猛然睁开,手也不自然地抓了抓头发。
“呼!”缓缓呼了口浊气,王旭摇了摇有些晕沉的头,宿醉之后的那种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脑袋里已经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却是有些模糊,感觉像是张靖被自己回来的,可似乎又记得是走回来的。
好半晌之后,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个洞房花烛夜还真是过的冤,稀里糊涂就醉过去了。
不过,想到今天是大婚之后的第一天,尽管王旭很想翻过身去继续睡,可还是不得翻身坐了起来。“小玉!小玉!给我准备热水梳洗。”
随着王旭的呼唤,门外顿时传来了小玉的甜美的笑声。“诶!主人稍等,奴婢很快拿水来。”
闻言,王旭倒也不着急,因为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所以就这么坐在床边呆呆的出神。
不过,片刻之后,已经换回平时装束的徐淑却是陡然走了进来,嬉笑道:“老公,你醒啦!”
“嗯?”回过神来的王旭,转头看到徐淑,不由微微笑道:“是啊!刚醒,倒是你这一大清早的,跑去哪儿了?”
“噢!刚才去贵宾院那边看了一下蔡文姬。”说着,徐淑已是走了进来,走到一旁衣柜边,为王旭挑选起今天的穿着来。
但王旭却是被徐淑这话震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着在高高的特制衣柜里翻弄的徐淑,不由惊奇地道:“哪个蔡文姬?”
“还能有谁?就是蔡琰蔡文姬呗,蔡邕的女儿啊!”徐淑头也不回地道。
“她现在在贵宾院里?”王旭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啊!”说着,徐淑似乎也找好了衣服,顺手将衣柜门关上,便走了过来。“好啦,快起来,我先帮你把衣服穿上。今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那些远来的宾客不去安排怎么行?”
“噢!好。”王旭虽然还在想着蔡文姬的事儿,不过人倒是立刻站了起来,伸开双手,等着徐淑给他更衣。“老婆,这蔡文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她来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不是你人家安排到你书房等着的吗?而且后来不知道是你忘了,还是怎么着,反正人家一直在那儿等到很晚。还是张瑶给她们爷俩端的饭菜呢,不然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多失礼!”徐淑一边帮王旭穿戴,一边疑惑地说道。
王旭这才猛地想起,昨天羊续刚到的时候,便给他说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自己也先安排到书房等候。本打算婚礼仪式完,就过去看看,可经过繁琐的礼仪,又送徐淑回房之后,就给忘了。
没想到竟然就是蔡邕父女?本还打算去南阳打听,没想到她们倒是主动来了。当即不由急道:“哎呀!瞧我,竟然把这事给忘了,快,我洗漱一下,马上就过去赔罪。”
见到他这副猴急模样,徐淑不由“噗嗤”一笑,给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昨晚可是等到很晚。你喝得大醉,回来经过书房的时候,才终于不再等。后来我便让小敏和小玲带他们过去休息了。”
“哎!”王旭顿时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随即却是奇怪地道:“老婆,既然他们神神秘秘的来,羊续直接让我接待,必然是不希望被别人知晓,毕竟他们现在是属于逃亡期间。如此,又怎会告诉你身份呢?”
“笨!我哥和典韦认识啊!”说着,徐淑却是嗤笑道:“正因为他们一直都没表露身份,所以我虽然让张瑶姐,和丫鬟们招呼着,但也没敢乱安排,而且一直都以为是你故意让他们等的。直到你晚上喝得大醉,我才察觉可能是你忘了。”
说着,徐淑已经为王旭穿戴完毕,轻轻将腰带系好,退开一步看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微笑着接道:“因为这人我不认识,而我不认识的人,只可能是你外出两年多的时间遇到的。所以,给你洗完手脚,弄上床之后,我便让典韦来认。虽然他也喝醉了,但不算很厉害,没看几眼就认出了两人身份。”
“噢!这样啊,那还有谁知道这事?”闻言,王旭不由皱眉道。
“放心!目前就只有我和典韦知道,典韦那里,我也让他不要和任何人说了。”
“这就好。”王旭顿时放心地点了点头。
“主人,热水来了。漱口的碗碟和用具也顺道拿来了。”两人正说着,小玉却是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走了进来,上面有装着水的铜盆,以及漱口的器具。看到徐淑也在,当即不由微微笑道:“夫人也回来了,需要用膳吗?”
“暂时不用,等会!”徐淑笑着摇了摇头。
“嗯!那没什么事,我就出去帮忙了,今天还收拾好多东西呢。”小玉笑道。
“好,你去!”王旭当即点了点头,等小玉出去之后,这才洗漱起来。
热水在脸上敷了一会儿后,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宿醉之后的昏沉感已经少了很多。当即对着徐淑微微一笑,便快步离开了屋子,赶往贵宾院寻蔡邕去了。
不得不说,徐淑是越来越聪明了,知道蔡邕身份特殊,没有和众人一样安排去驿馆,反而就让他在贵宾院休息。
刚刚踏进贵宾院,顿时便听见了一阵悠扬的琴音,只不过其中意境却是显得时喜、时悲,隐隐有些冲突,似乎弹奏之人心中很是矛盾。特别是配合着周围还未散尽的雾气,当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不用想,府里的丫鬟是绝对没人有这样的造诣。而郭嘉早就有了自己的府邸,从这儿搬出去了,所以,弹奏之人不是蔡邕便是蔡文姬。
能在这样的时候,听到这样的琴音,王旭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静静地欣赏起来。路过的丫鬟陡然看到他,顿时便上前行礼,但也被他摆手制止。微笑着示意其不用管,悄悄离开便可。
静静地听了好半晌,当琴音渐息,即将结束之时,厅中不由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是个女音!听到这里,王旭顿时便反应过来,肯定是蔡文姬在弹琴。想着几年前那个温婉中带着活泼,静谧中带着雅致的小蔡琰,王旭不由露出了丝丝微笑,快步走了过去。
“琰妹妹,想不到你一大清早,竟有如此雅兴啊!”
随着王旭的声音,厅中正处于结尾的琴音陡然一乱,“铛铛!”地冒出两声杂音之后,戛然而止。
没等他走到琴音发出的房间,其隔壁却已经陡然走出一人,正是蔡邕。
只不过,仅仅一眼便已让王旭大为惊讶,因为短短三年多不见,蔡邕已是显得更为出老,两鬓斑白,额头也起了皱纹。他不过五十多岁而已,看上去却足有六十多岁一般。
“哈哈!王子阳。”因为王旭大婚之时,送请柬便用上了自己的字,所以蔡邕便直接称呼起他的字来。
“蔡公!”王旭也很是高兴,当即便快步迎了上去,拱手行礼。
与此同时,刚才琴音传出的房间也是瞬间走出了一个绝美的女孩儿,静雅淡然,颇有一种出尘的气质。看到王旭的刹那,明显有些激动,但却立刻克制住了,非常淑女地欠身行礼道:“蔡琰拜见王将军!”
闻言,王旭顿时责怪地看了蔡琰一眼。“琰儿这话何意?莫非是忘了当年的情谊吗?”
似乎没想到王旭竟然会如此责问,蔡琰倒是有些手足无措,急道:“琰儿并非此意,只是……只是……”
眼看她半天都只是不出来,王旭不由微微一笑,接过了话道:“好啦,既然没有忘掉当年的情谊,那就不要用如此生分的称呼,除非你看不起我。”
“琰儿不敢!”闻言,蔡琰顿时微微欠身行礼,算是道歉。
微微一笑,为了不让蔡琰再尴尬,王旭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当即转过了头来,对着面带微笑的蔡邕道:“蔡公,在下清晨叨扰,正是为昨日之事前来道歉。”
说着,也不等蔡邕接话,便已抢着解释起来:“在下先是不知羊太守所说为何人,本很疑惑,意欲等行完礼之后,再行接待。可后来忙于婚嫁礼仪,竟将此事忘却,使得蔡公空等半日,实在罪过。今晨听闻前后因果,这才赶来道歉,还望蔡公见谅。”
闻言,蔡邕却是大笑着摇了摇头:“哈哈……子阳,不必如此客气。婚嫁之时,礼仪甚多,况且子阳年纪轻轻已身居高位,宾朋满座,自然难以抽身,此乃人之常情,何错之有?”
“多谢蔡公谅解。”王旭拱手道。
蔡邕笑了笑,倒不愿再多说,不由指着屋子道:“不知可否进屋再谈?”
“当然可以!”说着,便率先迈步走进了屋内。
待两人落座之后,紧跟着进来的蔡琰,才轻轻坐到了蔡邕之侧。
蔡邕看了看王旭,便率先开口赞道:“子阳,一别三年,观你风采已是更甚往昔啊!”
“哪里,蔡公过奖了。”
“这并非夸耀!我说的是实话。”说着,蔡邕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接道:“你现在年纪轻轻,已有如此作为,将来前程难以限量!”
“呵呵!蔡公就莫要如此夸赞了,在下能有现在,也是因缘际会而已,称不上能耐。”说完,王旭也不想再与蔡邕客套,当即转过了话题,好奇地问道:“对了,蔡公不是在江东吗?怎会来到这荆州?”
“呵呵!”闻言,蔡邕笑着看了看王旭,倒也没有隐瞒。“此事说来话长,因我与羊续乃是知交好友,这些年全靠他的扶持才能过活。所以,我除了在江东避祸以外,也时常前往羊家小住些时日。半个多月前,我正好在南阳与羊续作伴,听闻你大婚之事,便欲过来向你道喜。所以,就悄悄地跟来了。”
说着,蔡邕却是顿了顿,有些尴尬地道:“只是,我的处境你也知道,所以无能送出贺礼。本想送上一首祝词,可念及子阳之才华,又感到惭愧,所以倒是空手而来。”
闻言,王旭顿时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蔡公这是何话?阁下能亲自前来,已是最大的祝福,何须礼物?那些金银珠宝不过身外之物而已,怎及得蔡公千里跋涉之苦?”
说完,也不等蔡邕接话,便已坦诚地接道:“蔡公,实不相瞒,我本就正欲寻你。如果不是家父催促婚事,恐怕已经出发了。”
“噢?子阳可是有什么事?”闻言,蔡邕倒是惊讶起来,显然对于王旭找他很是不解。
“蔡公,你遭宦官迫害,以至于导致今日。如今你年事渐高,在外逃亡终究不是办法,还是需要寻得安全的长住之所。如今,我身为镇南将军,总督荆南军政,所以便想将你接过来,至少能保得你安稳,彼此能有个照应。而且,这荆南偏远,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远比隐居于江东更好。”
这话一出,蔡邕顿时愣住了,惊讶地望着王旭。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满眼都是泪光,慨然叹道:“哎!这十一年来,我与家人流荡四方,可谓见惯了人情冷暖。朝中大臣,昔日旧友虽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逃得性命,可却少有敢于支助者,更遑论收留。唯有羊续一人,助我经历磨难。”
说到这里,蔡邕脸上已是劳累纵横,说不出的沧桑。“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与子阳相识并不久,竟然做到如此地步,其情谊远超数十年之交,世事弄人,世事弄人啊!”
喋喋自语了半晌,蔡邕却是陡然大笑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不但没有让人觉得不该,反而更添人世沧桑,触动人心。
好一会儿后,蔡邕才深吸了口气,却是出人意料地坦然道:“实不相瞒,我此来除了真心祝福之外,也有结好将军,加深关系的想法。本是为了结好更多的忠臣良将,今后能有冤屈得雪的一天。但将军如此恩义待我,蔡邕又怎能在这纯洁的恩义之中添上杂质,宁愿一死耳。”
说着,蔡邕已是深深地看着王旭,满脸坚定。“将军有这心,蔡邕感激涕零,这才尽数相告,只望将军莫要怪罪。至于隐于荆南之事,蔡邕也不会为之,绝不拖累于将军。有这份情谊在心,死何足惜?”
说完,没等王旭接话,蔡邕已是猛地站了起来,转头便道:“琰儿,为父心中愧疚,无颜面对将军,我们走!”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