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语墨站在堂前。
一拢青衣,纤尘不染。
他密布暗线,终于打听到霍靖的消息,却不料说在宁国。
他不信,他亲自来了,要来看看究竟。
他一进门,便在人群里找到了霍靖。虽然霍靖乔装为其他人,但那七分英气,是藏不住的。
盯住霍靖,下意识退了三步
他原本来是想来找宁云龙探探口风,却不料在这太子府内,就遇上了霍靖。
以为,霍靖若真在宁国,也必是潜龙困兽。却不料,竟就这么坐在宁云龙的宴席上!抱着美人饮酒
怀着无数个疑问与愤怒,朝霍靖望去,霍靖见到他,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
这才感觉全身燥热难挡,月复中一股暗流涌动
言碧心却贴上身来,有意无意抚上他的敏感地带,一边在他耳边低语:“爷,你不舒服么?”
霍靖知道应是中了药,想一把推开她,却觉手脚一丝力气也无,虚晃了下,不由得失落地扶住桌沿
宝银心象拉紧的琴弦,绷得又紧又直,朝宁云龙望去,心想:无良太子,果然开始搅局了~~
几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看了几回,大厅里,透着一股复杂的意味。
过不久,宁云龙起身,笑声朗朗。“语墨兄,别来无恙~今日,怎么想到到龙弟府上来?正好,我们再来把酒言欢如何?”
他特意将“再”字说得极重,宋语墨喉头一滞,略显尴尬。
霍靖听得心低低一沉。
再次把酒言欢?宁国与宋国莫非私下有交往?
宋语墨回神,道:“太子殿下,今日语墨冒昧到访,是来找一人。”
“噢,找谁?”宁云龙故意惊异状。
宋语墨眼神流转,到了宝银身上。
手朝宝银一指,微微鞠躬道:“语墨是找这位姑娘。”
嗯~~
宝银身体一软,半个人滑落到地上半晌才干干笑着,从地上起身。
郁闷~~你们明争暗斗,咋老把偶搅进去呢
先前一个将偶当楚国细作,一个将偶当宁国细作,现如今又好,又出来个宋语墨~~
你们这些皇室子弟,一个个心思那么缜密,话又说得不清不楚,唉,跟你们在一起,真他妈滴不是一般的累!
她心中失落,但想这是救霍靖回楚国的唯一机会,自己再怎么也要装下去。
盈盈起身,用高了三度的腔调扯出一个声音:“语墨哥哥,你终于来了~~”
这一喊,三个男人心里同时倒吸了口凉气。
苏宝银,果然不是一般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宝银还觉不够,提起裙角,三两步冲到宋面前,一头栽进他的怀抱,鼻子一抽,哽咽道:“语墨哥哥,宝银想死你了~~”
宋语墨一怔,反而措手不及起来,一双手愣在空中,收也不是,抱也不是,最后反应过来,生硬地在她背上边拍边干笑,道:“宝银妹妹可好~~”
宁云龙问:“二位的关系是~~”
宝银一脸正经,绘声绘色,“那一日,宝银偶遇一伙歹人,千钧之际,语墨哥哥出手相救,我俩相见如故,一拍即合,结为异姓兄妹~~宝银流落宁国,与语墨哥哥失散,语墨哥哥四处打听偶的消息,这回找上太子府来,语墨哥哥,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又重逢了!”
语墨即配合着道:“我千辛万苦,这才找到妹妹,宝银妹妹,你家人又急又担心,还是早日与我回家去,也省得他们记挂!”
宁云龙笑道:“想不到语墨兄与宝银还有这份情缘,龙弟欣喜万分,只是我与她一见钟情,情投意合,真让这宝银走,我还有些舍不得呢~~”
靠~~无良太子,还嫌混水不够混么?
宝银狠狠朝宁云龙瞪去,却不料他竟起身,含笑行至她面前,将她手拢进掌内,轻轻啄了下,温情道:“宝银,你说呢。”
“嗯~~啊~~这个么~~”宝银陪笑,道:“宝银也舍不得太子,不过,语墨哥哥千里迢迢来带偶回家,再说偶家里人也记挂着偶,偶还是,还是先回家去,好么?”
“也好,我不强留宝银,替云龙问候伯父伯母,来日,云龙必登门拜访!”
他这一说,厅内感概声一片。
大家都被这情深意切的画面感动。
宁云龙又道:“语墨兄今天即来,甚好,我们共聚一堂,今晚不醉不归!来,为语墨兄设宴!”
歌舞升平,一场盛宴正在继续。
宝银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宁云龙,但见他时不时微嗔上一口酒,含笑淡视前方。朝宋语墨看去,见他眼神有意无意落在霍靖身上,一脸不悦。
她又朝霍靖望去,只见他脸色泛红,眼神迷离,透着一股与往不同的疲倦。身边的言碧心不断地送上酒,他却来者不拒。
她心咯一声,忽有种不详的预感。
霍靖被掳到宁国,进了宁云龙的圈套,宁云龙生性狡诈,定想利用霍靖挑衅楚宋的关系,他将宋语墨引到这里,方才一幕,宋语墨怀疑上了霍靖,而霍靖又怀疑上了宋语墨,宋语墨本就对霍靖的态度不满,又怎么谈得上信任他,而霍靖更是抱着一肚子气娶宋国公主,更不会刻意解释清白,就这一来一去,关系就从由简单变作了错综复杂。
是谁,深知三人的心理,躲在幕后,兵不见刃,默不作声,将三人搅得团团转。
是谁,设了这样一个局?他为何又要设这样一个局?
用兵打仗为下,用经济打仗为中,用人的心理打仗,才是上乘的功夫。
此人运筹帷幄,将权术玩弄于股掌,恐怕是在为今后的大事做着准备。
难道,真是大皇子霍闰?
她想起那日在城门口遇到霍闰时,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心头不由得一冷。
愈替霍靖难过起来。
想有一日,真回到楚国,还不知有什么惊涛骇浪等着他,偶的小王爷,为人正直,生性坦荡,却无奈卷进这无底洞般的争斗,可怜可叹可悲之极
感叹之余,顿觉过来,竟是一身冷汗。
想自己来这古代时间并不久,此刻却深陷在这腥风血雨中,心牢牢牵挂着那个原本是冤家对头的小王爷,处处为他惊心,事事为他着想,一陷再陷,越陷越深,那个过小日子的心思已无迹可寻,不知何时才走到头。
原来,人变复杂容易,想要再变回简单,可真难了。
想到这里,竟不觉暗叹,宁云龙见状,一把捞过她,轻轻俯上她的脸,暖昧道:“你如何又在叹气?想不到,苏宝银也是个多愁善感之人。”
宝银白他一眼,道:“叹你们这些当皇子太子滴,没意思。”
宁云龙略带诧异。“天下人,谁不对我们趋之若骛,你又何来此话?”
“天下人只知你们风光无限,却不知背后步步惊心。”
宁眸光微闪,顿了下,道:“听你话,倒是看到了天下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们那些东西,被导演拍了又拍,成就了无数的经典。”宝银想也未想,直接回答。
“导演是谁?”宁忍不住问道。
宝银抓抓脑袋,回道:“导演就是讲故事的人。”
“讲故事?是指说书的人么?”
“算是吧~~在这个故事里,导演主宰了一切,所有人的命运,都在他手里。”
宁抚唇,若有所思道:“本太子也是导演。”
靠~~果然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
她暗叹着,目光回转于歌舞生平的宴会,但见霍、宋、宁三人,或醉态朦胧,或若有所思,或笑里藏刀,表面上谈笑风生,别有一番生气。
这也许就是宁云龙最想导演的那出戏吧。
他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在导演谁,现在还未定。
此番三个男人共济一堂,酒醉金迷之后,不知哪日,又会在战场上拔刃相见,人生无常,大概如此。
又突发其想。这三国皇子,若是有一天真的成为了朋友,那又是一番怎样的情形呢?
转过头,望住满面春风的宁云龙,似假似真道:“太子殿下,你相信,在你的戏里,朋友有可能就是你的敌人,而敌人又有可能成为你的朋友么?”
也许是酒精的原因,让她忽然感触良多。
宁云龙一把捞过她,玩味似地托住她的下巴,道:“不用那么复杂,我只想知道,在我的戏里,苏宝银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
“嗯~~~这个么~~~”宝银干笑着,从他的手中挣月兑出来。她没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宁云龙逼上她的脸,“连礼物也收了,还不是朋友么?”
宝银这才想起手上的镯子,低头看去,光线下,绿光流转,熠熠生辉。
忽然想,若是拿到佳士得秋拍上,少说也值个一千万吧~~
一千万~~可以买车子,房子,乐子~~可以坐在十米开外的大阳台上,欣赏海景湖景山景街景~~
哇哇哇~~偶受不了了~~
不过~~
偶苏宝银虽贪财,但什么东西该收,什么东西收不得,这点事理还是懂滴~~想着,拿下玉镯,啪下放在桌上,道:“宝银没准备收!这就还给太子殿下!”
他却脸色一变,“你敢拿下来,我便斩了你的手!”
郁闷~~送礼物都这么凶~~
“太子殿下,偶只是个小角色,在你导演的故事里,起不到神马作用,你不必送这般珍贵的礼物作为筹码,偶真滴帮不上你什么忙~~”
他怒目而视,似又要掐紧她的脖子,吓得她头一缩,连忙戴回了手镯。
“苏宝银,你就真认为,本太子不配有朋友么?”
他忽探上头来,紧揽住她的腰,道:“本太子不但要你做朋友,还要你做我的女人,如何?”
汗颜~~
“殿下,你难道要假戏真做不成?”
“哪来假戏,原本就是真戏!”
“真?殿下,你也懂得什么是真?”
这回,他真的听懂了,愣住,如漆夜般深遂的眼眸,隐有光芒沉沦。
宝银忽觉得有些抱歉。
无良太子,似乎也有自尊心。
她咽了口唾沫,连忙解释道:“殿下的身份特殊,凡围在殿边的人,哪个不是唯利是图,又有几个是坦诚相对。就拿殿下来说,光老婆都要娶上十几个,那女人更是数也数不清,试问,哪个女人,敢奢望得到殿下的真心,殿下又何尝真心对待过身边哪一个人?”
他听着,低眸沉思,又捞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灯火闪烁,反射他的睫毛之上,竟隐约有碎玉光华
人们说,有故事的男人才有魅力,这时看来,真不假。宁云龙若早这样,难不成自己就迷上他了~~~
他微转过头,眼神正经道:“苏宝银,实话与我说,为何要救我母妃?”
“因为人道主义精神。”
“人道主义?”
“就是生命诚可贵!即使是地上的蝼蚁,也有它的尊严和活下去的权力!”
“你将本太子比作蝼蚁?”他又怒了。
“蝼蚁也有父母,也有儿女,从本质上来讲,与殿下是一样的。天道轮回,万物自生自长,有它们的规律,殿下不可随意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力,因为,即使再渺小的生物,也有它存在的意义。”
“苏宝银,你从哪里冒出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
宝银无奈地陪笑。
有些人,有些事,你永远也解释不清楚。
宁云龙眯起眼,打量一番宝银。
这女人,真的很特别。不知为何,吸引着自己身不由已想要去探寻她的一切
唇角一勾,忽对着身边侍女道:
“天色不早,送苏姑娘入房。”
虾米?
入房?
听上去怎么这么暖昧?
入房干神马?又来硬上弓?靠~~
啊呀呀~~不要~~~
宝银被两个侍女一路要挟,安排进了一间豪华大房。见到那满屋子*娇艳的玫瑰色系,吓得心一沉,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便跑,才跑到门口,便遇上紧跟着进门的宁云龙。
她傻在原地,嘴张得老大,还未反应,唰唰唰,便被点住穴道。宁云龙扶上她的身体,三两下解开她的胸前的衣带,才几下,她便被月兑得只剩内衣,一张脸顿时成了苦瓜脸,欲哭无泪,可怜兮兮地望住宁云龙,他却嘴角含笑,将她抱进床里,待她身体落定,便解开她的穴道。
宝银身子一得自由,起身欲朝床下冲去,却不料宁云龙双臂一展,猛地摊开被褥,朝她盖来宝银一傻,就这空档,温暖的质感已落到了身上,定睛看去,他却已小心替她理好被子,又微微探下头来,几分深情几分玩味似道:“明日,你就要离开宁国,我倒有些舍不得你了。”
宝银一缩身子,弱弱道:“你想干神马?”
他嘴角一歪,“你想我干什么?”
“你不要乱来~~”
他没直接回答,只微微一笑,将被褥又按实了些,眼睛忽一眨,“好好睡吧~”
宝银一时接受不了他突来的温柔,长长的睫毛一扑一扑,吧吱着晶亮的眼珠傻愣愣地盯住他。
宁云龙心一动,低沉着道:“你若再这般看我,本太子就扑上来了。”
宝银连忙眼一闭。
提着心黑暗了几秒,却只觉脸颊上忽然落下一个温和的吻,她身体一颤,下意识“啊”了声。却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语道:“苏宝银,今天,我放你走,你却要给我记得一件事。”
“什么事~~”宝银弱弱回了句。
他却沉默了三秒,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在本太子再次见到你前,你不可嫁给任何一个男人!”
“为什么?”
“因为你戴上了宁国王妃的玉镯!”
“我不要戴!”
“你敢不戴?”
“我就不要戴!”
“你若不戴,我要你的命!”
宝银简直要哭出来,睁大眼睛泪盈盈道:“太子殿下~~我要是一辈子见不到你呢?”
“那你就一辈子不许嫁人!”
“”
宝银哽咽了三秒,正想哭,转念一想,反正出了宁国,他便管不到自己,谁理他~~
心里安定下来,睁开眼,见他的眼神似温柔,似怜爱,似霸道,却~~~透着一份难得的真”!
心忽咯噔一声,痒痒得,难受极了。
无良太子~~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正傻着,他却捉住她的手,又道:“四国混乱,你若是遇到什么状况,亮出这镯子,便有人来帮你。可明白?”
说完,微微一笑,起身朝门外走去。
宝银望住他的背影,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