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夜深人静。
听风阁。
九公子安静的枕在轮椅椅背的软垫上,银白的面具犹在夜色里泛着清冷的光,园子里很冷,可他却固执的不肯进里面去,只静静的睇着当头那一弯凄冷的残月,浸婬在淡淡的月色里。
公子府刚刚大战了一场,来的全是绝顶高手,乒乒乓乓闹了一通后,掳住了红妆楼一对主仆,对方放出话来,谁要是敢穷追猛打,他们立马把那对主仆灭了砍。
九公子亲临红妆阁,远远的看到了那个穿着单衣的小女子,被人挟持在刀刃之下,满头秀发蓬乱,脸色骇白,冻的瑟瑟发颤——
所有人都以为九公子不可能顾全那女人的性命,但是,一番对峙后,九公子冷冷的下了一道命令:“放人!”
***玩*
他们劫持的是:东方若歆。
紧接着,这一行黑衣人,迅速离去,喧闹的府邸这才安静下来,而夜,越来越深,气氛越来越凝重。
来的是龙域的人,这一点已确定无疑。
但他们为什么上门来闹事?
九无擎静静的思量着:如果劫持他的人是金凌,那么,金凌又怎么会和龙域的人混到了一处?
而且,还那么巧,掳的正好是东方若歆,逼得他不得不放!
一个个疑问,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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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阿罗,南风阿城,西风阿阎都侍在边上,他们时不时瞄看他们的公子爷,坐在轮椅上,就像石雕的一般,只有那墨色的发,在风中舞动,鼻息间吐出的白气,在证明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知道已经沉寂了多长,一层孤独的屏障将他笼在一个外人无法闯进的世界。
他们的爷,永远波澜不惊,满身透露的绝望的气息,将他与别人隔绝——
公子无擎,冰冷无情,他的面具是冰冷的,眼神是冰冷的,声音是冰冷的,便是每次下的命令,也是冰冷的。他更是无情的,定一计,可伏尸遍地。传说中的他,十二岁时成为躍帝的义子,然后,一步步,从名不经传的无名小卒走到后来人人敬畏的九公子,被帝王倚为左膀右臂,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夺命修罗。
他是一个智谋双全的男人,他们跟随他那年,他十五岁,那时,他已是军帐中一个突然崛起的传奇——一个“没心没肺”的传奇。
因为毁容,他没有表情,因为有病,他从不与人交心。
所以,他们以为,没人能乱了他的心!
但今日,他们看到:公子,乱了。
九公子从来不做计划以外的事,从不会放过夜闯公子府的刺客,更不会和陌生人随意废话,今夜,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他的常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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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子一直低着头,沉寂如冰的眼神凝睇着手中的短剑。
东罗很好奇,他们的主子似乎对这把剑非常的感兴趣,不厌其烦的捏在手心里把玩——虽然,那的确是一把好剑。
南城也一再的打量着自己的主子,从刚刚的激动,到现在的沉寂,全因为那个女刺客,难道那女刺客有什么问题?
西阎在想刚刚公子的失态:要活口——紧张的语气,让人匪夷所思。在他的记忆里,公子做事向来从容,何曾有过惊乱?
这时,北翎自外头跑了过来,刚才,就他跟了出去,北翎的轻功好,公子命他去探明他们落脚在哪里。
“怎么样?”
东罗已经低声问出话去。
“进了城南一处别院。我已让人盯在那里。”
北翎答了一句,而后拧起浓眉,看向静默中的公子,纳闷的道:“公子府素来和龙域没什么过结,龙奕干嘛来找公子府的麻烦?而且还抓走府里的新姬?爷,要不要属下带人过去把人要回来?”
其实,他想问的是:公子怎么会因为他们抓了那个东方若歆而放他们离开。东方府和公子府历来不合,这个女人进来,摆明了不会有好事,今夜这种情况,如果趁机把那个祸害给连根拔掉,岂不是一劳永逸吗?
四个侍卫皆不知其中道理,面面相觑,最后,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到了公子身上。
朦朦的月光披在男子墨色衣袍上,九无擎依旧一动不动,浑身透着冰冷的气息,将他隔离在一个孤独的世界。
公子从不曾如此狼狈的受制于人,他们四人,谁都无法猜透现下爷心里怀的是什么情绪。这人太懂得自律,也太能收敛自己的情绪,他们跟了他这么多年,从不曾见他真正的笑过,也从不曾见他发过怒。
他就像是一个石头人,除了冰冷,还是冰冷,似乎谁也无法焐热那颗用冰做的心。
发号司令时,戴着面具,取人性命时,戴着面具,要女人侍候的时候,还是戴着面具——除了喝水吃饭,他从不月兑下面具,除了身边几个心月复,他不会让人看到自己那张可怕的脸——哦不,倒是有几个女人见过公子爷的相面相,只是看过以后,三个吓傻了,两个直接吓死了……
对了,公子爷很少和女人说话,但是,今天晚上,他破例说一个女刺客说了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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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她会再来的——”
有些事,还没有理清楚,但这一点,九无擎可以肯定。
一阵冷风吹过,低低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心头纷乱不堪的情绪开始宁静,寒冷的夜风让他一寸寸沉定,澎湃的朝汐渐渐退去,然后,有条不紊的理出头绪:
“她中了我身上的毒,没有九须参,那味毒会永远附在她身上。至于龙奕,此人玩心很大,什么地方有趣,他就往什么地方凑热闹,今天,也许他只是来凑热闹的。又或者,是为那个女子而来。”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乎是为了着重强调,他抬头看向他们,目光极为严肃:“你们听着,若再遇上,谁也不许伤她。要活的。至于东方若歆,既然进了公子府,就是公子府的人,与东方府再无瓜葛。她的命,属于子鹏!”
东罗、南城、西阎和北翎,彼此你看我,我看你,全是一头雾水。什么叫东方若歆的命,属于子鹏?.
他们的公子,惜字如金,如此刻意的强调,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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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这个时候,听风阁外跑进了一个人,步子疾快的纵到他们跟前。
“九哥……”
十无殇一身藏青色的负锦袍,脖子上系一件玄色滚白貂毛的裘氅,冲了进来。他才回公子府,刚刚听说这边出事,立即急匆匆往这里赶了过来。
四卫行礼,十无殇摆手。
“九哥怎么在外头吹风,天这么冷,九哥要是这么不爱惜自己,怎么得了?”
解了身上的裘氅,十无殇披到九无擎的膝盖上,一边推他回房,一边问:“对了,刺客抓到没?”
东罗和南城在前面提着风灯,九无擎抚着膝头上的柔毛的黑狐毛,不说话——
“抓了一个,其他人全跑了!”
依旧是北翎在回禀。
“什么叫全跑了?你们这么多人,都是吃干饭的?”
十无殇楞住,月兑口叱了一句。
公子府常有刺客光顾,这事,不稀奇,他们树立的敌,或明或暗,实在太多,来人若有“张良计”,他们自有“过墙梯”。通常情况下他们总有法子顺着这根线,将对方连根拔起,从没有人能在公子府活着逃出去。
四卫彼此交换了眼神,噤声不语,全把目光转到了九无擎身上。
才回府,府里具本发生什么事,十无殇并不清楚,但他知道,凭着府内的这班侍卫,任何人进来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会让人跑掉必有什么原因。于是他目光一转,投到了九无擎身上——九哥一如平常,安静的好像他从来不是活人。
不再说话,十无殇推着九无擎进了屋子坐下,东罗泡了两杯热茶上来给他们怯寒。
十无殇喝了一口茶后,才目光灼灼的盯着九无擎问起话来:“九哥,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抓了什么人?又放走了什么人?还有,为什么要放?”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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