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两人紫衣女子痛叫着模了模脸上那横起来的地方,勃然而怒,拣起地上的长剑冲了上去,似想拼命。
原本站着的另外三个紫衣女子,一动未动,一个个皆以一种愤怒的神色仇视着子漪,那光景,恨不得一口吞了她一样。
子漪扬起纤纤细致的下巴,铿铿发亮的银鞭映照着当头璀璨的阳光,迎了上去——
金凌细细看了几眼他们缠打在一起的形势,虽是以二敌一,可子漪鞭法绝妙之极,配着那灵活的轻功,没几招,就把她们逼的没了回击之力刻。
她不觉淡一笑,看到那个叫水娘的女子,美艳嚣张的脸孔在一寸寸的揪结起来,看到自己的人落入下风,惊怒之下冲着她恶狠狠的瞪过来,满目恼愠之色待落到她身边后,无端消散。
金凌这才记起身边还站着一位生的俊美如玉的男。
她转头看了几眼,悠然清风之中,如金子般明灿的太阳底下,白衣男子,袍角轻扬,静静的背手在她身边,面对这样的异变,视若无睹,没有半分惊乍,神情清凉,就如清晨之露,清新晶透噱。
再看他身后之侍僮,安静的看着三个女子的缠斗,没有惊,也没有怕,而那武者则斜倚着,怀抱一剑一刀,翘着嘴角,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打斗。
收回眼神时,但看到白衣男子冲她弯了弯唇角,指间的桃枝随意的一翘一翘,枝上的桃花,则是一颤一颤,人面桃花相映红,是何等的有情致,可惜全叫她们破坏了。
她投以歉然一笑:“不好意思,这些人全是我引来的,扰了公子雅兴,还请多多见谅……”
白衣男子摇摇头,目光温淡,唇线微扬,温和的不得了,一时竟令金凌看傻了眼,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
“这位公子,这些事,原与你无关,今日原想与你合奏一曲,不想被人坏了气氛。龙域这滩混水,不好沾,谁沾了谁倒霉……要不公子先行离开吧,日后有缘我们再会!”
原写着字儿的地面上被他轻轻用脚辗压平整,桃枝一动,他又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相逢即是缘!既然遇上了,总得尽兴而归,没关系……你们慢慢玩……等打发了他们,我们继续弹琴……”
金凌看完最后一个字时,嘴角直抽,发现这位仁兄心态真是好,竟还惦着风花雪月——
“要是打发不了怎么办?”
她笑眯眯的问了一句,眼前的这位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她很好奇他怀着怎么绝妙的功夫!
白衣男子淡淡眨眨眼,没有答,而是直视起桃林间那场打斗,金凌顺着他的目光,将注意力重新落到了场地上,原本在观战的三个紫衣女子一跃而去,而入了围战,子漪以一敌五,毕竟缺少临阵经验,微微显出慌乱之迹。
金凌不再多想,脚尖一踮,一个漂亮凌空翻,身子就像翩翩而动的春燕,疾如鹰隼一般,弹射了出去,长长的裙摆在空中飞舞,粉霞色的裙摆,就像天际的一道霞光。
正在步步紧逼的紫衣女子们但觉得眼前一片缭乱,肩上似被什么踩上了一般,还没回过神来,下一刻,眼前金星乱跳,只听得一阵砰砰砰明快的踢打声,两腮发疼,鼻子生酸,早已被人赏上了几脚——
五个人极公平的得了赏,那力道,既狠又准,五个人顺势而倒,就像一种盛开的紫株梅,虽然摔的狼狈,但那姿态却是极为优美的……
“子漪,你让开,我来会会她们……最近我很久没有动手,本来就有些手痒痒,既然她们送上门来给我打,我若太过谦让,就有点矫情做作了……你且到边上歇着就好……”
清脆的嗓音懒懒的响起,带着女子特有的娇媚,缓缓落地时,就像误入凡间的仙子,水袖起舞,傲然而立,一片轻纱掩去春华,却又留给人无限遐想,会让人忘记她本是一个丑陋之极的女子……
青子漪被小姐这一记美的呱呱叫的乾坤腿震到,收鞭,瞅着地上摔成一圈的女子,乐呵呵的损了一句:“这么不经打,居然有脸跑出来丢你们龙域的脸,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水娘的俏脸再次大变,她如何能料想到慕倾城竟会功夫,而且好的让人惊叹,一脚横扫就败了她五个女卫。
边上,冷冷观战的两个嬷嬷看到这光景,不屑一顾的眼珠子顿时浮现了又惊又诧的神色,无法相信看到这一切:这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分明是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眼见得自己带来的人被打在地上嚎嚎叫,这两个嬷嬷但觉颜面扫地,对视一眼后,拔剑而起,冲着金凌飞身而来。
破空之声才传过来,金凌早已察觉到,足尖一挑,随手自地上踢起两把长剑,一招大鹏展翅,将长剑抓到手上,在两道剑锋逼到跟前时,斜着身子一挑,轻松架开,凌空高翻360度,自她们身后落下剑光将她们团团围住。
那二人似心有灵犀,一人弯腰,一人反身相拦,铁剑猛的一撞,是一记响亮的铿锵之声。
金凌不觉轻一笑,喝了一声道:“不错,这才算是功夫……不似豆腐一般一击就烂才打的有滋味……来来来,亮出你们的真功夫……想必你们就是龙域公主身边的近边四嬷之二……果然有两下子……”
“臭丫头,别得了便宜就大话,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银发妇人极少下山,却在这刻被一个晚生后辈叫破,心头一惊,立女孩冷着一张脸声音苍老的急喝一句,同时二人剑花一转,两人配得的天衣无缝,再度袭来!
金凌听说过,龙域中设有四长老四护法四神嬷四主婢,这四神嬷一般是守护龙域夫人的贴身武人,其功夫高深莫测,而现任域主,夫人早逝,只生有两个公主,这两个公主如今都是龙奕的未婚妻,也就是说,这四神嬷来头颇大,功夫高,自不足为奇。
然而,金凌以“青城”之名在龙苍地面上混了这么三年,见过的高手,没有上千,总归也有几百了,人家功夫再好,能好得过龙山三煞吗?当初,她一时气盛,曾单挑龙山三煞,降了他们做了自己的侍从,今日,如何能怕了这所谓的龙域神嬷,轻一笑,如银铃般好听:“功夫好不好,咱们手下见真章……”.
声娇叱罢,漫天剑影重重,碧裙飘飘若舞……
红亭边上,公子如玉,静立如山,目若深渊,满身凉淡,唇角弯弯,似笑,非是笑,衣襟翻摇,似仙欲去,那风姿,映着身前几朵迎微颤的桃花,何等的绝美。
水娘一直在小心的瞄着这个公子,心里直叹,此等傲岸的风骨,可与她家少主一争雌雄,也不知是什么来历,怎么就和这样一个丑八怪混在一起?刚刚“慕倾城”“轻薄”这公子的一幕,她可是看得分明,她就纳闷,如此风华绝代的公子,怎就纵容一个丑女亲近于他?
她猜不出此人和“慕倾城”是什么关系?
一想到少主刚刚在大庭大众之下,为了这个女人而狠狠踢了自己一脚,水娘心里就止不住来气。
今日,若不把这个丑八怪拿回去,她如何还有颜面在公主身边混,俊俏的脸一冷,手指翘成拈花式,剑花顿时幻成无数幻影,目标不是“慕倾城”,而是正是紧张观战的青子漪,想要速战速决。
青子漪看到小姐和两个青衣嬷嬷剑影乱飞,正自出神,何曾顾上边上有人偷袭,倒是和神嬷缠在一起的金凌,眼角不经意间就瞥到了那个女子暗中的伎俩,心神一沉,正想出声提醒,两道剑锋黏着她的前胸而至,她退后一步欲叫,情知已迟,那凌厉的剑尖冲着子漪的左胸而去。
还好,剑,并没有刺伤子漪,扑空而来的两枚小石子打歪了水娘的剑式,直震的她虎口俱麻,回神的子漪一骇,弯腰向后腾跃,六个紫衣女子群起而攻之,子漪一时手忙脚乱,险相环生,鞭法杂乱。
“子漪,按部就班的来,别自乱阵脚,你行的!”
金凌和两个银发嬷嬷又过了几招,得空温声柔语的引导她。
子漪“哦”了一声,才凝神定气,却见那个叫水娘的往小姐的后背空门冷不伶仃就穿进一剑,三剑夹攻之势已然形成,眼见得小姐躲无可躲,她心里大骇,惊叫一声:“小心……”
她想撇开缠住自己的两把剑,想替小姐解围,不想这水娘使的虚招,转过剑身,就冲她胸口刺来,那剑式又快又猛……
金凌以一招凌波虚度钻出她们的包围,双足才着地,见得这险情,一惊,正欲飞救,谁知足下那长长的裙摆生生绊住了自己,而后,她听到了一记让人心惊肉跳的破肉之声。
借力而起时已晚,子漪已被刺中,鲜红的血的迅速染红了衣裳,她惊叫的想扑过去,心魂俱颤……
不过,同一时候,那个水娘的身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唰”的一下被踢了开去,就听得一声“砰”的巨响,已重重撞到了树杆,闷哼着喷出满口鲜血后,立即昏迷了过去。
金凌勉强才站稳,只见原在观战的白衣公子不知何时闪了进来,那速度极快,稳稳就扶住了肩上被刺中一剑的子漪。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感激的冲这个男子投去一眸,这才记想,自己与人打斗的时候,这个人一直静静的守在边上,安静的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却在她临危的时候施以援手——这种作风,好像某个人。
她记小时候,有一次他带她出宫玩,路上遇上了一个与她年纪相仿小乞丐偷她腰上的珑佩,她恼了,追着小偷不放,两个人缠在一起打。燕熙带着人冷眼看着,没有让人上来帮忙。
这当中,她挨了好几拳,他都忍着不搭救。
后来,她恼他心肠硬,见死不救。
他不以为然的道:“功夫学来是自卫的,学了这么多年,若连个小角色也治服不了,证明你不够专心,因此而吃点苦头,是让你长记性,给你教训。”
燕熙不会没有原则性的宠她,他会护她周全,同时,又会放她去经历各种磨砾。他跟她说过:只会享福不会吃苦,那是蛀虫。懂得吃苦,才知道什么是福。
比如练功,吃几个拳头没关系,痛了那么几下,只要记得以后别在同一个招式上犯同一个错,那便算是大赚了——他说:经验这东西,任何人都给不了,只能靠切身体会,慢慢积累。
小的时候,她并不懂太多,有时还怨他不懂“怜香惜玉”,小事上什么都迁就她,一遇到练功学业的事,事事管束她,长大后,她才明白,他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她好。
这种以自己特有的方式默默守护她的“好”,她一直一直记在心上,今日她却在别人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怎么会这样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