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要干到很晚了吧。”
“这、这是小的的本分。”
“师傅们都歇了吧,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忙活,你还真是可怜。”可惜啊,这丫头根本没想起来这“可怜”是谁造的。
“不可怜不可怜,能伺候娘娘和各位大人的马,是小的的福分。”
“那,我帮你吧。”
小侍卫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哪儿敢劳娘娘您的手,这都是些粗臭的活儿。”
“那有什么的,我在家里的时候也干过。”
“不行不行啊娘娘。”看着她真要上来搭手,小侍卫吓得都快哭了。何依落看他那样子,才不得不站到了一边。
“唉,好吧,那你干着,我站边儿看着行了吧。你陪我说话。”
小侍卫推月兑不掉了,这才哈着腰匆匆继续自己手里的活。何依落跟前跟后问东问西,很快就知道了这小侍卫原该是宫里伺候了一辈子的老麽麽抱养的孩子,可没等他记事呢,老麽麽就死了,于是他也就自然而然被留在了宫里,从小就跟着喂马的师傅们在马厩里长大,伺候着宫里众多的马匹。这不才被调出来做下等侍卫不久,可以给人牵马不用在马厩里一身马粪味了,就赶上了皇上西巡的事儿。上面放下话来,要找个机灵麻利点的给娘娘牵马,他就被选中,谁知才牵了半日,便又干回了老差事。
“哎,小兄弟,我看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儿,不如你跟着我做我的手下小弟吧。以后我就是你‘老大’了,就算没有荣华富贵,也不至于受人欺负还没人给你撑腰的,怎么样?”
小侍卫禁不住双腿打颤,“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落妃娘娘,小的怎么有这福分做您的小弟啊,娘娘……娘娘这……”
“哎呀哎呀,什么福分不福分的。我的小弟加你都五个了,多一个不多嘛。起来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没名儿,别人都叫小的‘小马倌’。”
“小马倌就小马倌吧,反正就是一代号。对了小马倌,既然你是我小弟了,我就不能让你再干这些重活了,明儿我找皇上……算了,不找他,我找喜公公说说就行,给你个轻松舒坦的活儿干干。”
“不不不,娘娘,小的就喜欢干这个,从小跟马儿一起长大的,伺候它们一点不觉得累,它们都跟人一样,会听我说话跟我聊天,可有意思了。”
“哦?它们也会说话啊?”
小马倌不好意思地笑着挠挠头,“也不是啦,其实就是小的没事干瞎想着玩儿的,反正就是觉得马儿都特听话特懂事。”
正说着,那“红豆”吃饱了草料,偏过头轻轻蹭蹭何依落的肩膀,发出“呼呼”的声音,何依落笑着问:“那小马倌你说,红豆在说什么话啊?”
“红豆肯定在说:落妃娘娘您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好的娘娘。”
何依落禁不住咯咯大笑起来,惹得小马倌也跟着呵呵憨笑。小马儿不甘寂寞,“呼哧呼哧”跟着叫唤,那寂静冰冷的月夜中一时间也暖意融融。
夜凉如水,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何依落只觉得困了乏了,正想说回房歇息去,突然瞥见后墙头一个黑影一掠而过,只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动静。
何依落神情一紧,“喂,小马倌,你看见那边儿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吗?”
“没、没有什么啊。”
难道是我眼花?何依落皱了眉头,可再看时,又的确没有。所以也就打着哈欠,跟小马倌招呼了一声就慢慢悠悠往前面走,却刚走出三五步,又恍然看见那道黑影直往楼上的房间而去,一瞬间又消失不见了。
有刺客!何依落张嘴差点就要喊出来,声音到了喉咙口却又急刹住了。不行,要不是刺客而是奸细呢?得跟着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搞不好要抓个现行,到时候,看谁还能怎么狡辩。
想到这儿,何依落越来越笃定,更毫不迟疑地跑了进去,顺着楼梯直往楼上额吉娜的房间而去。
房门口还有两个守夜的小太监,看见了何依落正要拜见,何依落一抬手制止了,更顾不上他们想要通报,就一抬脚“嘭”的一声踹开了房间的门。
额吉娜正坐在灯前,一手摘着发间的珠花,被那突然的声响惊得抖了一下,回头看到是何依落,便悠悠转过身来问:“落妃娘娘,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何依落没答她,迅速将房间内扫描了一遍——皇家驿站的上房,较普通客栈要考究舒适得多,一看就有皇家的气派,用的帐帘绸幔都是上好的品质和工艺。可毕竟也只有一间房,一眼便看尽了——什么其他人都没有。
“哟,你不是要伺候皇上歇息吗?怎么这时候‘一个人’在自个儿屋里?”
“落妃这话说笑了。我倒想问落妃,你这到底是希望我伺候在皇上屋里,还是见不得我伺候在皇上屋里呢?”
“我管你伺不伺候,只怕你一个人在这儿,是等着和什么人会面呢吧。”何依落一边说的不客气,一边不死心地再将屋里角角落落打量了一番,还是没有。怎么会?她一赌气,过去就拉开旁边的立柜瞧,没有。再去找柱子后面的帘子,也没有。接着,她的目光就落在了里面的锦床上,跨步就往过冲。额吉娜上去抬手就将她挡住了,“落妃这是做什么?还怕我房里藏了男人不成?”
“你不心虚,就别怕我翻。”
“话不是这样说,我只问落妃你凭什么深更半夜跑我房里来呢?这话不说明白了,咱就叫皇上来评评理,额吉娜不想受人这般无理的怀疑,更有辱我对皇上的忠贞。”
何依落听得耳根发酸,充满不屑地看着她:“有胆子了让我看看这床上藏着谁了,你再给我说你的‘忠贞’吧。”
“那如果你什么也没找到了,是不是该给我在所有人面前赔罪道歉?”
废话那么多!何依落瞪她一眼,推开她就一脚踏上了床铺。被子铺得平平整整藏不住人,她挑起帐幔四处翻,可是……什么都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何依落咬牙退下来,看额吉娜静静立在一旁就那么看着她,等着她说话。何依落理输气不输,偏不露一点愧疚,反而说得更加坚定了:“手脚很利索嘛,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高手。有本事不要偷偷模模遮遮掩掩的啊。行走江湖,要的就是一个光明磊落,宝妃娘娘,你不会这点胆子都没有吧。”
额吉娜却笑了,“我真听不懂你说什么,而且落妃你说的什么‘江湖’,我可真没什么概念。我只知道,事实摆在眼前,落妃你冤枉了我,赔罪就免了,是不是该道个歉呢?否则,惊动了皇上可不好。”
“今天没逮到你,不代表以后就逮不到你。额吉娜,走着瞧。”
要何依落开口道歉,那是门儿都没有,更何况还是自己那么笃定的事情。可为什么偏偏没人信自己呢?那个肖奕扬,早就沉迷于里不得自拔了吧——早晚有你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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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紧闭,人声渐息,所有又都归于平静。额吉娜放下手里最后一颗珠花,瞥瞥房门口,起身靠近了朝向外面的窗子。抬手轻推,打开一道缝。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立刻由缝隙处腾地跃了进来,窗户又无声无息地关紧了。
“未免性子也太急了,刚出来一日你就跑来。”
那黑衣人将面纱往下一拉,露出古铜色的脸和灰褐色的眼睛,“怎么?嫌我打扰了你和那个男人的好事?”
额吉娜一甩袖拉开他靠得过近的距离,一脸的鄙夷,“你说这什么意思?桑奇,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
“资格?你是公主殿下,桑奇自然没资格。可是别忘了,我的公主殿下,王许诺过我,他日大功告成之时,你可是要赏给我做老婆的。”
“呵,桑奇大人德高望重、王恩圣宠,我一个‘合婚’出去的妇人,何以高攀得起。”
“我看你不会是真对那个皇上动心了吧?”
“这关你什么事?”额吉娜忿忿地坐在凳上,背身不理。而那边还在继续:“要不是你真的上心了,怎么把那男人勾~引得那么服帖,夜夜都去你房里风流快活啊……”
“你够了没?我做得好了也不行吗?你要觉得不该了,就回去让王派别人来好了,我还正不想待了呢。只是桑奇,你刚刚给我说的那些话,可都记好了,我们回去在王的面前再一一说出来对质,让王来听听看。”
桑奇愣了一瞬,讪讪笑着再靠近过去,声音刻意放得更加轻了,“我的公主,我这不也是心里嫉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