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白俗九四梅九。蔚蔚整个过程都倒在齐护士的身上,望着小轩轩那日渐消瘦的小身体,只觉得原本一张小小的病床,对他来说,都显得过于巨大。
直到一个小时后,医生才摘下口罩,然而脸色却比刚才还要吓人。
"医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蔚蔚猛的扑上前,一把揪住给小轩轩动手术的主刀医生,尖厉的喊了起来,如果是平时,主刀医生非发火不可,可是今天……他却觉得格外的心虚——
这,怎么可能发生呢?这太荒唐了。
见他久久的不说话,蔚蔚的耐性已经疯狂的消耗而尽,而憔急万分守在门口的李宗翰见蔚蔚在里头情绪失控,也一拳擂在了玻璃上。
然而,主刀医生却始终没有说出原因,反而使了一个眼色,身后立即走过来两名助理医生,一把将蔚蔚扶住,然后强迫她离开主刀医生的范围。
"孔博士,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弟弟他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
孔博士为难的看了蔚蔚一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便迅速的转身要离开重症监护室,蔚蔚见他要走,便拼命用力的挣扎起来,可是那两名助理医生却死死的扣着她不让她跟着去——
突然间,蔚蔚猛的转头,狠戾的朝两名助理医生射去,伤心的吼道。
"你们要是再敢拦我一下,我就敢杀了你们。"
此时的心急如焚与哀痛如巨浪一般不断的袭卷而来,失去了理智的蔚蔚再也不是以前那只可爱的小绵羊,现在的她,已经蜕变成一只饿极了的狼。
她的眼神将助理医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双手一松,蔚蔚便追了出去……
"砰……"的一声,把门甩开的时候,转头便四处寻找孔博士的身影,然而却在寻找间发现,李宗翰正一脸冷色的揪着孔博士的胸脯,将他抵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蔚蔚冷冷的哼了一声,便径直朝他走了过去,低头时泪水不断坠落,伤心得她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可是抬头间,你却只能发现她微红的双眸,射出寒冷的光,淡淡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听着让人寒颤。
"我现在……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孔博士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心中思考了半分钟,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试着解释道。
"病人的身体太弱了,又病了这些年,这种大手术,他根本承受不住,所以纵然换了心脏,他也……他也……恐怕活不了啊。"
"轰……"——
怒火。
熊熊燃烧的怒火将蔚蔚的全身都烧了起来,那双原本迷魅的双眸,此刻也燃起了红色的火焰,瞪在孔博士身上的时候,他的心几乎是虚到了极点。
蔚蔚强迫自己冷静,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冷静,但是却在眼睛瞪开的刹那,她又失控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如果怎么样都是死路一条,我就不会让他动手术,受这个苦。"
"可是……"孔博士的额头开始溢出冷汗"做医生的都是希望病人好不是,我们也希望动了手术,病人能康复啊。"
一股冰入骨髓的感觉从脚底窜入,一直涌到头顶,蔚蔚的脸色苍白得如雪一般,既冷又透,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承认医生说得有道理,而且这种大手术,确实……风险极大,谁能够担保,每一位动手术的病人都能康复呢。
"林小姐,手术这一块,我能保证,我绝对没有过失,哪怕你请专家来分析,我都可以保证的,所以,我能先走了吗?"
孔博士这话说得倒是不假,这种大手术,他们是不敢掉以轻心的,但是那个问题……他却是不敢说出口的……
李宗翰听着他们的话,虽然不明白蔚蔚和病房里的小孩是什么关系,但看着蔚蔚痛苦的模样,心也痛了起来,一把将孔博士甩了出去吼道。
"滚——"
孔博士像遇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完全不计较自己是摔在了地上,急忙爬了起来,便离开了这个范围。
李宗翰望着趴在墙上,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的蔚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伸出双手将蔚蔚轻轻的搂在了怀里,拍了拍她的背,温柔的说道。
"能告诉我整个事情的经过吗?"
蔚蔚知道……这件事情在宗翰哥哥的面前,恐怕也是瞒不住了,于是两人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蔚蔚便告诉他,小轩轩是自己唯一的一个亲人,也是因为他需要换心脏……要大笔的钱……自己才无奈嫁入蓝家。
但她并没有告诉李宗翰小轩轩是自己的弟弟。
"林蔚蔚……"
正在这个时候,重症监护室的门突然间打开,穿着无菌衣的护士脸色苍白的朝这边唤了一声,见蔚蔚脸色如此憔悴,只得叹了一口气道。
"去见他最后一眼吧。"
"咚……"
下一秒,蔚蔚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整个人都砸倒了下去,幸好李宗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护士没了法子,只得让李宗翰一起进去。
把蔚蔚抱到小轩轩的身边的时候,小轩轩的脸色已经与先前大不相同,呈现出一种灰白色……眼神无力得连睁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蔚蔚,坚强一点,蔚蔚……"
李宗翰纵然是个七尺男儿,此刻也不免为这种场景而伤心,低头在蔚蔚的耳边轻声的说着,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蔚蔚果然幽幽转醒,转头望着床上的小轩轩时,心……刹那间碎成了一片片……
"小宝贝……小宝贝……"
握住小轩轩的手,赫然发现,竟然是如此的瘦,简直连一点点肉都没有了,他的小脸蛋也是,也不复往日的白女敕与笑颜,此刻呈现的,都是一种弥留啊。
心痛得无法言语,就像有人亲手一刀一刀的剜来一般,蔚蔚痛苦的摇头,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这世间,最长长久久的,莫过于亲情,爱情虽说轰轰烈烈……虽说生死难离……但谁又能保证爱情一生不变,唯有亲情却是从娘胎里就带了来的,割也割不断啊。
"妈咪……"
小轩轩用尽所有的力气,轻轻的动了动唇,蔚蔚便哭着扑了过去,在小轩轩的脸上亲了亲,哽咽的笑道。
"妈咪在这里……妈咪在这里的……"
床上的小人儿终于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然而看向蔚蔚的时候,他的眼神却是焕散的,像是看着蔚蔚,又像是哪里也没有看——
但蔚蔚不知道。
此刻小轩轩叫的妈咪,不是她……而是他的眼神里出现的他与蔚蔚的妈咪……爸爸……好像真的看到了爸爸、妈咪笑眯眯的朝自己走来……
"小宝贝……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好吗?"
蔚蔚小心的捧着小轩轩的脸蛋,想要他看着自己,然而越来越虚弱的小轩轩……越来越焕散的小轩轩……却于也没有办法看她一眼——
因为,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的颜色了。
微弱的呼吸在表明他此刻还有一丝呼吸,但……监测轩轩身体的仪器都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那就是……越来越趋向静止。
"小宝贝……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
蔚蔚慌乱的抬头看了一眼小轩轩的心跳,心中大慌了起来,一把抱着小轩轩,紧紧的搂在怀里……然而,抱着他的时候,蔚蔚又绝望的发现,他竟然是如此的瘦啊。
"求你不要扔下我……"
蔚蔚大哭了起来,哭得惊天动地,哀伤的气息纵然是一旁冷眼旁观的护士们,也不禁转身偷偷拭泪……
这几年,她们都看到了,这个小小的女孩,是如何努力让弟弟治病的。
不得不说,这非常的触动人心。
"没有了你,我还要怎么活下去,没有了你,我连笑都不会笑了……小宝贝……求求你,留下来陪我。"
"你是上天派下来的天使,天使会长命百岁,天使是守信用的啊,你说过,会陪我到死的。"
"林轩轩……你不可以就这么走了,你还没有赚钱,还没有报答我……还没有送我去读书啊……"
小轩轩许是听到了姐姐的话,渐渐的……唇角溢出一丝坚强的笑意,手也用力的抬了抬,蔚蔚慌忙握住小轩轩的手……冰冷的手——
渐渐的,呼吸越来越弱……
"好——好——"
蔚蔚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哀伤到了一定的程度,便不知道什么是哀伤了,她一边点了点头,一边眨掉眼眶里不断溢出的泪,狠狠的吞咽了一下。
渐渐的,她的神情没有先前的悲坳,反而呈现出一种看得让人更加心碎的平静。
低头温柔的凝视着怀里的小轩轩,蔚蔚像是接受了这种事实一般的点头,握着小轩轩的手柔声道。
"小宝贝……累了……要睡觉是吗?好,我唱歌……好好的睡……好吗?"
小轩轩虚弱无比的唇角又微微的动了动,算是听到了姐姐的话,多余的……他是再也做不出什么反应了。
紧接着,一声声轻微却又美妙的歌声在监护室里响起。
"……亲爱宝贝~~~快快要入睡……妈妈爱宝贝……"
护士们都已经躲到了窗下抚着脸轻轻的抽泣了起来,一旁的李宗翰也再也忍不住,泪水滴滴坠落……
然而,只有蔚蔚,她没有再哭。
唱了一遍,见小轩轩终于睡着了,于是她莫名的笑了笑,接着又唱了第二遍。
原本躺在她手心里的小手,此刻也悄悄的划落了下去,那原本还有些许动颤的眼睛,也紧紧的闭了起来——
但有一样没有变,那就是小轩轩的唇角,是微微弯起来的。
"……亲爱宝贝~~~快快要入睡……妈妈爱宝贝……"
一遍又一遍的唱着,直到唱得嗓子眼都快冒火,直到唱得声斯力竭,直到唱得连灵魂都跟着一起去了……
李宗翰一直静静的守在蔚蔚的身边,静睨着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内心触动也是极大的,护士们也比以前宽容,一直让他们在重症室呆着。
然而,
临近天黑的时候,李宗翰动了动早已经麻木的双腿,伸手扶住蔚蔚的肩膀,轻声道。
"蔚蔚……可以了……"
"什么~~~~"
蔚蔚茫然的抬头,像是没有听懂一般,声明沙哑得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清丽,眼神痴痴迷迷,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状态一般。
"我说,小宝贝已经睡着了,你不用再唱了。"
轻声说完这句,李宗翰实在是忍不住了,倾身坐到蔚蔚的身边,握紧她的手,严厉的劝道。
"蔚蔚……你要知道,离开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解月兑,是一种新生,这个生命的结束,代表着他的新生命将会在某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你和他的缘份只到这里,这是命中注定的,所以,不要为离开的人悲伤,因为他有了新的起点,你应该高兴。"
许久……许久……
蔚蔚都没有答话,只是紧紧的抱着小轩轩……眉蹙得紧紧的,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又像是在消化着李宗翰的话。
没有人知道过我多久,她一直像个雕像一样,抱着轩轩的动作一动也不动。
就在大家都以为,蔚蔚这辈子都不会再动的时候,她突然间哭着将小轩轩紧紧的搂着,亲吻着……
"我也知道是解月兑,可是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啊……我爱了他这么多年,就这么离开了我的生命。"
"蔚蔚,该把小宝贝送到太平间去了。"
十分钟前已经有护士来悄悄的示意李宗翰继续劝说,告诉她该把小轩轩推到太平间去,蔚蔚却是猛的摇头颤抖道。
"不……不去那个冰冷的地方……"
"可是如果不睡在那里,身体会……"
李宗翰的话没有说完,但蔚蔚却是明白的,蔚蔚心痛如刀绞,恨不能代替他去死,恨不能把自己的心脏给了他。
"睡在那里,我怕小宝贝会冷,他会喊冷的。"
蔚蔚自言自语着,而李宗翰的眉便蹙得更加紧了一些,俊朗的脸庞满是痛意,但也很清醒,突然间蔚蔚转头,瞪大眼睛望着李宗翰轻声道。
"你帮我守着他,我去拿他的玩具好吗?"
小轩轩最喜欢睡觉的时候,握着一个玩具了,不然,他可是睡不安稳的,见李宗翰点头,蔚蔚这才恋恋不舍的把轩轩放下,出了监护室的门。
因为监护室和病房比较远,也要走大约四分钟的时间,相对于腿脚虚软的蔚蔚来说,那就更久了……
路过医生云集的办公室时,门是虚掩着的,蔚蔚并没有在意,轻飘飘的拖着脚步继续往前走。
"还真是奇怪啊,做手术之前,不是已经做过详细的比对,心脏和身体是完全相配的啊,那怎么还会出现这种强烈的排斥现象?"
一个医生的轻言悄悄的从门缝里飘了出来,让像灵魂飘荡一般的蔚蔚猛的止住了脚步,莫名其妙的转头瞪着办公室,随后脚步像不听使唤一样,立在了办公室门口。
"唉……"听起来像是孔博士的声音"我做心脏移值手术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我一直在想,究竟问题出在了哪里。"
这时候,一名女医生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想必是给小轩轩动手术的医生全都集在这里了。
"那么强烈的排斥,究竟有几种原因呢?"
她的问题,让大家精神为之一振,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立即抓住,又猛的飘走了一般,沉思片刻,孔博士道。
"完全相配的器官,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排斥,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
门口的蔚蔚心里猛的一惊,神智也在瞬间清醒,原本恍然的精神在刹那间迅速恢复,立刻躲在了门口,倾身细细的听了起来。
"什么原因?"
几个人的声音同时传来……然而……就在这时候,长廊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蔚蔚的心顿时憔急起来,因为,她听出来,那脚步,就是住院部部长的脚步,他正朝这边走来。
"咚咚咚……"
心跳得非常的快,而那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也传得非常的快,气氛越来越诡异,也越来越刺激人心。
蔚蔚将耳朵贴在靠近门口处,急得手都攥成了一个拳头,只祈求他们快点说……快点说……快点说……
然而,办公室里却出乎意料的出奇的安静,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咚咚咚……"
脚步声已经非常近了,再过拐角,部长的身影应该就会出现在眼前,蔚蔚的额头开始冒汗,但却也清楚,不能再听下去了,如果中间有什么问题,部长警觉的话,他就会想办法封锁一切的——
咬了咬牙,蔚蔚迅速转身离去。
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长廊拐角处去,部长的身影也准时的出现在门口,推门而进,见到那安静的一幕,唇角便溢出神秘的笑意……
当蔚蔚拿着小轩轩最爱的玩具和公仔回到病房时,李宗翰正担心她会想不开,而做出什么傻事来。
"宗翰哥哥,我们送小宝贝去太平间。"
"啊——"
李宗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刚才蔚蔚还不愿意小宝贝去那么冷的地方,这会子怎么答应了呢?可是细看她的神情,好像比刚才清醒了很多呢。
于是点了点头,和护士们一起,推着小轩轩朝太平间的方向走去。
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蔚蔚亲手给小轩轩洗澡……换衣服……涂香香……然后再把玩具放在他的手里……这才把小轩轩恋恋不舍的放进了冰柜里。
然而——
李宗翰却始终觉得,蔚蔚有些不同了,起码她的眼神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