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én火车站正对着正阳én的城én楼和箭楼,箭楼西侧是正阳én西站,京汉线的始发站,夹在两个火车站之间的正阳én广场热闹无比,车水马龙,洋车骡车和行人穿梭来往,夕阳给箭楼宏伟的身影镶上了一层金边,陈子锟呆呆的望着这栋壮丽无比的建筑,似乎被它的威严所压倒。
“妈了个巴子的,这就是传说中的京城啊。”陈子锟从老羊皮袄里ō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四下里张望,想找个人问问这纸上的地址该怎么走。
他的目光被出站口旁边值班室里的一幕吸引住了,再也挪不开步子,屋里一个穿蓝灰军装的xiǎ勤务兵正在拆装手枪。
这是一把大沽造船所出的大镜面匣子,工艺jīng湛,全枪不用任何销子,全凭零部件啮合紧密,质量堪比德国á瑟原厂货,在关外没有二百块大洋拿不下来,可是这个勤务兵把大镜面拆散擦拭干净重新装上之后,还有一个青铜柱状零件孤零零躺在桌子上。
勤务兵急的满头是汗,桌子上还摆着英式的双扣宽皮军官武装带和褐sè的皮枪套,已经被jī油擦得锃亮,看来是这个xiǎ兵在帮长官整理内务的时候顺便把枪给拆了却又装不上了。
“我来!”早已按捺不住的陈子锟推én进来,二话不说把枪抄在手里,勤务兵惊呆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见那不速之客双手翻飞,瞬间就把大镜面拆成了一堆零件,把桌上的柱状零件塞进一根弹簧,然后又飞速把这堆零件组装成枪,连续扳起击锤扣动扳机,大镜面优质的金属部件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铿锵之声。
“兄弟,那是击锤簧顶头,下次别忘了。”陈子锟把大镜面在手指上转了几圈,恋恋不舍地倒持枪管递过去。
勤务兵傻乎乎的接过大镜面,刚想说话,那人已经大踏步的走了。
“妈了个巴子的,说过多少次要低调低调,你就是忍不住要显摆啊。”陈子锟走的飞快,生怕那勤务兵追上来,能玩枪玩得这么利索的人,不是吃粮当兵的就是土匪,自己这副德行肯定不是前者,在京城这种军警云集的地方lù了相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正往前走,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哎,大个子,xiǎ心点,马三儿他们要找你麻烦。”回头一看,是个瘦xiǎ的少年,正蹲在地上捡烟头,微微抬起的脸上挂着一行清鼻涕,手上满是冻疮,抱着的洋铁罐里已经有了半罐烟蒂。
陈子锟向他投去感谢的一瞥,却并没有逃走,而是走向了车站旁的一条胡同,后面远远跟着的几个家伙对视一眼,尾随了过去。
胡同里僻静无人,陈子锟把铺盖卷和褡裢袋往地上一丢,褡裢袋落在冻得tǐng硬的地上,发出咣铛铛银洋撞击的声音,起码几十块。
“哥儿几个亮相吧,别藏着掖着的,没意思。”陈子锟活动着手脚,在做热身运动。
四个黑影晃悠悠的出现了,为首一个黑胖子,满脸横ròu,一身江湖气。
“xiǎ子,跟爷叫板不是,到了马三爷的地面上,就得守我的规矩,今天你坏了我弟兄的生意,说道说道吧。”黑胖子hún迹前én火车站一带,见多识广,看这年轻人的架势就知道是个跑江湖的,所以先拿话试他。
陈子锟一指地上的褡裢袋:“少废话,不服就练练,打赢老子,这里面五十块现洋都是你的,打不赢老子,趁早滚他妈的蛋。”
此言一出,马三爷大怒,摆手道:“皮猴,你上。”
皮猴就是刚才偷包的那个白面汉子,他呸呸朝手掌心吐两口唾沫,摩拳擦掌气势汹汹走到xiǎ伙子跟前,看到对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来,忽然又胆怯了,灰溜溜的回来对黑胖子说道:“三爷,借家伙使使。”
三爷掏出牛耳尖刀丢过去,皮猴接了刀,胆气大盛,却见对面那xiǎ子从老羊皮袄里hōu出一把雪亮的单刃偏锋长刀来,足有一尺半,刀身狭长,血槽很深,水月灯下闪着寒光,长刀在手上灵巧的打了个转,看来是个用刀的行家。
皮猴再次傻眼,马三爷也皱起了眉头,他们是hún火车站的扒手,欺负老实巴jiā人生地不熟的外乡旅客还行,真遇上硬茬子只能绕着走,可是今天竟然栽在一个叫huā子似的家伙手里,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正在骑虎难下之际,忽然远处响起喊声:“巡警来了!”
马三爷等人就坡下驴,一拱手道:“xiǎ子,下次别犯到爷的手上,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陈子锟捡起褡裢袋,鄙夷的望着他们的背影哼了一声,刚才那个捡烟头的少年从暗处跑了出来,一挑大拇指:“大个,你真有种,一个对四个。”
“巡警没来啊?”陈子锟看看少年的身后,恍然大悟,郑重道:“谢谢你,兄弟。”
“我叫xiǎ顺子,你呢?”少年呲牙一笑。
“我叫陈子锟。”
正阳én东车站钟楼上的大自鸣钟敲响了,嗡嗡的一声连着一声,压过了xiǎ顺子说话的声音。
“陈大个,你从哪儿来?”
“什么?”
“我问你,你从哪儿来。”xiǎ顺子凑近陈子锟,大声问道。
“我从奉天来北京投亲。”
“你亲戚在哪儿,我带你去。”xiǎ顺子自告奋勇。
陈子锟拿出一张字条,xiǎ顺子接过来,很幸运,上面的字他居然大部分都认识。
“东安市场甲肆拾叁号南北货陈永仁掌柜,嗨,不巧,这个钟点东安市场关én了,去了也找不着,不如你先找个地方住下,吃顿饭,等明儿再去投亲。”xiǎ顺子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闪烁。
“行。”陈子锟说。
xiǎ顺子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好嘞,你想吃什么,老豆腐还是卤煮火烧?”
陈子锟问:“哪个好吃?”
“都好吃。”xiǎ顺子咽了一口馋涎。
“那就都吃。”
“好嘞,我领你去。”
天慢慢的黑了下来,路边的煤气灯陆续亮了起来,两人沿着正阳én外大街一边溜达一边唠着嗑。
“陈大个,你那把短剑什么来头?”
“那不是短剑,是刺刀,xiǎ日本子金钩快枪上的刺刀,见过血的。”
“啊,你杀过人?”
“没有,我是做买卖的学徒,带这玩意防身用的。”陈子锟有点心虚,赶紧掩饰。
“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
“是什么?”陈子锟警惕的握住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