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九月九日上午七点,楚田被电话铃声吵醒,不看就知道是紫鹃,昨天一天她肯定不会打电话,她是跑市场的,明白外面办事有诸多不便。
“嗨!”紫鹃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有用“嗨”来代替呢称,还是广东人称呼比较科学,阿田、阿鹃、阿猫、阿狗,开口就能叫。
“嗨!这么早啊?”楚田平日起不了这么早。
“昨天事办得怎么样了?”紫鹃在家一般声音不大,她不希望妈知道她的事情。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合议庭的头和负责我案子的法官都搞掂了!”楚田信心十足。
“那就好,你想好在法庭怎么说吗?”紫鹃问道。
“昨天在车上刑庭长已经和我排练过了。”
“洪律师没说今天能不能结案吗?”
“今天不会宣判结果,估计还得来一趟。”
“这么麻烦啊!几点开庭?”
“八点半,还得去接洪律师,看守所怎么走我也不知道。”
“看守所?怎么又扯到看守所去了?”紫鹃很诧异。
“哦,这种简易程序一般都在看守所法庭进行。”
“谁说的?”紫鹃还是不放心,隐隐预感不妙。
“怎么啦?你别紧张,不是工作都做到位了吗?”楚田看了看表,准备洗漱出门。
“我待会给洪律师打个电话吧。”她还是对这个远房亲戚信心不足。
“也行,省得你不放心,待会从法庭出来电话你,告知回汉的时间。”
“那好吧,我也得起床了,先挂了。”紫鹃突然想起了龚琳娜的《忐忑》,一阵无休无止地乱吼。
楚田接完洪律师就直奔看守所,离八点半只剩十几分钟,洪律师说不用急,迟到一点没关系的。
到看守所门口已是八点四十五,洪律师问了问门口的一个胖干警,他拿着手铐晃了晃,说你们来迟了,刑庭长把你们的开庭时间延后至九点半,正审一起盗窃案。
楚田心里升起一股优越感,暗暗感叹中国的情比法大。
“您过早了吗?”(武汉人过早为:吃早点,广东人叫吃早茶)楚田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忘了吃早餐,对旁边低着头来回踱步的洪律师道。
“吃过了,你们还没吃?”洪律师停下脚“那边有一个卖热干面的,开张不久,味道挺不错的。你们去吃吧,反正时间有的是。”
楚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大约三百米的地方摆着早点摊子,心中一喜,招呼了司机小王一同前往。
九点半钟,审判开始。
法庭内“刑彩民”、女书记员、洪律师、楚田四人依席而坐,门口站着刚才那个胖干警,笔直站着,努力让自己和法庭显得威严起来。
庭审刚开始,门口有些骚动,“刑彩民”问门口的干警什么事,胖子还没回答,“泥菩萨”从门口探出头来,冲他打了个手势,“刑彩民”示意他们可以进来。
原来高管领导非常重视这起首例醉驾案件,要求“泥菩萨”等全程跟踪并做好记录,他和穆警官今天也迟到了。
轮到楚田做最后陈述,他站起来,把准备好的台词背诵了一遍:
“尊敬的法官”楚田心里琢磨着昨晚“圆规”是否功夫到位,那一摞钱应该差不多两千呢。
“尊敬的书记员,我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几十年来奉公守法,克己复礼,这次没想到一次冲动,触犯了法律,我希望法院判处我缓刑、、、、、、我是一个企业CEO,企业是担负着社会责任的团体,我是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而且在整个违法过程中没有对社会造成重大不良后果,希望法官大人对于我非主观造成的初犯,给予从轻量刑。”楚田本来还要说自己是纳税人之类的话,临时认为很滑稽,把那几句删除了,他知道这些条理不顺的陈述与法官的量刑没有直接关系,都是一堆废话,书记员也懒得记这些废话。
他脑子里反复比较着坐在法官席上的法官,把一套法官服穿在身上的“刑彩民”危襟正坐,不无威严,与昨晚那个搂着“圆规”的男人此时判若两人。
楚田坐在被告席上,神形分开两半,他在心里辨证情与法是否如同一场闹剧的主角和配角。
随着“刑彩民”一声“休庭,择日宣判”,楚田如释重负,转身走过去和“泥菩萨”两人一起皮笑肉不笑的寒喧道别,洪律师也开始收拾他的案宗。
一场简易程序的审判即将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