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壹拾肆
“所长!”楚田站了起来,抬头看着二楼窗外“欧阳拳”半截的身子,身子后面是黑漆漆的天,他心头一紧,右边卷上去的裤腿跟着松了,一下子掉在水桶里,他全然不顾,毕恭毕敬地站着,唯恐“欧阳拳”收住笑声。
当初进来时可没对政府彻底交代自己的罪行,法院是不可能重判了,但于“欧阳拳”来说,楚田却是一个不实在的人。
“你们俩个J市首例醉驾,正在谈醉驾心得?”“欧阳拳”无意责怪楚田,进来看守所的妖魔鬼怪他见得多了,说实话的很少,见怪不怪,看楚田还站在水桶里,继续道:“你站着干什么?坐下洗你的脚吧!”
楚田没有回答,低头坐下,他不知道是抬头好还是低头好,躬下腰把掉在水里的裤腿重新卷起来,心里七上八下。
“所长走了!”大胡子在旁边捅了捅楚田的胳膊,轻声道。
“噢!”楚田抬起头,余光瞟了一眼高窗,外面黑洞洞一片空,长舒一口气对大胡子说道:“胡哥,借根烟我行不?”
“看把你吓的,怎么额头都冒汗了?”大胡子边说边从兜里掏出红河,递给楚田一支,继续道:“所长就那么可怕?”
楚田没吭声,接过红河和大胡子手上的第二根红河,对着点出烟雾,在烟雾缭绕中沉思。
烟确实是个好东西啊!
我爸怎么就立下家训,楚府子孙后代都不让抽烟呢?甚至那些个姐夫到了楚家,一样不许吞云吐雾。
在云雾之中能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在吞吐之间能配合自己的悲欢离合。
在递接的来回能拉近人与人的距离,在风云的变幻中能增进彼此的友谊。
如今家父也生死两重天,即使在世,也是隔着地狱六七道门,管不着!
无论管不管得着,楚田在看守所刚进NO1号子就开始坏楚家规矩,第二天黄鹤楼就买了一条,在进外劳的当日,盘算着日子,又找负责登记买卖的“帅哥”登了四条。
也难怪“毛黑皮”昨天看他不顺眼,你一介新犯一个“外马”出手阔绰尽显老板风范,在J市呼风唤雨的黑老大能不走你的过场,痛下杀威棒吗?
楚田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对边上正在擦脚的大胡子说道:“胡哥,明天开始我就要写小说了,嘿嘿!”
大胡子莫名其妙地看着楚田,觉得他神经有点不正常,尽说些没头没尾的话,没搭理他,穿上拖鞋,提着水桶向后面风场走去。
楚田下定决心,准备从这次醉驾的事件开始,追根索源,结合自己曾经对祖辈和父辈的道听途说,将真实的虚构的古代的近代的现代的所有事件穿插在一起,倾尽华中师范大学文科高才生的解数,写一部催人泪下荡气回肠的长篇小说,实现自己多年的梦想!
至于小说的中心思想是什么,他没想好。
没想好就没想好,管他呢!
现在网络上流行的那么多穿越小说前后矛盾东扯西拉,还不是在骗读者眼睛浪费读者青春。
现在网络上风靡的*小说哪有什么中心思想教育意义,还不是千篇一律在重复男女之间的乱搞乱爱,书名越露骨性活动描写越细致网络点击率就越高地摊上交易额也越高。
我一个文学天才弄出来的东东总不会比他们烂吧,即使情节比他们烂思想比他们落伍,但文笔还摆在那儿啊!
他模了模曾经被楚禾抽过的地方,好像早就不痛了,痛也不打紧,我又没有专门写父亲母亲爷爷和女乃女乃,扰他们在九泉之下的安宁,关你楚禾何干?
楚田说干就干,跟着擦脚倒水放下裤腿,从风场自己的那个纸箱子里模出一条崭新的黄鹤楼,撕开包装盒,兴高采烈地朝隔壁宿舍跑去。
在风场蹲在地上搓*的大胡子看着这一切,感叹一声:书看来不能读多,要不伟大领袖毛主席怎么就说知识越多越反动呢?(一九五零年初,毛泽东在内部一次谈话中,讲到知识分子时说过这样一些惊人之言:中国知识分子不外乎两类;一类是读书越多越糊涂;一类是知识越多越反动。毛泽东解释:第一类是封建地主阶级知识分子,他们谈是孔孟之道,资治通鉴之类书,所以谈得越多越糊涂。第二类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接受个人*思想,越多就越反动。)
楚田没听见大胡子的感叹,径直走进隔壁外劳宿舍,把一条黄鹤楼递给正在打”8”的“毛黑皮”,跟着说道:“毛哥,我琢磨着写点东西,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有笔和纸?”
“毛黑皮”在下面扎了九张牌,被“炮兵”提醒,重新拿起来正考虑着扔八张什么牌下去稳妥,没听清楚“书生”说什么,扭头问道:“你说什么呢?”
“他要写上诉状!”旁边“歪脑壳”眼小,一笑眯眯眼,再笑一线天,帮着“书生”答道。
“你要上诉?你?”“毛黑皮”狐疑的眼神瞟过楚田,感觉这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妈的你就三四十天,上!上!上!上什么诉?”“高杆”在边上吐了口烟雾,接过话茬骂道。
楚田不知道他是真结巴还是激动成了结巴,赶忙解释道:“哥们,我一不起诉二不上访,只是想写点东西。”
“写什么?醉驾心得还是看守所见闻?”“毛黑皮”显然读过几天书,说话相对靠谱。
“不是,就是想、、、、、、”楚田不知道从何说起,正想组织语言,被“毛黑皮”打断:“得!得!你在这别瞎B写,瞎写的结果你他妈自己负责!”
“不会!不会的,就是家里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楚田虔诚地回答道。
“炮兵,去把前天那个千万富翁留下来的纸和笔给他拿来!”“毛黑皮”看着旁边铺板上的那条黄鹤楼,觉得“书生”还算懂事,自己也不能不仗义啊,于是对炮兵命令道。
千万富翁?楚田在心里问道,这人犯什么事了?
“毛黑皮”好像看懂了“书生”的心事,和上牌,揉了揉酸痛的腰窝,朝“书生”笑道:“和你一样,书读多了,他妈的做检察院的办公大楼,收不回工程款,自己刻个萝卜章冒充检察院财务,把自己的几百万从银行划走,你说他妈的傻不傻!””毛黑皮”咳嗽一声,继续语重心长地劝道:“书生,你可不能犯傻,和公检法作对你是没好果子吃的!”
楚田苦笑一声:我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