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贰拾伍
上午十一点一刻。
J市人民医院门诊部注射室。
挂在张学友头顶上的葡萄糖营养液吊瓶,混杂过少许醒脑静和螺旋霉素,在滴下最后几滴的时刻,外面走廊边高个子民警对护士群喊道:
“这边挂完了,护士!”他们俩扔掉烟头,一高一矮也跟随着喊声进门。
“来啦!”最年轻的长头发女孩不仅嘴快,腿也勤快,旋即从内面转出,如旋风般几步就旋到张学友跟前。
秀巧的双手在患者跟前上下翻飞,撕开膏药,指压针眼,拔针,粘碘酒棉球,让患者按住创可贴别动,取下金属挂杆上的空瓶,转身离去,在转身迈出第一步动作还没完成的一刹那,张学友的右脚向前一伸,半勾住她的小腿,力度把握的恰恰好,长头发护士在不经意间娇躯向前倾斜即将倒下,就在倒下的瞬间,他左手去抓护士的后腰衣服,右手横在前面拦住她的小月复,动作在不到一秒中完成,长头发护士小姐的半倒姿势被这犯人一拉一拦,打了个趔趄,第二步继续往前一迈,踏上正确的步伐节奏和方向。
她扭头嫣然一笑,算是谢过犯子的英雄救美,本来对他还有些怕怕的,现在看来犯人也不无爱心啊!
张学友站起身,两民警拿出手铐准备给戴上,他没伸手,攥着拳头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表情,说道:“我上个厕所再说吧,憋了半天!”
“行!”高个子民警也是“欧阳拳”比较器重的下属,他很清楚这几重关系,所以感恩贺书记于张学友,手铐都选最轻的拿出来。
走道尽头是男厕所,张学友提起脚镣,在左右民警的看护下,低着头慢慢走过去,他完全无视身边诧异的表情,这几天司空见惯!
男厕所还有一个乡下卖菜的老头在撒尿,看见警官和犯人推门进来,吓一大跳,如奔腾而下的长江之水,被葛洲坝截流,还有一小半留在膀胱,再怎么使劲也出不来,干脆抖抖尘根,收拾傢伙仓皇出门。
不知道谁这么缺德在蹲坑拉完屎没冲,屋里臭气熏天,高个子民警对同伴说:“你在里面等等,我去抽根烟再说!”
“有纸吗?”张学友抬头痛苦地对二位大哥问道,依旧弯着腰提着铁镣,一副屎憋在西门不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这有,你快去吧,待会给你拿进来!”矮个子民警眼望高个离去,靠在半关着的门框上,一只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去模兜里的那包餐巾纸,纸没模着,却模到一摞人民币,心中一喜,昨晚在高个家“搓麻”所获几百元,纹丝未动,嘿嘿!说明老婆今晨漏岗,不曾模走。
蹲位格板紧紧关上,张学友不慌不忙地放开右手,掌心沁出血来,一根竹棉签和一根刚从他静脉抽出的带血不锈钢针管,把手心扎了个洞,殷红一片!
他把针管和竹棉签合二为一,蹲在蹲坑上向往自由,脚镣的锁扣对张学友并不陌生,几下就捅开了,他必须小心翼翼,不能弄出一点声响,否则全功尽弃!
现在只剩下解决矮个子,他轻轻掰开塑料旋钮,撅着猫着腰朝门口的矮警察喊道:“大哥!完事了,帮忙把纸递一下!”他根本就没月兑裤子。
“等会,来啦!”矮个子还沉浸在喜悦之中,身上从来没超过一百元,每月工资出来,老婆下手比看守所的小偷下手还要快。
男人?
难人!
矮个民警边按捺脸上的苦乐年华忍受臭烘烘气味的煎熬,边眯着眼睛递上一包心相印。
他完全没意识到危险无处不在,没意识到还有比他老婆下手更快的!
伸进去的手和那包心相印被守候多时的张学友一抓一拽,整个身躯不由自主在转瞬间向蹲坑跌去。
来不及反应!
速度和力量的完美结合,让他来不及反应!
连“啊”的一声都没有,张学友就紧紧勒住他的脖子。
这是生与死的关头,
这是生与死的较量!
张学友决然不会手下留情,等待这个机会是他预谋的结果,这种机会稍纵即逝,一秒钟抑或是不到一秒钟,胜负和生死就已经决定。
他当然不会留情!
看着矮个瘫痪的身子逐渐软去,张学友飞快模出他兜里的车钥匙和人民币,向蹲坑隔断外跨了一步,停顿一下,又回头把矮个民警的帽子摘下来戴在自己头上,打开塑钢窗,腾空一跳,下面正好是一片草坪,他飞也似地向医院门口的停车场奔去。
这边高个民警昨晚输光一月的零花钱,正生闷气,在走廊尽头扔掉烟,慢慢悠悠地踱步到厕所门口。
太臭!
这两家伙难道也是茅坑的石头,臭惯了?
敲敲门,没动静!
怎么会没动静呢?
喊过两声没动静,他心猛地往下一沉,暗叫一声不好,出大事了!
果断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窗户大开,犯人月兑逃,蹲坑前斜卧着光头民警同事,满脸污秽,已昏死过去。
救人还是抓人?他没有犹豫片刻,余光瞟着同事手指动弹了一下,身形却不曾停留,飞快跨过窗沿,落在草坪上,以刘翔跨栏的完美姿态越过绿篱,向缓缓启动的警车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