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蔚蓝如洗,白云叆叇旖旎。空气中飘荡着桃红淡淡的冷香,微风轻扬,远处的马蹄声已经听不清了,马背上的白衣紫衫身影渐渐的模糊成两个小点,再不可闻。
袁云鹤眉头紧紧皱起,思绪万千,忖道:“不知小雨这丫头,何时才能回来。外面江湖险恶,她素来被我宠惯了,也不知能不能应付的了。”想了想,又道:“好在还有舞儿在她身边,只是……”
袁穆苼似乎知他心中所想,勾唇笑道:“爹,你就放心吧。小雨吧,也只有在你这才会这般的乖巧听话,千依百顺的。她呀,那心里鬼点子多着呢?估计惹到她的人才该求神拜佛啦!至于舞儿的性子嘛,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小雨那是宠到家了。她的性子,谁若是惹到了,估计是连求佛拜神的机会都没有了,直接去拜阎王啦!”顿了顿,又道:“我看,我们还是先过去吧,来人好像是杨伯伯。”
闻言,袁云鹤回头见他笑的邪魅,似无奈的摇头一笑,转身翻上马背,道:“走吧。”袁穆苼笑的更是厉害,看了一眼远处已经消失不见的声影,转身跃上马背,双腿一夹马月复,电驰而去。
远远地,袁云鹤就见家丁们都站起身,正和一灰袍老者说着什么,不由得眉头微锁,马缰猛然抽下,骏马吃痛,嘶鸣一声向前奔去。
一家丁眼尖的看到袁云鹤的身影而来,冲着那灰袍老者道:“杨老爷,老爷和少爷回来了!”
灰袍老者回头望去,不消片刻,袁云鹤二人就到了跟前,利索的跃下马背,袁穆苼抱拳笑道:“杨伯伯,小侄这般有礼了。”
袁云鹤上前,豪爽的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老杨,你怎么不回你杨家,改道来我们这了?”
灰袍老者正是杨家家主杨宇天,听到他的话,苦笑一声,反声问道:“老鹤头,你们这一路走来,可见着我家柳风了?”
袁云鹤一愣,摇头笑道:“没有。怎了,贤侄不是和你在一起的么?你怎生来我这寻了?”
杨宇天叹了一声,仰头看向天空,沉声道:“出了钟府,柳风就不见了,我本也以为他先回了,可府里那边来人说没有见到,一想到这小子这几天情绪不对劲,我就心里发憷呀!这不,就来问问你见到没了?”末了,自顾自的骂道:“这混小子,也不知跑哪去了。”
袁穆苼毫不为意的笑道:“杨兄向来做事稳重,武功高强,杨伯伯不必太过担忧。或许只是出去散散心了吧。”
杨宇天又叹了一声,回头看向笑的邪魅的袁穆苼,叹道:“穆苼啊,柳风这小子平常做事稳重,可这一次,可这一次……哎……”
欧阳家和袁家联姻之事,袁云鹤也深感对不住杨家,此刻听闻向来有分寸的杨柳风竟不知所踪,也不禁眉头微皱,道:“老杨,贤侄最近,可是有什么事?在钟府时,我就见他脸色不太好,情绪也不太好。”
杨宇天回头看向袁云鹤,神色古怪,点头道:“杏雨丫头逃婚走了之后,柳风啊就没好过。上次去钟府回来后更是明显,也不说话,族中之事也不上心了,只是叫人出去打探。我也向灵儿问过了,她说是上次钟府遇到有人刺杀,虽然被人发觉避开,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可我家那小子我还不清楚,如果说这么点事就能吓到他,那这么些年他也不用活了。后来,我又问了下府里同行的下人,你猜,我问到了什么?”说到最后,杨宇天神色一改,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
袁云鹤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他女乃女乃的西瓜烂菜,老杨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来说哑谜,打这马虎眼!”
杨宇天和袁云鹤向来交情匪浅,年轻时更是铁杆兄弟,向来便是这般说话惯了,在外人耳中或许听到这话是有些别扭,可在杨宇天看来,这就是他和袁云鹤之间特殊的说话方式,丝毫不以为意。杨宇天嘿嘿笑道:“那几个小子说,柳风在钟府遇刺不假,但是有惊无险,在场的有个黑衣少年在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推开了柳风,他没受伤,倒是那黑衣少年被毒针射到,离得最近的一小子说,模糊中似乎听到柳风激动的对着那少年喊了一声‘小雨’,那少年听到后就猛然推开柳风,一个人走了。”想了想,又道:“据他们所说,当时太过慌乱,谁也没有去在意,直到听我问起才想起来说的。”
袁云鹤眉头微锁,下意识问道:“难道,老杨你的意思是说,那受伤的黑衣少年是我家宝贝小雨女扮男装的?”心下一紧,又想到方才见到袁杏雨时的样子,她的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了,他本以为只是今日奔波劳累所致,可细一想,确实像是重伤初愈的样子,一想到这,不禁眉头皱的更紧。
杨宇天瞥了他一眼,嘿嘿一笑,又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谁知道呀!我问的时候,他们说当时太乱,谁也没有注意到。”顿了顿,猛然一拍头,懊恼道:“都怪我!上次跟柳风去的人都是以前我身边的人,一直跟着我做事,几乎都不认识杏雨丫头。我原想柳风现在精神和情绪不对,也没以前那般小心谨慎了,万一要是有什么事发生,我身边的这些人也能保护他。没想到却是出了这事!”
袁云鹤忽然看向袁穆苼,道:“穆苼,当日你也去了钟府,那少年你可见过,是小雨么?”
袁穆苼摇头,摊手笑道:“倒是没见过。那时我正在陪龙寻兄,听到外面声响后才和龙寻兄一起走出来,不过那时,已经什么都结束了,那几个刺客都已经被抓住了。”
忽然,旁边一家丁垂头想了片刻,抬头小跑上前几步,喜道:“老爷,少爷,杨老爷,我想起来了。方才杨老爷说的那个黑衣少年之前见过杨少爷和三小姐。就是杨少爷和三小姐说话的时候,在钟府后院的那片竹林里见过。”
此言一出,几人齐齐看向他,袁穆苼笑道:“阿胜你倒记得清楚,快说说,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被称为阿胜的家丁神色一喜,道:“当时少爷让我去找三小姐,我刚去到后院,就见到一个黑衣少年捂着嘴巴哭着跑出来,他低着头,又跑的极快,看不清样子,但是身形背影看起来,确实像是二小姐。”
袁穆苼“哦”了一声,笑道:“阿胜,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去的时候,三小姐和杨少爷在做什么?”
阿胜低头细想了一会,道:“三小姐的脚扭了,杨少爷很细心的扶着她。”顿了顿,似乎还在想象当时的情况,不由的月兑口道:“三小姐和杨少爷当时站在一起很亲密,杨少爷近乎是半抱着三小姐了,从远处看起来,真像是一对璧人……”说到这,阿胜猛然停住,连忙抬头来,果然,见袁云鹤的脸色瞬间变了,赶忙改口道:“不是,不是,是…是,三小姐脚扭到了,杨少爷才会扶她的……”阿胜越说越发心虚,不由得垂下头。
袁穆苼忽然道:“阿胜,你说那时候看到那少年是哭着跑出去的?”
阿胜抬头点头道:“是的。一边跑一边哭,跑的很厉害,一阵风似的就不见了。”
袁云鹤沉思了一会,问道:“阿胜,你认识二小姐,那少年果真像是二小姐?”
阿胜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从背影和身形看起来,确实像是二小姐,只是他跑的极快,又低着头,我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不敢保证真的是二小姐。”
袁穆苼掐指一算,点头笑道:“按照时间来算,小雨那时候,差不多是能到钟府了。”
袁云鹤深吐出一口气,道:“若是这般来说,定是当时小雨溜进钟府去找杨贤侄,只是,却在竹林里不小心被她看到贤侄和灵儿之间,误会杨贤侄和灵儿了。”想了想,不由得的看着杨宇天叹道:“老杨啊,你看看,你家这一个儿子,愣是把我两个闺女都迷住了。这下可好,我的宝贝女儿可是被你儿子给气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杨宇天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怒道:“好你个老鹤头!你闺女不是被你气的逃婚了么?你让我儿子这么难过,我还没来找你算账呢!你倒先恶人先告状了!再说了,我家那小子现在不也不见踪影了,也不知道到底在哪,让我这一顿好找。要是找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他!这混小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说到最后,不由得轻叹起来。
袁穆苼扬起嘴角,笑道:“杨伯伯不必太过担心,柳风兄武功高强,定然不会出什么事,恐怕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小侄也是经常出门闲游,或许过些天柳风兄就会回来了。”
杨宇天叹了口气,苦笑道:“穆苼啊,你不知道。自从杏雨丫头逃婚离家了之后,柳风就一直这般,上次从钟府回来之后更是魂不守舍。前几日练功,又不慎走火入魔,经脉受损,到如今都还没有恢复。如果真是遇到什么事,他不一定能应付的了。”说罢,又是一阵担忧。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亮,月兑口道:“幽冥宫!”
“幽冥宫?”袁穆苼疑惑道:“杨伯伯,幽冥宫怎么了?”
杨宇天神色一动,道:“那日在钟府的时候,柳风见到幽冥宫的那几个人后情绪更不对劲,”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合理,摇头低喃道:“可是,那幽冥宫向来不与外人来往,柳风怎么可能会认识他们?”
袁云鹤和袁穆苼悄然对视一眼,交换了下眼色,二人齐齐低头无声笑出来。
袁云鹤看着杨宇天疑惑不解的神色,忖道:“柳风可能是在钟府的时候看到了小雨,不过当时小雨带着面纱的……”想了想,不由得的摇头一笑,又道:“柳风和小雨相恋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这般熟悉,骗骗别人还行,骗他恐怕不易。或许是看到了小雨的眼睛觉得相似,所以才会?”想到自己当时在钟府看到袁杏雨时,也是心里一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不由得的摇头暗道:“希望柳风,不是跟去了幽冥宫……”
袁穆苼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天空,心想:“小雨和舞儿关系那般好,向来无话不谈。此次事件舞儿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柳风兄要是怀疑那是小雨,真跟去了幽冥宫,估计有乐子了。”想到此处,不由笑的更开心了,心道:“以舞儿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他。不过,有小雨在,恐怕有好戏看了。”
杨宇天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怒道:“这小子,别真去了幽冥宫,那是他能去的地方么!那森林毒瘴横行,想当初老子我不也是没听劝,愣是跑进去了,结果倒好,还没进去呢,就差点没了命。若不是莲纱仙子出手,我这条老命早就没了,早就下去陪他娘了,这混小子,他,他……”
袁云鹤拍了拍他的肩,道:“应当不会的吧,贤侄做事向来有分寸,怎会如此。”话是这般说,心里确是一片不安,心想,若是舞儿见到了他,不知会怎么样。
杨宇天突然烦躁的一搓耳,越想越不安,脚下来回走动,急道:“不行,我得去找找他,这混小子现在武功还没恢复,又神神叨叨的,哎!小时候都没让我费过心,这会长大了万事能自己做主了反倒让我不省心。他女乃女乃的西瓜烂菜,这混小子!”
袁云鹤轻咳一声,正色道:“这样吧老杨,我陪你去一趟幽冥宫看看,看看贤侄是不是去那里了。”
杨宇天神色一喜,忽而摇头,道:“不成!幽冥宫岂是一般人能进去的!不行不行,那地方忒危险了,老杨你不用去,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袁云鹤摆摆手,笑道:“老鹤头,我看你是急懵了,急糊涂了。我们去幽冥宫看看,打探打探。那森林中有毒,我们不进去就是,在外面打探打探消息,贤侄没去最好。”
杨宇天一愣,眉头紧皱。袁云鹤知晓他在犹豫,也不理会,兀自转过头看向袁穆苼,道:“穆苼你先带他们回去,家里事情就交给你了,照顾好灵儿。我和你杨伯伯去趟幽冥宫,会很快回来。”见袁穆苼笑着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嘱咐道:“你这次回来,可不许再给我乱跑的无影踪了,好生给我在家里待着,听到没有!”
袁穆苼笑道:“是,爹放心。”
见他这般保证,袁云鹤这才放下心来,回头见杨宇天还在皱着眉头犹豫不决,不由得轻叹一声,突然抓住他的肩臂,猛然跃上马背。
杨宇天正在沉思中,被他这般一拉上马背猛地一个趔趄,转头怒道:“老鹤头你干什么!”
袁云鹤嘿然道:“干什么?自然是去幽冥宫找你儿子!他欺负我宝贝女儿我得亲自找他算账。”说罢,猛然一扬马缰,重重抽在杨宇天座下的骏马臀部上。骏马吃痛,抬起前蹄嘶鸣一声,撒开蹄子昂首朝前奔去。
杨宇天刚坐在马背上,马缰没拉,马蹬也没踩住,此刻骏马这般狂奔,登时一阵剧烈的摇晃起来,险些掉下去,赶忙抱住马头趴在马背上,一边脚下探索的勾住马蹬,一边怒骂道:“他女乃女乃的西瓜烂菜,老鹤头你居然暗算老子,老子我……”话音被急促刮来的风声打断。
袁云鹤哈哈大笑,转身看了一眼袁穆苼,后者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懒散笑容,见他望来轻一点头,袁云鹤这才放心一笑,猛然一夹马月复,紧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