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一走出去的时候,就见白衣翩然飞舞,颜若舞淡淡的转身离去。她一身蓝衣,优雅高贵,冷漠端庄,衣衫无风自动,翩翩若仙。
忽然轻叹了一声,回眸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前走去。鬼一赶忙跟在她身后,叫到:“宫主……”颜若夕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回头淡淡道:“还什么宫主不宫主的,叫我名字吧。”
鬼一心中狂喜,忘了要说什么,脸上一红,低头跟在她身后。直到跟着她进了一间石屋,这才抬起头来。
幽冥宫的石屋瞧起来和夕舞宫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生机,一眼望去,清一色的灰墨色石壁上点点粉红、素白的桃花,桃香淡淡的弥漫开来,说不出的好闻。
颜若夕飞身上石床,慵懒的半靠在石壁上,指尖飞弹,中央的火炉“呼呼”燃烧起来,石屋内暖意融融,颜若夕淡淡道:“坐吧,这是我在舞儿这的寝宫,除了几个侍女,一般没其他人敢过来。”
鬼一点点头,转身关好石门,坐到她身边,看着她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颜若夕淡淡笑道:“你不是好奇么?怎么不问?”鬼一抿唇道:“夕儿若是想说,一定会告诉我的。”颜若夕“噗哧”一笑,嫣然倾城,看的鬼一一阵心跳加速。忽地,又深深叹了一声,微微垂下眼眸,幽幽道:“好多年了,没想到,我却是说出来告诉你的。没错,我是出生钟家。”
顿了顿,淡淡道:“我娘,闺名钟昕美,是钟家的大小姐,钟铁寒的亲妹妹,也是当时轰动武林的第一美人。”
“当年,武林中大多公子少侠都曾前来提亲,可是我娘心高气傲,谁都看不上。舅舅最疼我娘,只要我娘不同意的,就会好言好语的谢绝。舅舅生性高傲,却为了娘亲,一次次的向前来提亲的人道歉。我娘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为了不让舅舅为难,索性为避风头,离家出走。就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我爹。”
“我爹叫颜如玉,出身铸剑山庄,表面上是铸剑山庄的三少爷,却因为是庶出,处处受人白眼。铸剑山庄的庄主更是不承认他是铸剑山庄的人,所以,爹跟着姥姥姓,暗中也一直都在不动声色的努力学习铸剑之术。那次也是实在受不了铸剑山庄人的冷热白眼,出去散散心,阴差阳错的遇到了我娘。”
“惊艳之下,对我娘一见钟情。却碍于身份,不敢明言。不久,在一次意外中,我爹为了我娘,舍生相救,险些丢了一条命。也就是那时,我娘方才注意到他,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欣喜,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从此不顾一切。”
鬼一心道:“原来,她的心里,也有那么多秘密。铸剑山庄一脉都是朱氏,没想到,她爹竟然是姓颜。”对铸剑山庄不由得一阵鄙夷,心中不屑,暗道:“颜姓比朱姓可好听多了。”
“我娘带着我爹回去了,舅舅也看中我爹的人品,很欣喜的答应了。我爹说,虽然他在家中没有任何地位,但还是要带我娘回去见他双亲,至少要见见他的娘亲,舅舅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舅舅不知道,他这一答应,就是悲剧的开始。”
颜若夕垂下眼眸,浑身微颤,半晌后方才继续道:“我爹带着我娘回去以后,朱家全体上下尽数轰动了,那些混蛋知道我娘的身份纷纷讨好、巴结着。姥姥很开心,觉得他们娘俩总算有了出头之日了,可没想到,他们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说到这,她浑身颤抖的厉害,紧紧咬着下唇,眼中杀气凛凛。鬼一看着她颤抖难过的样子,心中不忍,更为难过,探出手,紧紧的将她抱住,轻拍着她的肩膀,无声安慰着。
颜若夕紧紧抓住他的衣衫,半晌后,方才缓了缓情绪,低声道:“我爹的两个哥哥更不是个东西,色迷心窍,见到我娘,那双狗眼就不能动弹了,脸上嘴上都挂着流哈喇子。我娘自小就娇生惯养,脾气刚烈的紧,却为了我爹忍气吞声。终于,我爹忍不住了,暗中带着我娘逃出铸剑山庄。可是他们,却暗中阻拦,将我爹打成重伤,将他们带回了铸剑山庄,分开关进了地牢中。那两个畜生,对我娘垂涎的紧,当晚就溜进了地牢中想要对我娘施暴。”
感受到她浑身强烈的杀气,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更是心疼不已,狠狠将她抱紧。颜若夕轻颤了下,忽然格格笑了起来,道:“我娘那时候,已经是有孕在身了。他们当真以为钟家的人是好欺负的么?若在平时,那两个畜生根本不配和我娘动手。可那时,为了保留清白,我娘还是不顾一切的使出武功。后来,虽然逃了出去,却也动了胎气,寒毒入体。”
“寒毒入体?”鬼一惊诧的打断了她的话,颜若夕淡淡点头道:“是,寒毒入体。”轻轻挣月兑他的怀抱,微笑道:“后来我娘帮我把体内的寒毒化成了冰魄真气,可冰魄真气太过冰寒,只好用元气镇住。那日你中毒的时候,我也是没有法子,才会将激发冰魄真气镇住你体内的逍遥散热毒,到现在也还没有用元气再镇住,只好点这火炉协助疗伤了。”
鬼一这才明白为何她那日会浑身冰冷,冰霜拂面,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感动。
颜若夕微笑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娘逃出朱家后,元气大伤,又动了胎气,连动弹一下都能疼的浑身颤抖。无奈之下就只好传讯给舅舅,舅舅接到我娘的传讯后赶忙赶了过来,看到我娘的样子气的浑身发抖,顾不得再找朱家算账,赶忙把我娘接回钟家。我娘记挂着我爹,不知他如何了,求着舅舅去救我爹。舅舅派人去了朱家,也不知答应了那些狗贼什么条件,当真把已经奄奄一息的我爹给救了回来。”
“我爹受伤极重,昏迷了整整一年,在钟家养好伤之后我都已经三岁了,本以为我们回了钟家,就一切都过去了,可没想到,好景不长。”
“那年,我八岁,舞儿四岁,我爹和我娘出外游玩,又被那两个畜生碰个正着。我爹当年伤得太重,伤好之后就武功全失。我娘一个人,要护着我爹,又要护着我们姐妹俩,终是双拳难敌四手。我娘拼命保护我和舞儿,让我们快逃走去找舅舅。我带着舞儿刚跑出去不久,爹娘就被他们抓住了。他们手下的那些狗贼又来抓我们,我们俩为了能逃出去,于是分开跑去。或许是上天怜见,我快要被他们追上的时候遇到了付莫辰,被他所救;舞儿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从寺院上完香回去的杏雨丫头,被杏雨丫头藏在马车内。朱家的那群混蛋怎敢与袁家为敌,看到袁家的马车当即就躲得远远的了。”
“付莫辰将我送回了钟家,舅舅知道后气的立马亲自赶往铸剑山庄,可朱家那群混蛋,颠倒是非,说我娘是钟家的人,若要我娘可以,可我爹打伤了那两个畜生,必须按照家法严办。那时候朱家那群混蛋已经是撕破了脸皮了,还说就算我舅舅是盟主最信赖的弟子,但这些事是他们家的事情。舅舅为了救我娘只好暂时先答应了下来,本想日后再找他们算账。可没想到,这一暂时,却成了天人永隔。”
鬼一浑身一震,下意识道:“虎毒不食子,难道他们?”
颜若夕格格脆笑,咬牙道:“虎毒不食子?就他们那群混账东西?别说老虎,叫他们狗熊都是侮辱了狗熊!狗熊都比他们有狗性!”
“那两个混蛋,把我爹抓回去之后就日夜折磨,鞭笞斥骂,我爹就是不甘心被他们折辱致而自缢的。而那群混蛋还觉得不解气,竟然……竟然把我爹的尸体扔到狗圈里,还故意派人来钟家给我娘报信。”嘴角微微扬起,她虽在笑,眼里的悲伤和深切的仇恨却让鬼一不禁鼻子一酸,忍不住潸然泪下,紧紧将她搂住。
过了半晌,她才继续道:“我娘知道后,不哭也不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我们守在外面,听到里面一丝一毫动静都没有,都吓得不知所措,就怕我娘会跟着爹爹而去,所以轻轻的捅破窗户,见到我娘静静的蜷着身子坐在椅子里,呼吸匀称,才放心了些。三天后,我娘出来,我们都吓坏了,娘居然一夜白头。”
“昨日红颜,今日白发,那时候我才知道,娘有多难过。若不是为了报仇,娘早已生无可恋了。后来我娘便建立了夕舞宫,以我们姐妹俩的名字命名,日夜苦练武功,只望有朝一日能为爹报仇雪恨。可是娘到最后也没有完成心愿,就那样去了。”
垂下眼眸,淡淡笑道:“娘死之后,我接管夕舞宫,后来你便知道了。是我灭了铸剑山庄满门,当我闯进朱家大厅后,看到那群老混蛋小混蛋们恐惧的眼神后我就知道,我替我爹娘报了仇了。他们那时候知道后悔了,知道怕了,当年那般对我爹娘,那时候还要我放了他们。他们当真是痴人说梦!”
转过脸看向他腰间的佩剑,来回抚模着剑身的花纹,柔声道:“紫宵银月,是我爹亲自铸的佩剑,剑中有我爹的精血,颇有灵性。银月剑就是当年送给我娘的定情信物。娘临终前将紫宵剑给了舞儿,银月剑给了我。”忽而笑道:“舅舅说,爹娘死后,魂魄都附在这两把剑上,所以银月剑沾了朱家满门的血后,杀气就浅了下来,灵魂也安息了。而紫宵剑,却是一直杀气凛冽,也是因为如此,舞儿才不愿意用,所以我就讨来给了你。”
鬼一看着紫宵剑,神色闪烁,半晌后,才淡淡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