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既出了行刺世子的大案,又累及韩王、秦王府内十多条人命,那上官虞更是韩王府护军从六品上的校尉,身手算计皆不俗,竟被人在一个小小青州城外轻易割了人头。当地刺史接了信,差点没从卧榻上滚下地,直吓得屁滚尿流,顾不得披衣靸鞋,赶紧让人掌灯研墨,连夜写了上表,逐级呈报上去。
天子原本就在病中,自然怒不可遏,命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以十日为限,会审此案。三司使连审了数日,仵作呈上来的物证中,竟有一女子饰物,是从上官虞的怀内搜出。
细细追查下去,原来这金钗竟是宫中之物,再查了内档登记,为去岁除夕韩王妃韦氏进宫朝贺时,杨妃娘娘亲赐的打赏之物。这韩王府上原养了几个绝色乐伎,因见赵王刘炽喜欢,顺手送了一个与他,今年才十七岁,名唤芸娘。韦氏向来最善笼络人心,出手也大方,除了这枚金钗,听说当日还连送了诸多钗环锦缎与这女子。没成想,这乐伎早与上官虞私通,便也将这金钗权当信物转手赠与那厮。又问了当日城外酒肆的伙计及路人,说是像几个相熟之人在街上将上官等人扶了去,边走还边招呼,显是本就认识。再要描了这些人的画像来,又都说天黑不曾留意,再叫他们一一比了船上几名刺客的画像,越说就越没个眼光见识,只得作罢。再说那芸娘,不过才提审了三两回,因见私情暴露,畏罪羞惭之下竟趁夜在牢内悬了梁。
如此一来,此案还未深查,已经牵系了六位皇子中的魏王、韩王、赵王、秦王等四位,任谁这案子也查不下去。
于是乎,这几位便草草结案,只说青州界内盗匪猖獗,胡乱治了个青州刺史失察渎职的罪名,一并呈上去。皇帝虽病,却并不糊涂,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凭他们将此案如此这般糊弄了过去。
只是朝中文武并几个皇子岂肯善罢甘休,尤其是韩、赵二王,全不是吃素的货色。韩王刘昭与李仲甫等人,原也怀疑是秦王刘聿栽赃与他,现如今,又扯出个芸娘,倒把这十分的疑心又偏向了赵王刘炽七分。
你说这乐伎早不死晚不死,偏要在大理寺的监牢内自裁,刘炽真个是有理说不清,又平白叫韩王府的一个从六品上的校尉坏了自家的名声,便在府中将素日与芸娘交好的几个一并打个半死,余下无干的,也全部打发了出去,方才泄恨。
一晃间,已是十月。
且说裴荣一路护送了世子,好容易行到允州境内安置好,臂上的伤却未见好,左等右等,等不到苏氏的半点音信。原来,这裴荣非但豪爽侠义,心思却也细如女子,对秦王更是忠心不二,恨不能将男儿的一颗赤胆亦掏了出来。临行前,就好生嘱咐过那婆娘,在青州,也托返京的其他守卫、陪从顺路捎了家书,要苏氏自己带几个丫鬟婆子赶来允州亲自侍奉刘乾一行人,家中,只交给老母和长子裴龙帮着料理。
他因怕家人担心,并未说出自己受伤一事。你想那苏氏是怎样人物,自接了书信,知道裴荣并无性命之虞,便硬是在家里鼓动了年逾六旬的婆母只携了半大的养女阿宝出门。她既听见裴荣前面劝她,说什么魏王一党并未去势,这妇人也就早存下了私心,只一味装病,好说歹说,竟能撺掇了思儿心切的老太太依了她前往允州。路上,只雇了两个可靠的车夫和家里一个粗使婆子照料,扶了孙女阿宝,从大门口分别上了两辆牛拉的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