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永三十年,六月初三,边地捷报频至。
尉迟敬所率大军刚入北地,竟所向披靡,一月内,即连夺数州县,杀敌逾万计。天子虽于病中,亦倍觉欣慰。为彰显上恩,遂在朝上命诸臣推举一名劳军之人,携粮草辎重并美酒、牛羊等若干,远赴凉京按军功犒师行赏。
如此举国同庆之乐事,依太尉霍淮等进言,自然是要在诸皇子里头选出一人,方更显皇恩浩荡之隆重。彼时,魏王刘璋被黜,赵王刘炽托病,秦王刘聿刚好才请旨离京,齐王又年轻,如此,这韩王刘昭便也不再深辞,当朝请奏,愿自己亲往凉京一趟。一时间,君臣父子均喜乐遂意异常,庙堂之上,亦许久不曾有这般笑语喧声。
然山长水远之外,初县城内,也正是门禁照往常时分关闭城门之际。几个差役才要拉了护城河上的吊桥起来,河水早年就已干涸,空余数丈宽的沟壑而已,却见远远一骑黄烟,叫嚣于尘上。近千人的骑阵,由远及近,笔直冲出两山当中的果子沟,往县城方向直逼而来。铺展的旌旗上头,老远便望见一个个遒劲浑厚的字迹,待行至城门洞跟前,方看清是个黑墨般的“秦”字。
好在这几个门禁都还识得一些字,见眼前来人甚众,个个气度不凡,又骑着高头大马,卤簿兵器鲜明耀目,早料到来者非富即贵。自是不敢轻慢了他等,遂猫着腰,胡乱在门洞前面伸手拦了一下。
秦王刘聿在马上摘下自己腰间的织金鱼袋,一名守卫早翻身下马,双手接过去,小心取出里面的随身鱼符,交予为首的那个差役。后者向来只见过铜鱼与木鱼,又何曾见识过这等金灿灿的金贵宝物,待瞧见右边鱼符上所刻的“皇四子秦王刘聿”等字,登时吓得“扑通”一声,双膝整个跪倒在了黄土当中。双手捧着那物什,高举过头顶,在底下和旁边那两个一齐叩头捣蒜不止。
刘聿一向待这些人都和气,遂和颜笑道:“郑锐现在何处?”
原来这一任上的县官老爷姓郑,单名锐,才刚到此地任职三年而已。听见他问,这些人才又想起要先给上司报信,其中一人赶紧打马飞奔去了,余下人则领着秦王一行再往县衙所在缓行。
且说郑锐在府中闻见音信,披衣靸鞋,一溜小跑奔出官衙,领着手下官差并仪仗,一面整冠纳履,自衙门口迎上去。隔了数十步远,也顾不得满街都是风沙碎砾,即齐齐撩衣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