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如画深宫泪:流光曲 第五章 泥淖(7)

作者 : 安娜

几名随从早在远处下了马,那些守卫一个个如挺松般,面南背北,背对荷塘勒缰而立。而他身后这一匹,通身黝黑油亮不说,更眼若铜铃,四蹄踏雪,腰背高处远不止五尺。

阿宝亦抬头望着他的眼眸,小声应道:“父亲此时不在家中。”

刘聿却没料到这女孩儿会如此回他话,一时蛙鸣寂寂,他倒真的失了笑。遂移目看了一眼身后,再将手中的马鞭递与她。阿宝这才红了脸,密匝匝的眼睫开合数次,果真伸出手去,轻轻攥住了他手中的什物。左手手心则提了自个的裙裾并荷叶,满是泥污的小巧果足一步一步,借着他的臂力,自水塘边上的淤泥中间小步上了岸。

四下寂寥,阿宝似低头想了片刻,等到再抬起小脸时,却已屈膝向他跪了下去。在地上先拜了数拜,一边同他道:“阿宝见过秦王殿下。”

刘聿但笑不语,少时,才眼中带笑道:“裴姑娘请起。”

他话音未落,那王氏却又站在巷口处长声叫唤了起来。刘聿见她扭头不肯应,便也抽身退后,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一层,径自翻身上马,再调转马首,领了几个随行往长巷而驰。

打马经过巷口之际,王婆子早就愣了眼,缩头往后一连又退了几步。踮脚再往水塘方向张望了一回,方才看见女孩儿提了竹篮,发髻上系了遮面,慢腾腾自草坡底下走出来。

裴荣既不在家中,刘聿便命几个守卫只在院墙外听令,自己则带了太医,先去见过裴母。把个老太太吓得不住哆嗦,忙不及从廊下的杌扎上支起腰腿,又要再往地上跪下去。刘聿忙亲自上前扶了,又问了年岁、饮食等等,一一道了劳乏、辛苦。才提及裴荣一句,却见柴门外面,阿宝低头领了王氏两个进来。

刘聿遂也从座上立起身,意欲回避,裴母忙喊阿宝过来给秦王、曹太医二人叩头。那王氏不等人教,自个倒先在院当中跪了,刘聿也俱含笑免了。裴母因见阿宝身上衣衫不整,遂也不好多言语,由她把竹篮交予王氏,自个往西一间去了。刘聿这才过去掀了东边次间的门帘子,却见挨墙的榻上,仅铺了一床席子,世子刘乾正和衣面壁而卧。衣裳被褥倒也干净整齐,只满屋子都是一股刺鼻的药味。

刘聿忙疾步奔至近前,俯身轻唤他的名讳。一连叫了数声,刘乾恍惚间睁了眼,待看清来人是谁,自己从枕上强撑着坐起身,伸手向刘聿哭道:“四叔——”才叫了一句,又连连咳嗽不止。也不管尚有外人在,只如幼时在华阳殿的长阶上那般,一头扎进四叔的怀内,嚎啕大哭。

此时此际,心内百感交集再因悲恸痛哭的,又岂止他一人?

宣永三十年,六月十六,望日。

太尉霍淮联合朝中诸臣,当庭参奏皇次子刘昭“结党营私,网罗党羽,谋上窃国,害骨肉,行重恶。”

其罪一:私营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①等后四卫诸将,使其惟韩王之命是从。

其罪二:以金银珍玩贿交御前内给事等宦官数人,命其设魇物于长信殿内。

其罪三:于诸皇子府外设置密哨、暗人,监视诸王日常往来起居。

其罪四:私制龙袍等物置于魏王刘璋府内,再以“谋逆”重罪构陷之。

累累重罪,人证、物证均确凿无误。除尚书令李仲甫一人外,当日参办魏王刘璋谋逆一案的八位重臣中,包括侍中魏成渊在内,其余竟都供认不讳。庙堂之上,天子当然要再当众问个清楚明白。可那霍淮只推说自己之前过于偏听刚愎,反被李仲甫等人所用,后察觉有疑,遂命亲信暗中再详查了前后经过,始知悔不当初。又命取了魏成渊等人的供词来看,逐字逐句,也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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