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川菜馆就坐落在市中心的闹市区,岳林和沈小芸在六楼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垂落着深蓝色的落地窗,隔窗可以俯瞰这座城市璀璨的夜景。岳林点了几道最具川菜特色的菜肴,还要了一瓶红酒。难得与沈小芸单独在一起吃顿饭,所以今天岳林心情大好,不断地要和沈小芸撞杯,沈小芸也不好拂了他的兴致,只好硬着头皮陪着他一次次干杯。席间,他们一边呷着红酒,一起回忆了一遍大学生活的点点滴滴,岳林涨红着脸也跟沈小芸聊起了他在警队的工作与生活,以及刑警特殊职业所带来的那些颇为刺激的奇闻轶事。眼看一瓶红酒就要见底的时候,岳林红着眼睛,趁着酒劲,深情地盯着沈小芸俏丽的容颜说,小芸,听说你恋爱了?
沈小芸微微一笑,呷口酒:都成老姑娘了,怎么?你真想我嫁不出去呀?
岳林乘着酒劲,差点就接口说那正是我求之不得呢?可话到嘴边又硬咽了回去,笑着摇摇头,说:你说笑了,我记得上大学那阵子,追求你的的人就有一摞嘛!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怀念在学校的那些日子。说着,隔着餐桌就想去握沈小芸的手,沈小芸假装去端酒杯,巧妙地避开了。
岳林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深情地跟沈小芸表白,说:小芸,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我的心。说到这里,岳林眼眶都有些红了:小芸,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擅表达,特别是感情的事,但我的心和当年是一样一样的,小芸,你……你还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岳林说完之后,他没有勇气去看沈小芸的脸,他不知道这么多年以后,沈小芸面对他的真情告白,会是什么样一个态度……
那一夜,我几乎彻夜不眠。
黛青色的天空,一望无际,几颗忽明忽亮的星星眨着郁忧的眼睛,遥远得让人心疼。我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贝贝还没有回来,我跟她打手机,可她手机一直都不在服务区,也不知她这一整天都跑到哪里去了。听到手机里那个甜甜的女声不厌其烦地说,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我无声地放下电话,心里莫名的脆弱如冬天的薄冰,一碰即碎。我不知道明天的诊断结果如何?命运之神是否真正确认无误的将这个厄运施加给我。我的心里不断地涌显得出那些可怕的念头,一想到那些可怕的念头极有可能变成现实,我忍不住伤心地流下泪来。我出生在那个一贫如洗的大巴山里,父母都曾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我的童年基本上就是与那片片黄土地紧紧联系在一起的。饥饿是童年留给我惟一的记忆。读书那阵子,贫穷总让我自卑得仿佛比其他同学矮了一大截,所以不论是我读初中还是高中,乃至后来考到北大,我的成绩都一直名列前茅。因为我一直坚守着一个信念,只要坚持,只要努力,我也一样可以过上城市人的生活。在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以为我可以真正结束这种贫穷的日子,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做城里人了。也许我是太自信了,所以我拒绝了沈小芸的邀请,当然拒绝沈小芸的邀请,并不仅仅是我想回成都照顾远离的父母。更主要的是我不想再要一个女人或者同学的帮助,我是一个男人,我需要是一个男人的自强自立,还有无法说服的自尊心!我想这可能就是生我养我的大巴山惟一留给我的财富与性格。
毕业后,我悄然地离开了四年的母校——那所北京乃至中外都闻名遐迩的北京大学。我没有跟任何好友同学辞行,怀里揣着用我四年最好的青春年华与不懈努力而得到的红本本,踏上了通往成都的火车。我原以为可以通过我四年所学的知识,凭着我出众的才华,还有许多梦寐以求的高学历,在成都,这个西南重镇,一定能闯出一片属于我自己的天空。但我饱含热情与对未来美好憧憬的信心很快就被这个物欲横流而又现实无比的大都市所淹没。
在成都找工作的那段时间,我每天翻阅了成都各大报纸,走遍了所有大大小小的招聘会,但结果都没有找到一份我所期待的工作,眼看着兜里的钱包渐渐见底,我才知道原来生活竟是如此的残醋。后来迫于生活压力,我只有放下北大娇子的身份,在东城根街临街的一家广告公司找了一份打字的工作。与其说是公司,还不如说是临街的一个集美工、喷绘与打印的街边小铺子。这份工作并不好做,繁杂,而且工作量颇为惊人。一个人干的起码是三至四个人的工作量,上班的当天晚上,我躺在临时租来的房间里,腰酸腿痛得我直哼哼。到现在我才体验到社会主义里的老板其实跟旧社会里的资本主义剥削家在本质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工资低得吓人,而且还常常不能按时兑现,象吊命一样吊着我们,直到榨干我们身上最后一滴血为止。而我也不得不每天早出晚归,为了那点仅够解决生存的工资而忙碌地工作着。然而那份工作我并没有做多久,就失业了。
那天早上,我起得特别早,看到窗外缓缓从高楼大厦间冉冉升起那轮红日,我的心情也特别好,昨天下班时老板说明天就是本年的最后一天,拖欠了近三个月的工资明天一并结清,让大家好好过一个元旦节。大伙儿听了这个消息,都很高兴,一个个直嚷着趁着这三天的小长假准备外出好好玩玩,轻松轻松。还有同事问我想去哪儿。我说我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在家好好补一下睡眠就知足了。我骑着自行车照例九点钟准时到了公司,老远就看见公司门口围了好大一群人。拨开人群才看清楚,公司一片狼藉,桌上的计算机、喷绘机等值钱的东西被搬运一空,老板与老板娘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几个穿制服的民警正在跟同铺子工作的同事分别做记录。等所有在场的同事都做完记录之后,民警公事公办地留下派出所的电话,说有什么情况请及时与他们联系,然后像完成任务似的开着警车走了。
看着满屋子乱七八糟的纸屑,昧了良心的老板人都跑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新情况?看着手里民警留下的那张废纸,我想,解决生活问题才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那天,我骑着自行车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心情却格外沉重,感叹为什么人活着总是那么难啊!那天我没有回家,也没急着去找下一份工作。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大街上瞎逛。临到黄昏时分,我才骑着自行车回出租屋,刚到社区门口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喊我的名字。我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长发女孩正招手向我跑过来,那个女孩就是孙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