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塌糊涂 六     救赎“运动”  (2)

作者 : 鸟醐

在那个年代,毛主席是谁?谁不知道。随便在街上喊一个会说话的小崽子,用不着任何刻意启发和暗示,便能张口呼出“毛主席万岁”五个大字。“万岁”一词,那是君主时代皇上头上的顶戴花翎,公然诅咒“万岁爷”是要诛杀九族的。号称“人民共和国”的开国之父——毛主席,他老人家虽然没有黄袍加身,但是,在国土的鞭及之内,又有哪个狂人胆敢冒犯“龙颜”呢?!

我娘说,那沉闷窒息的氛围叫人喘不过气来,她再也忍不住了,冲我爹说:“他爹,难道咱们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哼!”我爹鼻子一哼,没好声道:“啥法?有啥法子,这简直是*子拔火罐——自寻屎(死)路啊!”

“那也不能眼睁睁瞧着孩子就这么去蹲大牢。”我娘说,她一急,眼泪也跟着淌出了眼窝。

“你不眼睁睁就把眼睛闭上!”我爹大怒,他攥起拳头往自己大腿上捶了五、六下,“我他妈的怎么这么背字儿,养了一个孽种,简直是傻到了他姥姥家去啦!”

我娘讲到这,她嘴一抿笑了:你姥姥家虽穷,但像你这样的死心眼人没有一个。我不高兴了,反问我娘:这么说我是傻子呗!我娘抬手打了我一巴掌,嗔怪道:一说你傻就不高兴,不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无费功夫啊!你爹顺口一个“傻”字,提醒了你大姐夫,他张口问俺——

“妈,憨弟小时候不是得过一场大病吗?”

在我的印象中,我是得过一场大病。那好像是一个大雨天的夜晚,一个地在旋、天在转、我在飞的梦,把我吓醒了,几声尖叫,也惊醒了我娘,她伸手打开电灯……。娘后来说,灯亮起的一瞬间,可把她吓坏了,我面色土灰,嘴唇青紫,身子抽搐,像个半死人般。这时,睡在炕头的我爹也睁开了眼睛,他探过身子,扫了我一眼,就急忙吆喝我大哥起炕……。奔医院的路上,我脑子是清醒的。我记得,那天晚上的雨太大了,天跟漏似地,夹着“噢”“噢”叫的旋风,像一排排冲杀不尽的鬼魂,呼啸着从我的头顶上隆隆滚过。我大哥在前面撑着伞,我颤抖着身子龟缩在我爹的怀中,透过雨衣前襟的缝隙,面前那一盏盏忽明忽暗的路灯,跟一个个鬼似的眼睛在闪烁,当无数个鬼眼睛一起闪烁时,我“嗷”地一声,只觉得心脏从胸腔中一下子窜出……

我娘说,我大姐夫冷不丁地一句话,她一时还没有转过弯,只是说“是啊,是啊”。到底是俩口子心心相通,你大姐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她说——

“是啊,傻子是不负法律责任的,好像国家也有这个条文规定。”

“对呀!傻子还能懂得打倒不打倒的,我们就咬住这一条。”我二姐马上兴奋起来,她也尖声叫唤起来。

我娘说,大家很快弄明白了其中奥秘,顿时像发到时候的豆芽都张嘴了,一致认为这是一个最好办法。你爹也不恼了,苦瓜脸上也有了点阳光,他发话说——

“他大姐夫说得在理,是个门道,自古官人不踩病人,共产党更没的说,咱们不妨试一试。”

不过,我也听明白了,家里人准备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傻子”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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