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专注盯视下,我那美丽的三婶,没有了平日里的那几分从容自若。她表情严肃,齿咬下唇,问我:
“憨弟你都看见了吗?”
我没有吱声,因为我正纳闷儿着。
我想起了从前。那时候,我曾经多次“扒眼儿”偷窥,也同样是大白天,一样的阳光明媚,可是,长着一对葡萄般大眼睛的三婶,她咋就没看见我呢?难道贼眉鼠眼的孙叔比她的眼睛还尖儿?
我望着三婶,很想追问她这其中的奥妙。但是,现在这场合根本不是问的时候,三婶也没有留给我一点空儿,她根本理会不到我心中的重大疑问,依然不依不饶地反复追问我都看见了什么。
我不会撒谎,连点几下头,说:“什么都看见了。”
三婶听罢,双眼一闭,又咬住下唇。过了片刻,她再睁开眼睛时,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三婶,你别哭。”我说。
“憨弟呀,你是不是很听三婶的话?”三婶低着头,她轻声道。
“嗯,是的。”我答道。
“好小子儿,三婶就喜欢你这样的孩子。”三婶说着,她到了我跟前,伸出手,轻轻模了一下我的脸,接着说:“你很勇敢,也很像一个长大的男子汉,你站在三婶面前,向三婶做个保证把。”
“保证什么?”我惊讶起来,心中满是疑窦。
“三婶要求你不要对别人说,千万不要对别人说你看见的一切,好吗?”
三婶几乎把嘴凑到了我的耳根子,那柔软地声音里含有一丝哀求。因为她离我太近,我都听到了她那急促地呼吸声,也闻到了那呼吸中散发出的异样芳香。
“也包括我爹我娘吗?”我说。
三婶一愣,马上说道:“当然也包括在内。”
“我懂了。”我拍拍胸脯说。
“好小子儿,三婶很喜欢你,我去给你拿几块饼干吃。”
“不用了!我不吃。”
我喊住三婶,向她晃晃我手里都捏出汗的小瓷碗,说道:
“我娘差我来借一点酱油,等去商店打来了再还给你。”
三婶看看我,又瞥眼小瓷碗,她忽然笑了,笑的十分温煦,就像这温暖无限的春日抚照着,瞬间把笼罩在房间里的所有寒气一扫而光。
不过,我没有笑出来,只是咧咧嘴。
三婶接过小瓷碗。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间,我突然看见了三婶那白得晃眼的细长后颈,正是在此时,我发现系在三婶后脑勺上的那个发髻不见了……
那天,我根本没有机会问三婶,她为什么要残酷地剪掉自己的长发?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看到梳短头儿的三婶走起道来,她仍然比别的女人打眼很多,用一句成语说,就是“鹤立鸡群”。因此,我也就渐渐忘记了她曾有过一头长发,甚至以为世界上的所有女人都是这般样子。但是,偶尔我也会有沮丧的时候,比如在梦中,再重见梳一头儿长发的三婶时,那就是我的伤心时刻。
我知道,我的幻梦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