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咬文嚼字,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片,一边说,一边嗨洋洋自得地摇头晃脑,也不管周围的人听得懂听不懂。易土生不禁惊奇起来,心想:原来这老头儿是念过几天书的,故意在一群叫花子跟前卖弄,也为了讨自己欢心。
易土生就冲着老头点了点头,以示鼓励,心想:说吧,说吧,买点人气也是好的,省的钱白花了。老头受到了鼓励,劲头更足了。他回过头去,抽着那群小乞丐,威严地说:“现在开始放赈,每人一两银子,不许抢,也不许挤,否则一文钱也没有,都听懂了吗?”
老头的这几句话果然有作用,本来做好了猛冲猛抢准备的小乞丐们,顿时变得服服帖帖。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上来领了钱,然后,又走到易土生跟前,叩头拜谢。
易土生和气的点着头,或者做一个让他们起来的手势。享受着做了善事之后的心理满足。突然间易土生开始很可怜这些小乞丐们,心想:自己也是人他们也是人,为什么自己混的人五人六富贵无比他们一生就要在贫困里度过,这也太不公平了。要是在二十一世纪里,他一个人就可以把所有的乞丐斗救了,可是现在这个世界,乞丐比居民还多,即便是有和珅的财力,也没什么用。
易土生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的,对曹化淳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可以走了,曹化淳还站在人堆里臭美呢,看到易土生走了急忙跟了上来。易土生一边走,一边倾听身后的伙计们发钱时发出的声音,同时还感觉到很多人向他作揖鞠躬表示感激,他的心里头洋溢着一种满足和快了。这种感觉使得他有一种仿佛喝醉了酒一般的飘忽起来,脚步都有点轻飘飘的了。
当易土生走到钞库街,兴冲冲地打算往牙行那边走的时候,忽然大吃一惊——他发现,另外一群乞丐已经撵上来了。这一次不光是小孩,男女老少都有,而且来势汹汹。易土生稍微一停步,他们就马上围了上来,大声地乞讨。一阵阵污浊难闻的臭气从他们破烂的衣衫上散发出来。
曹化淳急忙用衣袖掩住鼻子,赶紧往前走:“那边,那边,银子在那边。”他挥着手说。
“没有了!”“早就派完了!”“王爷,可怜可怜我们吧。”“求求您再行行好吧。”他们七嘴八舌,紧追不舍。
易土生模了模怀里,真的一两银子也没有,便道:“那我也没有办法啦,今天出门也没带钱。”可是,这时候他看见迎面几个影子,正在向他逼近。好像要来硬的,易土生厉声道:“哎呀,你们想干什么,还想明抢不成?”
那群乞丐被他这么一喊,立即站住了。易土生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想抢劫,我一个堂堂的王爷,大明朝第一勇士,是你们想抢就能抢的吗,也不睁开眼睛看看,本王是什么人?”乞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向后退缩,站在前面的几个,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请王爷息怒,小人们不敢冒犯王爷,小人们都是关中一带来的安分良民,只求相公垂帘开恩……”一个老头战战兢兢地叩着头。
曹化淳不干了,怒道:“你们胆子不小居然敢未必王爷,信不信我去官府掉一对官兵来把你们全都关进锦衣卫大牢里去。’易土生心想:曹化淳说的话也不靠谱,眼前这些流民少说也有几百人,要是都关进锦衣卫的大牢里,那么大牢肯定人满为患了,别的犯人都没处放了。一个瘦小的妇人,尖声叫道:”王爷,王爷,您可怜可怜这个孩子吧,他就快饿死了,他才六个月大,孩子太可怜了。”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我们一家七口死了四个,我同他爹带着他好容易掏出来,他爹给人埋名保镖,上个月一去没回头,听说半道上遇到了响马,给杀了!哦……丢下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哟……”她痛苦地锤着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易土生默默第听着这些凄惨的哭诉,心情变得非常沉重。再看看那个六个月大嗷嗷哭叫的孩子,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不由得叹了口气,声音终于缓和了下来:“本王不怪罪你们,都起来吧。我不是不肯给你们,实在是出来的匆忙,身上未曾带着银子。”
乞丐们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一个个的唉声叹气,尤其是那个妇人,怀里的孩子哭声越来越小,像是要断气了。易土生一拍大腿,对曹化淳说:“你去把那个孩子抱过来……”曹化淳急忙说:“王爷,这样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咱们能救得了几个,别给自己惹麻烦了。”易土生想了一下,忽然计上心头,道:“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三位夫人,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招呼家里人在门口弄几个大锅来,熬粥,施舍灾民。快去。”
曹化淳虽然是个宦官,但是实在也是看着这些叫花子可怜,犹豫了一下也就去了,易土生对那些乞丐说:“你们跟着他去,到了本王的王府,自然有你们的饭吃,快点去吧。”那些乞丐听了这话,一个个的千恩万谢,转头跟着曹化淳跑了。
易土生见他们走了,一个人继续想牙行那边去。刚走出去没几步,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还越下越大,雨水在街心积聚起来,又缓慢地向更低洼的地方流去。易土生只好找一个地方避雨。
正在他有点着急的时候,忽然,街道上想起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个衙门的公差,手里扬起一张公文模样的纸片,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各挑着扁担的挑夫。他们来到书坊正对面的布店里,站住了。只见那公差走进店去,大声地说了几句什么。随即走出来,朝着那群挑夫做了个手势,说:“快去,快去搬。”
挑夫们拥挤了一下,正要往里走,这是,店主人——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气急败坏地奔了出来,朝那公差一个劲地行着礼说:“公爷,公爷,公爷息怒,公爷息怒,你听小的说一句,小的也是没有办法,你在宽限小的几天,改天小的一定把树木凑齐了送到府衙,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那公差冷笑了一声,道:“李老板,你这话说了也就等于放屁,你咬我宽限你,知府大人去不会宽限我,你也知道,这次可是魏良卿魏大人来南京买货,魏大人是什么人你知道吗?那可是魏忠贤魏公公的亲哥哥,谁得罪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