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匡言启很明白,虽然眼前的虚影,是屠独的阴神样貌,说话语气也和屠独一般无二。可他已经不是屠独了,他自称为“影傀儡”,是某个“大人物”的分魂,寄生在屠独阴神中。
当日谢严剑试余慈,匡言启作为旁观者,在返回居所的路上,碰到了这家伙。
他无法理解这个被影子驱动的怪物,究竟算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屠独那般高手,是什么时候、怎么着了道的!他只知道,那一夜,他被强迫着“吞下”一个影子。这个怪物说什么来着?
“你答应过我的……”
这语气就是他自己听来,都觉得软弱到了极致。所以,“屠独”冷冷讥笑,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记得记得,我答应过你,只要你肯承接这枚‘天魔种子’,等到此地事了,随我同去北方,我教你拜入天底下最顶尖儿的宗门,修炼可永劫不坏之魔功,他日成就天魔,也未可知……嘿,小子不知好歹!若在北地,我要人承接这‘天魔种子’,怕不有千人万人争抢这机会,你倒好,瞻前顾后、哝哝唧唧,整一个娘们儿!”
匡言启涨红了脸,想开口反驳,却又没那个胆量。他也是在那一夜才真正明白,天底下是有让人丧失胆气和意志的绝对力量的,在这个“屠独”眼前,他没有与之对抗的勇气。
此时,对面丹崖上空,激战愈演愈烈,匡言启认出出“万芒披霞珠”的独特霞光,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吸引过去。“屠独”也不再理他,同样在观察,只是观察的方向与他南辕北辙。
他观察的是近在咫尺的天翼楼。
天翼楼上,余慈对耿福摆摆手,胖子很乖巧地退下去,却不知余慈盯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也许正如其名字,这胖子其实是个福星?
挥去脑子里莫名的念头,余慈取出照神铜鉴,仔细体会阴神驭器的感觉。
不用驱使元气托举,照神铜鉴如有生命般浮在他眼前。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场面,可这回有一种无可替代的真实感。神魂处于阴神状态,余慈能够特别清晰地感受到,内层元神辐射出神识神念、穿透外层挥出其独有的力量。
阴神伸出了无形的手……不,这种形容不确切,真正的感觉是,余慈觉得阴神附在了照神铜鉴上。找到了一个新的“肉身”,驱使着铜镜,从滞重到灵活,慢慢地适应。
阴神当然没有出窍,附在照神铜鉴上的,仅是阴神的投影,也是阴神驭器最重要的一步:“寄神”。
寄神之后,一切便水到渠成。
他碰触了照神铜鉴中积蓄的力量,把握到了力量运行的路线。说实话,他还是看不懂里面复杂至登峰造极的运行模式——也许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难以明白。
现在他只能掌握一个大概的流向,体会着阴神之力从中央窍穴透进去,循着镜中力量的运行路线,化为千丝万缕,向铜镜边缘散、散、散……
相较于从前,这也是个很大的进步了。便在此时,神魂感应突然启动。
感应端于神魂,但在动之际,却先经过了一个介质——照神铜鉴。
如果将神魂感应形容为一束光,那么这光便先通过了照神铜鉴,像是穿透一块透明的却凹凸不平的琉璃。
在此过程中,神魂辐射出的神识神念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照神铜鉴的影响,循着里面复杂的力量运行路线,向铜镜边缘散。与之同时,宝镜中的力量渗进来,使神识神念性质生了某种改变。
接着,铜镜之上,射出一点星芒!
余慈似乎听到了“哧”的一声轻音,极低极细,好像是错觉,那点星芒也没有与周边空气生任何交集,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子。可是,星芒却与他气机相连,随着他感应范围的铺展,起伏不定。
感应像是扩张的水面,而那点星芒便像是水面上飘浮的河灯,闪闪灭灭,牵引着余慈的注意力。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余慈动起这个念头,而此心念直接造成了反应。在“湖面”上飘浮的“河灯”一次大的闪灭,忽然捕捉到了目标,又是“哧”声幻音,星芒闪掠,投入神魂感应到的附近某人气息所在。
星芒投下,光芒闪烁,有人显现出来,与宴会前的情形几乎一般无二。只是这回,显现的不再是耿福那个胖子,而是恭立在云竹园外的貌美侍女。
星芒便沉入她顶门,随后鲜艳色彩铺染,玉颜乌、素衣黄裙一一着色,连带着她身畔翠竹也一地鲜活起来,而只是稍稍动念,余慈甚至看到了女子紧致细腻的香肌体态,纤毫毕露,极是动人。
“哦……”
余慈感觉自己的探察还可以更深入些,但那样就没意思了,而且在此时,感应范围中,有另一片色彩,并非是之前星芒造成的现象,而是早已有之。
那是耿福。
余慈心意向那边倾斜,不出所料,透过耿福颅骨,他可以看到星芒闪耀,两点光源,交相呼应,非常醒目,但这仅仅是对余慈而言。
而无论是耿福还是美貌侍女,对星芒入脑都全无反应,依旧干着自己的事,浑不知自身已经已成另类的光亮和色彩源头。两人“铺染”的范围并不大,耿福约在两丈方圆,侍女则不过七八尺远,而且范围并不是一个规整的圆,总是前面多些,后面少些,两侧都有缩减,这让余慈猜测,这“铺染”的范围,是不是和二人的感知极限有关。
不管如何,原本单调呈现的神魂感应,已是大为不同。
余慈终于明白,耿福身上并没有什么古怪,之所以触照神铜鉴的变化,是因为刚才在宴会之前,此人身上已经留了一颗经由宝镜运化的“星芒”的缘故。
星芒即是神意。
它端于余慈神魂,经过照神铜鉴时,被宝镜改变了性质,但本源未变,就是投射出去,也和余慈保持着清晰密切的联系,将外界的信息传导回来,统归于余慈的心意掌控。
在此过程中,神魂感应是源头,照神铜鉴则是改变的关键,彼此结合而又分工明确,这不正是余慈前段日子苦求而不可得的“结合”么?
宴会开始前,其实余慈已经成功过,但那是在“心内虚空”的状态下,由整体思维统合,神魂感应和照神铜鉴结合得更为紧密、更为自然,余慈反而难以把握。
此时,第三颗星芒从镜中射出。
在“心湖”中载浮载沉的灵光这回碰到了阻碍,它没打进预定的目标——那是宴厅中坐着的一位“外地人”,乃是还丹初阶修为。在他体外,似有一层强劲漩流,将星芒甩飞出去。不只是他,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是还丹修为,也都抗拒了星芒的渗透。
当然,他们也都没有现任何异样,由此,余慈想到了照神图上的还丹雾霾。
他没有气馁,此时,第三颗星芒接连碰壁,干脆从掀飞的楼顶处弹射出去,在夜空中划了一个弧线,朝着远方廊桥上坠落。那已是余慈感应范围的极限,可这回,动人的色彩亮泽成功从那边扩散开来。余慈几乎立刻就“看”到了那边惶惑不安的人们,目标周围数位的姿态表情,无一遗漏。
然后是第四颗,这颗星芒穿透了楼层地板,飞下三层,成功渗入了一位通神修士的顶门,在其脑宫安家。
至此,星芒飞射一不可收拾。
三五颗、七八颗、再到十几颗、乃至于数十、数百、上千颗!在余慈的感应中,星芒喷涌便如同飞琼溅玉的瀑布,从镜面上源源不断地飞射出去。这是只有余慈本人才能观赏到的美丽景致,如同最炽烈的焰火,在夜空中化为灿烂星雨,抛洒四方。
那飞星散射的“哧哧”之音连成一片,先是低细、后又响亮,最后又归于无声。在此过程中,余慈分明感觉到,阴神之力与照神铜鉴正在迅地磨合,“哧哧”幻音的消减,便是这磨合由粗糙到细腻再到圆熟的过程。
至于千百星芒,不需要余慈刻意去寻找目标。它们分明有着灵性,自寻找生灵的气息,再渗透进去。感应范围一块接一块地亮起来,明晰的色彩层层铺开,彼此交错融合,逐步还原为真实可感的天地。
每一点星芒都点亮一块区域,通过区域中心的生灵,注入“色彩”。这里面有分离的、有重合的,也有恰好对接的。而且,因为是以个体生灵为中心,每一个色彩区域,其视角都有所不同。如果将这些零碎的区域拼合起来,再将视角统一,是不是有点儿像……
照神图?
当此念头闪动之际,余慈的注意力陡然偏移。就在刚才,他通过飞射的星芒现,原来不只是天翼楼上有人,在楼外绝壁上,也有人存在。星芒正破开此人顶门,铺染色彩。
唔,不对,是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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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噩梦!“都不要”……上一章我怎么会写成“都不要”的?是要啊要啊要啊!点击、收藏、红票、精华书评,我样样都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