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条件好啊。
这话余慈当然没有说出来。
毕竟何清不是于舟老道,余慈到现在也捉ō不清她的心思,她能把事情掰开了、讲明了,加一层协议,生分是生分了,却也让人安心。所以,余慈非常爽快地道:
“请何仙长明示。”
何清目注他的面庞,也不讲虚文,直接道:“我需要你送我一份天龙真形之气。”
“咦?”
何清伸手一招,栏外苍茫云气之中,一条长长的黑影蜿蜒飞来,长有四五丈,粗若杯口,长尾一次甩击,就能在云气中辟出一条痕迹,正是何清豢养的鱼龙山孤。
许多时日不见,余慈见这个大家伙身上鳞片光泽更亮,灵气充沛,头上两根短角竟是变成了黄澄澄的颜sè,且多分了一叉,显然品相又有提升。
偏偏此时何清道:“我近日破关在即,三大限齐齐攻来,为此需要稳固道基。你应该知道,我以鱼龙为成道真意,更以之寄托元神,是道基中很重要的一环。然而时至今日,我那‘山孤’仍是在‘生髓顶角’阶段,迟迟不能‘化龙点睛’,成了道基中较薄弱之处……”
“所以何仙长想用我这边的天龙真形之气,加以补益催生?”
何仙颔首承认。
余慈眉头就是一皱。天龙真形之气的宝贵不用说了,原来甚至代入他的心象,早早融入他心内虚空中,如今也是镇压心魔、稳固根基的重要环节。若是失掉了这个,真不好想象后果如何。
这笔买卖,可是难做得很。
见他表情,何清微微一笑:“我可不是让你将天龙真形之气尽都拿来,也不是生生在上面剜去一块儿,那种手段,不是助我,而是害我。若你同意,我自有万全之策。”
对何清的信用,余慈倒是能够相信,他对自己也有一定的信心。毕竟在归来庄里,他曾经融入昊典院前那太古天龙的留影中,汲取了极至jīng纯的天龙真意,心内虚空中,天龙真形之气愈发壮大,至今都没有完全融合,分出去一些,也未必能伤到根本。
而且看着山孤这个大块头,余慈倒是想起了“iǎ家伙”,那个iǎ东西自从在沉剑窟被撇下之后,已经再无联系,如今剑园崩溃,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怕是日后就要失散了。
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他倒对山孤越发地顺眼起来,他还记得当初在天裂谷,这个大家伙实在帮了他不少忙,后来易换“玄真凝虚丹”,更由何清取其血髓,才得以成功。思及以往种种,余慈实在没理由拒绝。
走神只是一瞬间的事,余慈很快定住心神,点头道:“能助何仙长成道,弟子自然是愿意的……”
说着,他伸手去碰山孤的分叉短角,记得这家伙是很喜欢类似的动作的。可是这回山孤长躯明显一僵,随后就低下头,有些恐惧瑟缩之意。
呃,难道是天龙真意的问题?
看到这一幕,何清笑容又起,轻轻淡淡的,便像是穿入楼层的风,捉ō无定。她慢慢坐在席上,又对余慈道:
“坐下吧,我们先说‘yīn阳化生’之术。”
余慈依言坐下,当然是全神贯注,可何清再没有长篇大论的意思:“万物生于yīn阳,yīn阳演化万物。这些理论说来空泛,不如做一回来得实在,还记得大梦yīn阳么?”
音落,一道清光自何清顶én冲起,那是她将臻圆满的阳神,以其修为,一旦出窍,便带动十里天地,这片九天罡风层为之一静,随后jī烈的元气bō动便被还原,刹那间分判yīn阳,简化到了结构的极致。
在何清的带动之下,余慈脑中原本模糊的法诀一下子清晰起来,且不由自主,将yīn神出窍,化为一片光影,扑入这yīn阳分明的天地间。
何清的意念清晰而悠远:“以道心为盘,筮以yīn阳,演化万物之理。只需把握yīn阳之根本,明白生化之妙术,易算感应,不外如是。”
随着意念透入,余慈神智便有些恍惚,这是他的yīn神在大环境下,要被yīn阳之气同化的先兆。还好他早有准备,定住心神,凭借对yīn阳之气的感应,仔细观摩何清的演示。
正如当初解良传授给他玄元根本气法那样,如此妙术,求的是一个“心法”,心中不悟,千言万语也没有用处。
何清也没指望他立刻nòng个通透,她极有耐心地重复演示,用的是极简单的例子,内里yīn阳之气演化,条条清晰明白,余慈初时还是稀里糊涂,但看到何清示范ìng地将种种元素列入,以yīn阳之理解析,重新排列,加以运化的全过程,慢慢地便有些领悟,可其中的道理却是难以形之于口。
这也足够了。
余慈渐渐明白,“yīn阳化生”之术,是一种推理、预演,或者说是“想象”占据主流的法én。在其运化过程中,由于省略了“身体力行”的阶段,推演的结果就有犯错的资格,错上十遍百遍也不要紧,依然比拿身体尝试,来得省时且安全。
双方yīn阳之气接触运化的时候,可说是心意相通。他这边领悟,何清就第一时间收到,但她并没有收去神通,而是维持yīn阳化生的状态,似乎在等着什么。
余慈福至心灵,暗叫一声“多谢”,定了定神,按照刚刚才学会的法én,半生不熟地将几个元素“放置”其中。这里面包含着他修行至今,一些最根本的东西,包括心内虚空、生死符、天龙真形之气、种子真符等等。
他正是用这些东西,反映他如今的状态,并要从中找出一条路来。
yīn阳之气盘转化生,属于那些元素的气机拆解、róu合,做出种种反应。这一过程消耗大量元气,也就是何清帮忙,否则以余慈的修为,早在第一时间,就要被hōuhéng人干。
但要承认,“yīn阳化生”的效果真不错。
也是余慈积累深厚的缘故,yīn阳之气推演只错谬两次,就有了结果。余慈能够感觉到那强烈的呼应气机,几乎要把他的yīn神给吸过去。
他定定神,全力感应,然后发现,那是一颗圆珠。
圆珠上面镂刻着细密huā纹,中有灵光流转,无休无止。仔细去看,那些huā纹其实是一块块的符纹分形结构,jiā错盘绕,让人眼huā缭luàn,但颇有些熟悉的味道。
意念透过圆珠表层,其核心就是一个见惯了的东西。
这回余慈一下子辨认出来:生死符!
圆珠中心确是生死符无疑,其形态翻转如轮,生死互见,是余慈独有之物。经此刺jī,余慈灵光又闪,看这轨迹走向,撇去枝节,观其窍眼,外围的那些符纹分形突然变得清楚明白:
九曜龙渊剑符?无生劫星宿破魂神光?太乙星枢分身?上òng真霄辰光感应神雷符……
这不正是“诸天飞星”三十六符?
只不过眼前这些符箓,彼此扭合,难分彼此,且灵光盘结内聚,竟似一个个都到了种子真符的程度,以之包围着“生死符”,气机互通,如若一体,其玄奥莫测处,只观影像,也让人咋舌。
“这就是最适合我的结丹之法?”
余慈心神震àng,险些维持不住yīn阳化生的状态。当下再不顾其他,倾注心念,将这幕情形刻印到神魂深处,确认记忆完毕,且再无谬误,心中一松,才发觉心神损耗严重,真的控不住局面,无奈之下yīn神归窍。
虽然已经从“yīn阳化生”的状态下月兑出来,余慈仍在恍惚状态。这时他七情上脸,又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明白了后面该如何修行;忧的却是结丹需要“诸天飞星”三十六符均成就种子真符,又要jiā互排列,复杂程度远超想象。这要成就金丹,要到何年何月啊?
“原来是‘天垣本命金符’。”
何清有些惊讶,旋又失笑:“朱先生是要和本宗抢徒弟么?或者是说,当年上清宗九大成道金符之一,合该落在山én?不过你修炼玄元根本气法,再修本命金符,确实契合得很。”
因为是她主导的yīn阳化生过程,什么情况也都瞒不过她。余慈闻言就是苦笑:“果然还是要下山去请益,这结丹之法,也太难了……呃?”
与他言语呼应,神魂中那个新刻的印记,突然有所变化,自发地映shè在心内虚空之中,且如yīn阳化生时所呈现的那样,环绕在核心生死符周围,只不过并没有什么灵光,仅仅是映出图案轨迹的半透明虚影而已。
但在这片虚影中,有几块符纹分形的光度,明显与别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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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能更早一点儿的,但显然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