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多虚空世界拼接出来的界河,仿佛永远都没个尽头。余慈按照那一位的指引,又跨过四五处风景各异的虚空角落,一路向前。
越是往后,所经之地的环境越是恶劣,有两处甚至是像九天外域那样,完全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凶地。余慈也是靠着那一位的护持,才安然渡过。只是自从出了那片血色天地中之后,双方的交流次数变得少了,那位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问题,余慈则尝试着和封在剑鞘中的玄黄沟通,可惜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按照那位的解释,玄黄的元灵已经被剑中生成的魔灵浸染,此刻完全处在混沌状态,能迅速“醒转”的可能性几等于无,只能等着它的元灵重新成长到压过魔灵的地步,又或者是剑仙一流的人物重新为它“破锋开光”,才有希望。
果然是只有找到曲无劫才能解决?余慈揉起眉头,一时无言。
此时他正飘浮在一片漆黑的虚空夹层中,随着他往向界河更深层挺进,虚空夹层的“厚度”也开始增加。这是因为这边的勾连在一起的诸虚空世界,环境恶劣,天地元气流动完全不依常理,两边挨得太近,导致许多不稳定因素,扩大虚空夹层这样的缓冲地带,也就成了必然。
对余慈这样尚未学通驭器飞行的人来说,虚空夹层之中空气稀薄,鬼纱云用起来也不方便,他只能驭剑化雾,半飞半纵,是顶辛苦的一段路程。他已经不止一次去问,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摆月兑这鬼地方。
对方也给弄得烦了,微怒道:“后生无知,此地云‘界河’,乃是分段划界之意,那些虚空裂隙只算是渡口,虚空世界不过是两岸‘土地’罢了,这些虚空夹层才是真正的‘河道’路径。”
对此余慈倒是可以理解,前面“河道”狭窄,他大可在两岸跳来跳去,速度不见得慢,可如今虚空世界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再这样来回“跳跃”,效率就很一般了。
话是说透,但对眼前的情况没什么帮助,余慈还是用那半飞半纵的法子,间或“上岸”,赶一段路,又跳回“河道”来。这样赶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目的地未到,不过慢慢地他倒是能够理解那位更倾向于“河道”的理由。
在虚空夹层中待的时间长了,就能依稀感觉到“两岸”虚空世界的影响。随着那些虚空世界不稳定的状态持续,许多变化的元素渗到这里来,余慈解读不了,可是那一位显然是此道高手。他能从中分析、判断,并推演出各虚空世界的内部现状,比如气候恶劣与否、是否适于生存、有没有活人,甚至里面修士的修为,都能做出初步的判断。
因为这个,一路上余慈避过了许多麻烦。终于在某一刻,那位突然要余慈停下来。
“到了?”
“前面没路了。”
那位平淡回应,界河连接的虚空世界也是有数的,前面在“两岸”跳跃时还能一个个计算,但到后面“河道”放宽,在虚空夹层中走上一两里路,说不定就有七八个虚空世界错过去。
一路行来,余慈经过的虚空世界怕不有数百个,已经是界河所有“渡口”的九成以上,如今终于到了尽头。
“前面就是剑破虚空的起点,或可说是界河的源头。”
声音缭绕耳畔,有种神秘的味道:“当初,曲无劫就是在此放出剑气,洞彻九天十地,切割虚空,以寻觅‘永沦之地’的所在。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甚至不惜重宝,和离尘宗买卖,也是看重这里地脉汇聚,本身结构稳固,可以承担虚空开裂的冲击。”
“源头,在哪儿?”余慈左右打量,却没有什么发现。
“自然是封住的,难道你想近距离体验一下斩雷辟斩剑气?”
“呃,算了。”
这段时间,余慈也和那位聊起过《上真九霄飞仙剑经》的话题,对那部修行界超一流的上品剑经有了一些认识。所谓“斩雷劈劫”,全名《斩雷辟劫剑典》,其实就是剑经的高等法门,就像是离尘宗的《天府玄微通真九度经》乃是宗派根本法门,其又分《飞羽藏形登天妙法》和《九度真文炼形篇》两部,前者是步虚之术,后者是度劫秘法,配合各类丹诀气法,形成一整套体系。
《上真九霄飞仙剑经》也有其独立的体系,《斩雷辟劫剑典》正是对应着体系中度劫秘法的位置,是长生真人以上才有资格修炼的东西,修至极处,当真有斩破天雷,辟易劫数的威能,以其法门炼制的“斩雷辟劫令”,更是修行界第一流的辟劫宝物。如此威煞,稍露出个一丝半点儿,把余慈打成灰灰不成问题。
那位又笑了一声:“你不体验也不成,待会儿你还是要进去的。”
余慈低咒一声,但他既然决意参与,也没有反悔的道理,便问道:“‘源头’那里有什么?”
“也没什么,一个是曲无劫的行踪,另一个就是斩破虚空的脉络……”
按照那位的说法,归墟乃至于整个剑仙秘境中的虚空裂隙,都与“源头”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若是精通空间之道,在“源头”就能够抽丝剥茧,把握住成千上万个虚空裂隙的具体情况。
“如果只是曲无劫的影子,为的是成道凭依,得到原道大人的法体,大概也差不多心满意足。但它背后站的是大梵妖王,所图自然不同。但不论如何,不确定曲无劫的行踪,它必是睡不安寝,此地是它必到之处。”
余慈点头认可,稍一思忖,也道:“那重器门首领一定喜欢这儿。”
如果女修的真正目的确实是一道通往血狱鬼府的甬道的话……
正想着,耳中就透进来一句话:“所以我已经引她过来了。”
余慈好险被骤吸进来的冷死噎死当场,但他也及时醒悟:“驱虎吞狼……你确认他们不会合流吗?”
要知重器门首领实在是个异类,一会儿狠辣绝情,一会儿又心慈手软,性情相当古怪。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想要借力,可没那么简单。
“所以还要加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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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伯阳和香奴收束全身气息,无声潜行。他们的目标远在五十里以外,他们却如临大敌,这是一奇;拉开五十里的距离,却不怕跟丢,又是一奇。
但在两个当事人看来,这都是天经地义之事。
两人彼此之间都有戒备和敌意,但在此刻,却都不敢当真翻脸。只因前面那人,一呼一吸之间,剑意纵贯百里,吞吐如虹,显示出的惊天威煞,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究竟是从何处蹦出来这么一个大神通之士?”
香奴暗自奇怪:“性情也古怪……当初神主与太玄魔母战决生死,气机外放之时,想来也不过如此了。这人孤身独行,却又何必?”
正想着,前方的目标气机骤然扭曲。
对此,夏伯阳和香奴却是早有准备的样子:“果然,这一身强烈气机,正是虚空裂隙的大忌……”
虚空裂隙周围,对修士的限制其实是很多的,尤忌剧烈打斗和复杂气机干扰,一个弄不好,就可能造成虚空结构崩溃,空间乱流足以将还丹修士撕碎,最好的结果也是被甩到不可知的远方,从此辛苦寻找回家的路……
目标恐怖的元气吞吐量,就是最大的干扰源,寻常十几个还丹修士在那儿拼杀,其作用力都还差着档次呢,受其影响,虚空裂隙的结构也不稳了,二人都不敢等闲视之。
“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跟踪时间长了,夏伯阳和香奴都有类似的看法:“只要收束气机,自然不会有这些麻烦……又或是说,他收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