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书房里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外面的下人、差役和师爷都有些胆战心惊,知道县令大人今天生气了,而且后果很严重。
许国瑞确实是很生气,不过他不是生小婉或者那些差役的生,而是气自己的老上司和那个惹祸的苗头刘毅。知道你是诬陷,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你诬陷也得找个差不多的人吧?诬陷一个孕妇拿小刀子捅你,这案子要办成铁案,先别说能不能塞住悠悠众口,这要传出去,那还不笑掉人家的大牙?
可如果不办,这是老上司刘侍郎的委托,人家难得委托自己办回事,然后就这么回绝了?先不说人情往来上不能这么做,一旦真的惹刘侍郎火了,那自己的仕途也可能就此完结了,永远再没有进步的机会,怎么办呢?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许国瑞沉着脸说了一声:“进来”又冲着地上的满地瓷片发呆。
应声进屋的是他的首席师爷,姓席,叫席洛天,跟随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才在外面觉得许国瑞这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这才敲门。进来之后先看到了满地的碎片,他也没看许国瑞的脸色,先招呼一个下人进来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打理干净之后,打发那个下人离开,等关上了房门才问道:“大人,何事如此生气。”
许国瑞长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昨天席活天家里有点儿事情没来,听完之后便有些皱眉,不过他也不认为张家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后台,否则早就反弹了,哪里会等到现在还偃旗息鼓?
“大人,如果硬说一个孕妇持刀伤人,恐怕就算能够办成铁案,恐怕对大人官声也有妨碍。”席洛天思索道。
“那依你之见呢?”许国瑞连忙问道。
席洛天淡淡一笑:“大人,不过是一妇人而已,威吓一番,嘿嘿,考虑到她丈夫和孩子,她一定会屈服的,届时让她‘自愿’将鹿鸣春赔偿刘公子的损失,应当是水到渠成之举”
“不错,不错”
许国瑞连连点头,他转头向户外喊道:“来人呐,那张夏氏可曾押上大堂?”
一名差役应声而入,禀报道:“回禀大人,张夏氏的马车是到了,可是、可是……”他‘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到底怎么了?”许国瑞怒道,他恨不得踹这家伙一脚,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
那差役苦笑道:“大人,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哼”
许国瑞怒哼一声,一甩袖子,当先走出书房向前面大堂走去,席洛天皱了一眉,也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进入大堂之后,抬头看去……许国瑞当即石化了:张夏氏……五品女官?
“大人”
席洛天本来是想随许县令参见这位女官,却没想到县令大人很失礼地站在那里,直盯盯地看着那女官发呆,他只好轻轻提醒了一声。
被他这么一提醒,许国瑞才仿佛是灵魂归宿一般,有些失态地指着小婉道:“大胆刁妇,竟然敢擅穿朝廷命官服饰,快给我将她拿下”
“大胆”
侍立在小婉身旁的雪雁喝斥一声,手捧印信站在小婉的面前:“我看哪一个敢对我家大人无礼”
“许国瑞,许大人,好大的威风,一个区区的长安县令,就敢锁拿五品女官,查封平阳公主府和皇后娘娘的产业,到底是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利”大堂的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怒冲冲的声音,众人抬头看去,却见一个中年女人带着几名女官和女侍卫走了进来。
什么?查封了平阳公主府和皇后娘娘的产业?
许国瑞脑瓜并不笨,一下子想到了鹿鸣春,但……这可能吗?
“你、你是什么人?”
他看着走到近前的中年妇人,期期艾艾地问道。
进来的中年妇人是平阳公主府的总管文雯,她脸上罩着一层寒霜般的看着许国瑞,亮出公主府的令牌,冷笑道:“许大人,我是平阳公主府的总管文雯,你是不是也要将我当作刁妇抓起来?”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许国瑞的汗当即就下来了。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张夏氏是公主府的五品官,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同品阶的县令所能缉捕的,更何况这鹿鸣春有平阳公主和皇后的份子……怪不得会有长孙无忌的笔墨,这根本是人家妹子的生意,做兄长的写个匾算什么。
那个刘毅是脑子进水了,竟然诬告朝廷的命官,而自己……“冤枉啊总管大人,下官冤枉”以往许国瑞经常听别人在自己面前喊冤,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喊得如此的流畅自然。
“冤枉?”
文雯眉毛一挑:“难道不是你以莫须有的罪名缉拿我公主府的女官和查封了鹿鸣春?以你的智商业协会看不出这是一起诬告?许大人,这件事情你诺是处理不公,就等着听参吧”
“总管大人……我……”许国瑞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竟没有听清楚文雯地话里有话,但他身后的席师爷却是听明白了,轻轻拉了许国瑞一把,提醒道:“大人,当务之急,是改正错误,将那个诬陷朝廷命官的人绳之以法”
“……”许国瑞这回听明白了,可是……缉捕刘毅?
“大人,诬陷朝廷命官,其罪不小啊”席洛天低声提醒道,他的意思许国瑞听明白了,得罪吏部侍郎大人确实是个麻烦事,但如果不解决,这顶帽子就要扣在他头上,同样麻烦不小,权衡下来,自然明白取舍。
一旦有了决定,那许国瑞也是个聪明人,立即向小婉赔罪道:“下官糊涂,请大人见谅,下官这就派人缉拿陷害大人的恶徒”
许国瑞姿态放得很低,一口一个‘下官’,就差下跪了……小婉还真就没资格受他下跪,见状也不为己甚:“许大人,你做的事情,我可以当做一次误会。但是,并不代表我不追究后面的事情,我希望你公平的了解这个案子。”
“公平,一定公平”
许国瑞连连点头:“下官立即派人缉拿人犯刘毅,务必给你一个交待。”
“那就谢谢许大人了,我有些乏了,再会。”说着,小婉站起身,扶着雪雁,和文雯说着话儿,向外面走去。
许国瑞满头大汗地跟在后面相送,直到小婉等人的马车先后离去,才一脸颓丧地返回堂中,他看了看两旁的差役,觉得他们似乎在看自己的笑话,却又无从发作,目光只好转向席洛天:“师爷,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席洛天苦笑道:“还能怎么办?这次得罪的可是平阳公主和皇后,要么大人和侍郎大人一起倒,要么大人将侍郎大人的交情撇在一旁。”
“这刘大人与本官有提携之恩啊”许国瑞为难地说道。
“大人,法不容情。”席洛天阴阴地说道。
“多谢师爷提醒,本官险些误了大事”
许国瑞也就是要的这么一个台阶……也就是做那个啥还要立贞节牌坊,当下一拍惊堂木:“张克己何在?”
“小的在。”张克己连忙上前一步。
“立即抓捕刘毅”
许国瑞传下火签,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尽可能不要在侍郎府缉补,那里可不是你们能够随意进出的。”
他的这个嘱咐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张克己等人的身份低微,连侍郎府看门的人都比他们展扬,如果真的上门缉补,先不说能不能让他们抓,恐怕他们一到,刘家的人就将刘毅送走了,那样一来可就全都坐蜡了。
“是,小的明白。”张克己点头应是,当下点了十名差役跟自己出发。
有了县令大人明确无误的指示,张克己等差人更是胆气十足,他离开衙门之后,立即找到房祖山报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嘿嘿,算他老小子脑袋转得快,要不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既然县令大人下命令了,那你去执行好了,反正得罪谁也轮不着你来顶锅。”房祖山笑道。
“大人,可许大人没事,你不是也没办法升迁了吗?。”张克己不解地问。
房祖山翻翻眼道:“你还真以为我是想当那个什么鬼县令才算计他的?”
“不为升官那为啥?”张克己不明白了。
“咱老房是个舞刀弄剑的粗人,哪里干得来县令?我就是为了恶心恶心她,况且我就要调走了。”
大家心照不宣,房祖山是不想当县令,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升迁,公主府那边的路子他已经走通了,过两月就会调去剑南道任六品武职,比当县令滋润多了。
得到房县尉指点的张克己行动起来还真是够快的,他们在一家酒楼里将正在和几个朋友聚会的刘毅抓了起来,虽然刘毅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和父亲的官职,可往日百试百灵的杀手锏这次却失效了,那个差役的大手指头几乎点到了他的鼻尖上:“抓的就是你,一点儿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