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大人,其实这些市痞并不难收拾,问题是每次关几天、打几板子也就放了,在他们身上也罚没不下来钱货,而且放出去之后,没有什么营生,过几天便又重操旧业,久而成痞,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坐在张陵对面的是一名中年人,这是沧州县衙的捕头王一凡,是他从县衙借调过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王一凡有些拘谨,也有些轻视……拘谨是因为他面对的是高了好几个级别的上官,轻视则是因为对方的年轻,在他看来,像张陵这个年轻能够做到这个位置,完全是因为有人在朝中辅垫。
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并没有什么错误,如果没有王守拙的一力争取和平阳公主、李承乾的推动,张陵确实没资格做这个从四品的别驾。不过,张陵随后的谈吐和一些想法说出来后,王一凡顿时刮目相看了,眼前这个年轻的上官确实有几分能耐。
张陵这一手也是跟小婉学的,想用人,就要推心置月复,只有让对方感受到你的能力、诚意,人家才能跟着你干,否则凭什么呀?
“大人,”
王一凡继续说道,“沧州人都崇尚义气,如果想制服这些市痞,首先就要先制服他们的老大,否则那些人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跟着您的。”
“哦,他们的老大是什么人?”张陵问道。
“沧州的市痞以两个异姓兄弟为首,老大钻天龙,大号叫云飞扬;老2叫彻地虎,大号叫韩云章,这两个人都是三十多岁,以前从过军,后来跑回来了,因为是前朝的军队,也就没人追索这件事情。这二人一起从军,一起当了逃兵,因为回来后家都散了,但当上了这城里的老大,二人能打,也够义气,手下的兄弟也都服他们。”王一凡介绍道。
“他们手下有多少人?”张陵问道。
王一凡思索了一下答道:“五十多个人吧。”
“嗯,你有什么办法请那两位来我这儿坐一坐?”张陵问道。
蛇打七寸,击的是要害,只要制服了那两个头子,其他人就好办了。王一凡眼中露出笑意,“这两个人可不好抓,早些时候他们还亲自出手,现在基本上都是那些兄弟出手,很难……不抓到他们的现行,他们根本不会理会我们。”
“有机会要利用,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利用。”张陵微微一笑。
云飞扬的日子过得一直很惬意,自从三年前那些兄弟完全上手之后,他和二弟韩云章就不太冲到第一线打打杀杀的了,老兄弟两个每天早晨去早点铺子吃完点心后,就去茶馆听说书,尤其是这半年多以来,茶馆又进了新茶,比以前的茶水好喝多了,听说还是从关中贩来的,那是皇上他老人家才有资格享受的。
“云大爷早”路人甲含笑问道。
“嗯。”云飞扬沉稳地点头。
“云大爷早。”又有人赔笑。
云飞扬依然微笑。在沧州,百姓们或许不知道衙门里那几位姓甚名谁,但一定会知道他云飞扬的名号,这是打拼出来,他有这个资格享受。
“大哥”
早点铺子里,韩云章见他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都是自家兄弟,快坐下”
云飞扬哈哈一笑,率先入座,然后招呼伙计:“给我们兄弟……”
砰
“伙计都死哪儿了?”
先是一声拍桌子的响声,随后便是一声喊,声音刺耳,以至于云飞扬实在是讲不下去了。
伙计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兼气愤,叫喊的人是一名青年,从光鲜的衣着来看,他明显是一名富家子,但那脸上的表情……脸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都觉得欠扁。
这个青年大清早就过来了,却不要吃早点,说是要先喝壶水清理肠胃,不急着点餐,结果这一喝就喝到现在,这个时候却出来聒噪,确实让人讨厌。
“客官,你且稍待一下……”
伙计还没说完,那青年拿出一锭大银,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你们是嫌本公子没钱吗?懂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难道你们沧州人就是这么对待外地人的吗?。”
云飞扬和韩云章本来只是用看一个纨绔子弟的目光看那青年耍宝,但现在上升到地域的层次上了,不仅这两个人脸色变了,连旁边吃饭的客人脸上都出现了怒色。这个时代的人都有强烈的乡土情结,对方的话语已经侮辱到他们的乡土了,难怪众人都不满。
那个青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众怒,继续叫嚣:“看什么看?不服气是不是?本公子有钱,本公子是来花钱吃饭,不是花钱看眼……”越说越难听,连掌柜的都把算盘抄在手里,准备揍他了。
韩云章腾地站起来就要过去教训那小子一顿,却被云飞扬一把拉住,他奇怪地看了大哥一眼,却见云飞扬向他轻轻摇头:“不是时候,不是地方。”
“哼”
韩云章知道大哥是不想给掌柜的添麻烦,冷哼一声坐下。
云飞扬向伙计挥挥手:“过去吧,别让人说咱沧州人不会待客。”
“云爷,您大量”伙计向云飞扬竖起大拇指,低声赞了一句,然后才跑去给那青年服务。
等听完那青年点餐之后,那伙计的鼻子都气歪了,这沧洲的名点也不少,什么煎饼果子,油炸糕,羊肠汤,炸烧饼,油炸豆腐,羊肠子,驴肉火烧,冯氏香肠,盐山皮蛋,交河煎饼,奇美香肠,任丘熏鱼,三疣梭子蟹,沧州狮子头……这间早点铺子倒是有不少会作的,但也有一些是他们不会的,像冯氏香肠,任丘熏鱼等那根本是难为人,伙计有些血贯瞳仁了。
“咳”
这时候掌柜的出来救场了,他不能让一个外地人在自己的铺子里溅血,而且出手的还是自己的伙计……嗯,不是爱护那个一脸欠扁的家伙,而是心疼自己的伙计。
“李二,你去招呼那几位,这位贵客我来招呼。”
掌柜给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忿然离去。
“那个……公子爷,你点的东西有些小店没有,你有钱也使不上。”掌柜的话绵里藏针,那青年被噎了一下,倒也没发作。
“那也行,捡有的端上来,本公子样样都要尝一些。”那公子大概也是叫嚣累了,手一挥,让掌柜的赶快上餐。
“大哥,我去找两个兄弟照顾他一下?”韩云章斜睨着那青年低声说道。
“呵呵,哪兄劳烦兄弟们,我们哥俩今天小试身手,看看牛刀宰鸡,是否锋利依旧。”云飞扬低声道。
“哈哈哈……”二人相视而笑。
那青年大概也知道招了众怒,低头猛吃,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结帐离开。
“好一只肥羊”
云飞扬下巴扬了一下,却是那青年大概是走得匆忙,鼓鼓的钱袋子倒有一小半拉在外面。
韩云章过去结了帐,和云飞扬一左一右跟了上去,云飞扬向前呶了奴嘴,韩云章点点头,快步走进一条胡同,片刻之后,他竟然出现在那青年的前面而且是迎面走过来。
嘭
两个人迎面撞在了一起,那青年虽然身体颇壮,却哪里抵得住韩云章的蛮力,被撞得哎哟一声向后跌倒。
“小心”
这时候,热心人士云飞扬登场,双手在青年腋下一托,小手指已经将那钱袋的绳套钩住……眼看大功告成,一只大手蓦地抓住云飞扬的手腕:“云老大,没想到如今还干这个调调儿?”
云飞扬脸色一变,挣了几挣却没挣月兑,抬头看去,却是本县的捕头王一凡,他再抬头看去,只见韩云章身后也站了两名差役……若是跑,未必就跑不掉,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除非他们今后不想在沧州城立足,否则就得老实待着。
“王头,这么早就上街了?”云飞扬暗自挣了一下,那王一凡的手跟铁铐子相仿,根本挣不动。
“是啊。”
王一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果不是这么早上街,恐怕也不会这么‘巧’看到云老大、韩老2大施妙手啊。”
“王头,这事儿是云某一时见猎心喜,与韩兄弟无关,你就带我走好了。”云飞扬慨然道。
“韩二爷有没有关系可不能由你说了算,我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有好几位兄弟作证。现在苦主就在这里,只好委屈你和二爷啦。”说罢,王一凡得意地笑。
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云飞扬不是笨人,如果他只是一个满脑袋肌肉的人,也不能震慑沧州城的这些个痞子,他又看向那个青年,见他笑眯眯的正跟一个差役说话。
“王头,兄弟可没得罪你,年节红白喜事也没少了衙门里的孝敬,为何给我们兄弟下这个套儿?”云飞扬全明白了,这是有人在算计他和韩云章。
王一凡也没否认,他淡淡一笑,道:“有人看二位有些不顺眼,所以让我把你们请过去,请原谅了,衙门里的公事,总得师出有名。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