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得胜搬师,除了三十来辆大车之外,大多数兵卒的身上还肩扛手提着一些银两米面以及绸缎等物,打眼看上去,不像是得胜而回的官兵,倒像是刚刚完成打家劫舍重任的土匪。从铜锣山走回来的路可不尽,一个个连得汗流浃背。尽管如此,那些兵卒的神情中却是充满了兴奋,第一次出战剿匪就有这么丰厚的收获,而且……貌似他们这些官兵已经很久都没有打仗了,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兵。
这段时间,官兵频繁出去拉练,安定县城的百姓早就不觉得稀奇了,而且那些百姓对于官兵并没有什么好感……想想也是,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障的官兵,在百姓眼里还不如养一群鸡,至少鸡会打鸣,也会下蛋。
这个时代没有报纸,更没有电台之类的传媒,可并不意味着小道消息没有传播途径,至少同城的消息是不妨碍的。丁家集的惨案在衙门知道后不久,一些闲言碎语就渐渐地传了出来,老百姓非常务实,在同情之余,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安危来了。
不过,马上就有第二个比丁家集更为震撼的消息传出来了——新来的别驾大人和司兵参军张大人,率领官兵前去铜锣山剿匪了。
这可比前一个消息更了不得,据安定县最老的人士回忆,自打他结婚之后,就没有看到过官兵出动过几次,而且每次出动都是损失惨重,这一次别是要把新来的别驾大人也损进去了……说句实在话,虽然张陵上任不过两月,但安定城的百姓还是挺念他好的,至少这是一位关心百姓冷暖、关心百姓饥饱的父母官,比那些尸位素餐的朝廷官员强多了。
在大军出动的当天晚上,有不少的人已经断定,恐怕那支几百人的部队要交待在铜锣山了,刘氏兄弟可是周围几个山寨中数一数二的强悍,就连突厥人也不买帐,有人可惜泾州好不容易来了个比较像样的官儿,就这么交待了,也有人大大松了口气,睡觉也安心许多,可就是没人想过,就算是全军覆没,也总该有个逃出来的吧?
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几骑快马先期入城,传报喜讯,铜锣山匪寨全体伏诛,匪首刘氏兄弟被法擒,缴获无数……回城报讯的人是一路喊着冲进衙门的,百姓们倒是先一步的听到了这个消息,顿时全城都轰动了,恐怕连过年也没有这么热闹过。
老百姓是实诚人,有的没的都要眼见为实,在官员们出来之前,阖城百姓就来到了城门处等待大军返回,当看到数百名官兵带着战利品和那两辆囚车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他们再无怀疑,热烈地欢呼起来。
在欢迎人群的最前面,是泾州司马李长庚,这个人在衙中一贯是老好人,属于扫把的,不支不动,支起来就认真干活。在听说张陵领兵出去剿匪之后,李长庚大不以为人,在他看来,泾州的兵马说是烂到了骨头里也不为过,就凭那两个月的操练能济得了什么事?
当天晚间,白未明就找到他,义愤填膺地表示要和他联手上奏朝廷,指谪别驾张陵妄动刀兵……总而言之,就是太不负责任了,不仅将自己置于险地,还连累数百名兵卒死伤惨重。
李长庚听了之后,大吃了一惊,这可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白未明不干净他是知道的。他心里立即犯开了嘀咕,就算是丁家集惨案发生的时候,这位白长史也没有表现的如此愤怒,为什么这个时候却一反常态?难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有了这些顾虑,老扫把登时成竹在胸,义正词严地表示别驾大人虽然亲自带队剿匪有些冒失,但剿匪本身是没有错误的,而且现在还没有消息传过来,根本无所谓‘死伤惨重’,很不给面子地将白未明应付走。
当刚才接到快马的奏报时,李长庚几乎以为这是谎报军情,但他马上想到,如果是谎报,那怎么可能嚷得路人皆知?所以他立即组织官员们出来迎接凯旋的大军,而那位白未明在接到消息之后,脸色顿时灰败,推病回府,连面也不敢露一下。
张陵和张温下马,与李长庚等一众官员见礼,虽然剿匪是官兵所为,但按照惯例,这功劳与文官们也有一份,所以一个个都笑得跟菊花盛开似的,而百姓们更是高兴——官兵能打好啊,这意味着他们的安全有了保障。
小婉没凑那个热闹,她也是朝廷的命官……这个头衔她通常只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而现在正是时候。在张陵和张温应酬那些官员的时候,她和程铁牛率着部队返回兵营。
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所有物资入库,然后将刘氏兄弟也关进了兵营——这主要是怕有人想杀人灭口。
这两件事完成之后,就要论功行赏。如何赏赐是在出战前都定下的,现在只需要按照军功分发便是。有斩获的兵卒自然得到了重赏,没斩获的兵卒同样也有奖赏,只不过数额略低,饶是如此,所有人都兴奋不已。很长时间以来,兵饷不足是他们最为苦恼的,所以很多人都开小差,就算是这些还在名册上的兵卒,也无心操练,想方设法地赚个三瓜两枣的铜钱贴补家用。
不久前,新官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折腾这些当兵的,当时许多人还满月复怒火,但现在却一点儿火气都没了……欠饷发足了,作战胜利还有赏,最重要的是,他们在百姓面前可以挺直腰板了,这已经是许多年未曾有过的了。
犒赏结束后,小婉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是要帮张陵练兵的,所以在将一切都收拾完毕之后,将所有战士集中起来,以最基本的作战单位为准,开始总结在这一次战斗中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同时命专人将这些问题整理成册,然后集中思路归纳这些问题产生的原因及解决的办法。
这等讨论方式让程铁牛感到惊奇,但他也承认,这种方式能够主人畅所欲言,指出了很多实际上存在而作为指挥者很难发现的问题。
结束之后,小婉和程铁牛乘马回府,程铁牛原本来后第二天就要去军营里住,被小婉和张陵拦住了,知道他不惯和她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反正旁边的宅子都买了下来,收拾了一套院子给程铁牛,小婉又找了两个浆洗、缝补的仆役照顾,至于吃饭却是在一起。
“嫂子,看来剿匪的收获不错啊,再打几次岂不是可以让泾州富起来了?”程铁牛问道。
“早着呢,还要指望这次的缴获多招收一些兵马呢。”小婉说道。
泾州兵源不缺,许多人被突厥人和土匪害得家破人亡,只要打出这个旗号,招兵没问题。可以前连饷都发不出,哪里有人会跑来当兵?
但现在就有所不同了,官兵们已经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泾州的百姓耳目为之一新……当然,目前仅仅体现在安定县城,但这已经是足够了,铜锣山刘氏兄弟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悍匪,端掉他们人心大快,就凭那些战利品,就可以将官兵恢复编制,而且张陵已经上奏朝廷,要求将欠饷补齐。
当天晚上,张陵是喝了庆功酒之后才回来的,临睡前说了一件事情给小婉听,在傍晚的时候,一名校尉在巡城的时候发现一顶轿子正鬼鬼祟祟地要出城,便当场拿下,却发现里面的主人正是‘病’了的泾州长史白未明。按理说,张陵并没有下令抓捕他,他就是正大光明的出城,这些兵士也不会拦他,只是这位白长史做贼心虚,说话时漏洞百出,就差在脑门上写着‘我是贼’三个字。
那名校尉本来就是程府出来的老兵,甚是精明,便用言辞稳住了白未明,暗地里却命一名兵卒去禀报张陵。张陵原本不急于将白未明拿下的,但在接到禀报后,他意识到白未明要跑,便果断地下令将白未明拿下。当他将白未明与刘**子之间的往来书住扔到他面前时,这位白长史顿时腿脚发软,如同一滩烂泥似的,没等怎么审他,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招了。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白未明本人被扔进了大牢里,他的家眷也被软禁,等着朝廷进一步的处置。
“张温还是不行,他可以为将,但不足以领军。”张陵叹了口气。眼前可用的人太少了,虽然张温现在已经明确的跟着他,但这个人却是不堪大用。
“阿陵,你让铁牛兄弟闲着干啥?”
小婉微微一笑:“义父让他过来,就希望有更多的机会让他磨炼一下,等平了突厥之祸以后,再找找军功可就不易了。”
“哦,你的意思就让他在这泾州军里补一个位置?”张陵有些犹豫,好歹程铁牛是国公府的小公爷,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合适。
“正因为这个才让他补个缺,反正现在还不到袭爵的时候。就让他组建一支马队,调出官兵中最精锐的兵卒,专门负责侦察。”
“好主意”张陵连连点头,他也觉得程铁牛很适合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