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事情已经敲定了,但是程志超一句话,让张宇的心又沉到了谷底,脸上又现出了焦急之色。老江岁数在那里摆着,知道程志超这么说,肯定有他的原因,也没有着急,弹了一下烟灰,问:“还有什么问题?”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现在不是放暑假嘛,地方学校放假,军校也一样放假。趁这个机会,方晓晨的母亲从北京回来了,她们母女两个,向来是聚少离多,所以只要一碰头,用不了几天,就得闹得鸡飞狗跳的,就连方越元也没有办法。”
老江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他只知道方越元是威震一方的大佬,在滨海跺一下脚,地皮都颤三颤的人物,却做梦也没想到,这么一位说一不二的大佬,家务事居然也和普通老百姓一样,难念的经也不少。想像着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无计可施,焦头烂额的方越元,老江笑得越来越欢畅。
程志超知道他为什么发笑,也陪着笑了几声,继续说:“不管怎么说,毕竟母女情深,即使是娘俩吵得天翻地覆的,方家婶婶只要有时间,还是会回家和女儿团聚。而且她和方越元一样,也是一个老兵,对子女的要求也很高。方晓晨的某些做法她很不满意,总是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她管教成自己心目中的乖女儿。这也是娘儿俩争吵的主要原因。”
老江也不是一笨人,程志超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明白原因了,收起了笑容:“这么说,方晓晨现在正在家里受管教呢?”
程志超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正在家里郁闷呢。”他刚才和方晓晨通电话,到最后很明显的是他丈母娘从外面回来了,方晓晨不愿意多生枝节,才匆忙挂了电话的。只不过是事和眼前他们谈的事无关,也用不着事事都向自己的这位授业恩师交待得明明白白。
“那要是这样的话,现在还真就不能找她。”老江考虑了一下之后,缓缓的说道,“看来,只能等你们开学了,方晓晨的母亲回北京之后,再做打算了。对了,她在北京,具体是做什么的?”
“我不是说了嘛,在军医大学做行政工作,副师级,而且不是文职哦。”
老江一听,肃然起敬。他在部队里工作多年,见过的女兵女干部也是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能熬到大校军衔的女军官。那天在程家听程志超简单提起的时候,只以为是一个普通的文职干部,也没太在意。现在一听程志超的准岳母居然是大校副师级,着实震撼了一小把。程卫国在调查方越元的时候,也只是着重调查了一下方越元的背景资料,却对他家里的女户主不怎么上心,所以对于这个亲家母反而一无所知。
张宇也是吃了一惊,奇道:“女人也能当那么高级的军官?”
“女人为什么不能是副师级?”赵济勇白了她一眼,“聂帅的女儿,还是个将军呢。只不过咱们这里的高级女军官不怎么太多,你没见过而已,大惊小怪。”
老江站起身来,重重的在程志超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赞道:“行,不亏是我老江的徒弟,一下手就钓到这么一条大鱼。照你这么说,将来你就算是和方晓晨结了婚,他们方家也完全配得上你们家。”
“江叔,我们两个可是真心相爱的,和家庭没有关系。”
“那都是扯蛋,我就不信。”老江又一坐回了椅子上,“自古以来,门不当户不对,造就的,大部分都是悲剧,想要夫妻美满,还得是门当户对。只有门当户对,双方的背景,受教育的程度才能相似,才能有共同的语言。硬要一个相门之后,娶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种地的,早晚得出问题。”
程志超和赵济勇虽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可是这话说得貌似有些道理,再加上老江又是长辈,胳膊伸出来,比他们几个的大腿加起来都要粗,只能忍了。
老江教训了他们一顿之后,该想的办法还是要想的,挠了一会后脑勺之后,叹了一口气,对张宇说:“这样吧,你这些日子先回别家了,就在他们两个家里先住着,先躲一躲那个小子再说。等时机恰当了,再让他们帮你办事。回头等你爸爸回来了,让他自己先回去,楼底下那位,让他们先别管。”
张宇看了程志超和赵济勇一眼:“那……我住谁家?”
“住谁家还不一样?实在不行,两家轮着住。我就不信了,一个后勤部副部长,一个军区参谋长,家里还差你一双筷子,他们家里要是实在揭不开锅了,你就住到我家去。”
程志超和赵济勇一听老江这么说,急忙表态,争先恐后的邀请张宇到自己家里去。态度之诚恳,言辞之热诚,简直比学老江那套绝户拳还要积极。
老江一看到他们两个的样子,反而有些担心,大声喝住了他们,想了一下,又摇摇头:“不行,要是她真到你们两个家里去住的话,恐怕你们两个未必能定下心来学拳,还是住我家里妥当一些。正好抽家帮我女儿补习一下功课。这孩子哪门功课都挺好,就是英语不行,期末考试,才给我考了六十二分,气得我差点没揍她。”
回过头又对程志超和赵济勇说:“你们两个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家休息去?今天晚上七点钟,来我这里报到,我先给你们讲一下拳。”
“不是明天晚上么?”赵济勇顺口问道。
“什么时候开始教还让你们来做主?我说今天晚上就今天晚上,滚蛋。”老江的眼睛又瞪了起来。程志超和赵济勇不敢再说话,一个吐了吐舌头,一个耸了耸肩膀,向张宇笑了一下,转身向门口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又被老江叫住了。赵济勇转过身问道:“江叔,您已经要把我们关一个月禁闭了,还有啥吩咐?”
老江嘿嘿一笑:“别说我这个当师傅的不疼你们,现在正好到饭时了,你们又要受一个月的苦,我还真就有点于心不忍,正好小巧今天也来了,我做东,请你们搓一顿,算是给你们提提神。”
赵济勇惊喜交集,“哇”的一声大叫:“江叔,您没有忽悠我们?”
老江笑道:“我什么时候忽悠过你们?你先别高兴,这顿饭你们是沾了小巧的光,要不然,就算你们练成人干,我也不会请你们吃饭。”
“那是那是,说起来,应该是我和程志超请您吃谢师宴才对。江叔您放心,将来我有钱,一定请你到咱们省城的最好的饭店好好消费一下。”
虽然一杆子支到了猴年马月,老江听在耳中,还是相当的受用,满意的点了点头,领着三个小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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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位置敏感的原因,司令部的正门范围内几乎没有什么娱乐场所和像样的饭店。但是妙在司令部还有一个侧门,这个侧门的位置比较偏僻,主要供在大院里工作的下级军官出入一墙之隔的宿舍楼用。侧门的位置不如正门敏感,相对而言,也繁华一些,起码找一两家像样的饭店要比正门方便得多。
老江领着三个小家伙走出了警卫连办公楼,正要往侧门方向走去,却见警卫连营房内匆匆跑出来一个肩扛红肩章的见习排长,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着四人。
老江停下了脚步,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事?”
程志超和赵济勇听到老江他们要谈工作,拉了一下张宇,三个人向远处走了几步,离老江五六米远处站定。
只见那见习排长几步跑到老江面前,打了一个标准的立正,敬了一个军礼,高声说道:“报告,刚才门口值班室打来电话,说是有人找程志超和赵济勇。”
老江愣了一下,初时见那学员一溜小跑的追过来,以为警卫连有事找自己,没想到却是找程志超和赵济勇的。想来是值班室向他们两个家里打过电话,却没有人接听,知道他们两个定是在老江这里,所以一个电话打到了警卫连。要是再晚几分钟打过来的话,恐怕打到警卫连也找不到人了。
程志超和赵济勇虽然站得远了一些,不过那个见习排长的声音甚大,就算是隔了五六米远,也是听得清清楚楚。听到他找老江和工作无关,相反和自己有关,便走了过来。
刚到近前,就听老江问那见习排长:“什么人找他们?”
“听值班室的值班员说,好像是地方派出所的同志,要找他们了解一些情况。具体情况不明。”
程志超心里不由一紧,赵济勇也是血压一窜。自从在停车场里打架受伤之后,在关兆宇那里被送到医院,还一直没有派出所的人找过自己,二人本以为这事就此过去了,没想到还是没有躲过,终于找上门来了。虽然不是第一时间,但毕竟派出所的同志还是来了,并非什么事都没做。
他们两个这一仗和在滨海那一仗不同,在滨海打的那一仗,老江离的远,几乎不知道内情。但是这一次是在省城出的事,事情一发生,程卫国马上就命人展开调查,出事后不到一天,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详细报告就送到了程卫国的案头,就连郑怀柱驾着没有风档玻璃的车,载着他们两个招摇过市的事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上面。
那份报告老江也看到了,本来也一直奇怪为什么没有警察找到医院去向程志超和赵济勇了解情况,现在看来,该来的,迟早还是会来的。
向两个徒弟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他们两个的紧张表情,急忙丢过一个不必紧张的眼神,对那个见习排长说道:“马上通知程参谋长和赵副部长。”
“是!”那见识排长领了任务,又是一溜小跑,向警卫连值班室跑去。
等他跑远了之后,程志超急忙问老江拿主意:“江叔,怎么办?”
“没事,材料我都看过了,和你们没有关系,就算是下手重了一些,你们也是正当防卫。妈的,胆子倒不小,找到司令部来了。走,我跟你们去看看。”
说完之后,也不提去饭店吃饭的事了,改了方向,一马当先,向大门方向走去。事到临头,也容不得程志超和赵济勇再躲。再说前面有老江顶着,谅那几个派出所的警察也不能拿自己怎么地。心里有了点底气,挺着胸脯跟在老江后面也向大门口方向快步而行。
张宇迟疑了一下,也踩着小碎步跟在三人身后。
警卫连到大门口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老江像一只领着三只过马路的小鸭子的母鸭子一样,昂首阔步,直奔大门。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放缓了脚步,背起了手,走得不疾不徐。
远远的看到大门的侧前方停着一辆警车,三四个身着警服的警察在大门口不住的来回踱着步,不时的向里面张望两眼。门口的哨兵在哨位上站得笔直,双手握住枪,目视前方,偶尔看他们两眼,不见异动之后,又像标枪一样纹丝不动。
那几个警察一见到程志超和赵济勇,松了一口气,其中两个警察一时忘形,举步就向几个人迎了上来。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得耳边炸雷似的响起两个字:“站住!”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哨位上的哨兵已经将右手食指放在了扳机的上方的枪身上,同时调转过了枪口指向两人,一脸的严肃。
那两个警察吓了一跳,平时他们办案,所接触的大部分都是管区的商家店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见到程志超和赵济勇之后,心里一松,竟然忘了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直到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自己,这才想起,此地非比管片的商家店铺,而是堂堂东北军区的大脑中枢所在地。
低头一看,自己的一只脚正好踩在门口的警戒线上,而哨兵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那道白漆划就,平时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的细线。一道普通的白漆线,在不同的地方,却有着不同的含意。司令部门口的警戒线,绝非他这种普通的警察所能闯得起的,急忙定了定神,缩回了脚。
那两个哨兵见他将脚缩回,也收起了枪,又变成了两杜标枪。只是这一次,标枪的眼睛却不是目视前方,而是死死的盯着他们几个了。
这时老江已经领着程志超和赵济勇来到了门口,在警戒线里面两米远的地方站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