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吃饭的时候,程卫国和老江才踱着方步从小客厅里走了出来……两个老家伙都是一脸的莫测高深。程志超心里闷哼一声,知道他们两个这么长时间才出来,无非就是要把整个计划再完善一下。通过这件事,也让程志超看出来老江并不是事事都站在他和赵济勇这边,碰到重大问题的时候,这几只老狐狸始终还是穿一条裤腿的。
程家这顿便饭本没打算请别人,程卫国和老江也没有想到郑怀柱会来。直到看到大刀金刀稳坐在餐桌旁边的郑怀柱,程卫国才不由的愣了一下,随即换上了一副笑容:“你小子鼻子倒是好使,知道今天我们家要招待客人,特地掐着饭时过来的?”
虽然方晓晨并没有保证郑怀柱肯定就能和方越元联系上,郑怀柱的心情却还是一片大好,嘿嘿怪笑两声:“没办法,一大早上连口粥都没有喝就出门了,回来之后连家门都没进,就跑过来,正好赶上饭时,单阿姨再这么一让,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个郑怀柱也是从小就在程卫国面前长大的,不管现在对他的看法如何,起码小时候还是待他有若亲生儿子,也不和他客套,自顾自的在主位上坐下,问道:“喝什么酒?”
“今天是超儿的大好日子,啤酒可不行,整白的。”郑怀柱也没有客气。
“什么大好日子?八字才有一撇,以后他们的路还长着呢,你这个当哥哥的可得多提携他们一下,超儿年轻,遇事冲动,前两天和你朋友闹的就挺不愉快的。”程卫国淡淡的说道,起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白酒,甩给了程志超:“满上。”
程志超急忙接过酒瓶,打开封口,先给老江倒满,接下来又给郑怀柱倒满,最后才轮到程卫国。这种酒桌上的礼节程志超自幼就接触得多了,做起来极其熟练。老江和郑怀柱也没有起身客气,只是微微向程志超点了点头。
郑怀柱端起酒杯,说道:“那个姓袁的自己找不自在,好端端的非要惹祸上身,这也怪不得超儿,程叔放心,这件事我已经摆平了。咱们都是自己人,和那个姓袁的毕竟差了一层,遇事遇非,我只能站在咱们这边。只要程叔不怪我把他们引到院里找上门来就行。我先干为敬。”
说着,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程卫国用眼角的余光看了方晓晨一眼,缓缓的说道:“要说你的办事能力我是放心的,只不过那个姓袁的看起来可是相当的难缠,这件事你还真就得多留点心,千万不能大意了,要是留下尾巴,我担心对超儿的前途有影响。”
“程叔放心,那个姓袁的再怎么难缠,可是始终是官场上的人。自古官大一级压死人,咱们是什么身份,他们又是什么身份?哼,我见到那个姓袁的,把其中的利害关系一挑明,就把他吓得差点没尿裤子。”
程卫国哈哈一笑:“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好像是咱们以权压人了。”
“这怎么能叫以权压人呢?”郑怀柱满不在乎的说道:“说起以权压人,那姓袁的才叫极品,小小的一个芝麻绿豆官,竟然跑到咱们院里打起了官腔。哼,也不看看咱们院是什么地方,随便拉出一个人下到地方,就比他高出好几级,简直是自不量力。”
程卫国点了点头:“本来我也没打算和他发火,不过被他那熊样惹的真是忍不住了,不管怎么说,还得谢谢你帮超儿把事平了,小伙子有前途,哈哈哈哈。”
郑怀柱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谦逊。
单苇清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听两人说到这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们爷们一见面,除了这事之外,就不能说点别的?本来好好的心情,硬是让你们给搅了。”
程卫国一怔,大笑两声:“好好好好,咱们就把这事揭过去,唠别的,唠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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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唠当真是非同小可,几个人想到哪说到哪,一直唠了两个多小时,这顿饭才算是吃完。
郑怀柱这次本来就是抱着目的来的,主要是接到刘欣的电话之后,心里还是没有多少底,生怕刘欣的影响力不够,才一定要听到方晓晨的亲口保证。方晓晨也非常乖觉的给了他开了一个前景无限美好的空头支票,郑怀柱终于安下心来。
只要方晓晨和刘欣答应帮他和方越元取得联系,他就有十足的把握能说服方越元和自己合作,毕竟方越元也是求财心切,以自己的人脉,再加上方越元的实力,双方的确是强强联合,方越元不可能放着到嘴的肥肉不吃。
吃到尾声的时候,郑怀柱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告辞离去。他一走,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单苇清双目如电,盯着程志超问道:“超超,你和我说实话,刚才我在厨房的时候,看到你们和郑怀柱嘀嘀咕咕的,都说了些什么?”
程志超放下了筷子,迟疑道:“这个……”
“不能说?”
“不是不能说,是根本就没有说什么。”程志超咳嗽了两声,偷偷看了方晓晨一眼之后,小声说道。
本来这个问题是不方便当着方晓晨问的,但是也不知道单苇清是真的把方晓晨当成了自己人,还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一脸不悦的追问道:“那个郑怀柱刚一进门,就鬼鬼祟祟的,说什么要来看看晓晨,我看分明就是一个幌子。”
程志超“嗯”了一声,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母亲的问题,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方晓晨嫣然一笑,也放下了筷子:“阿姨,郑怀柱这次上门,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来看我的,但是除了看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只不过是简单提了一下而已。”
“哦?”方晓晨一张口,单苇清倒不好再追问了,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晓晨,你别怪阿姨,实在是最近这个郑怀柱闹的很不像话,我这个当妈的,可不希望超超和他搞在一起。”
方晓晨点头道:“我明白,郑怀柱这个人在外面是做什么的,我也很清楚,所以我也常劝程志超远离此人。但是他们是发小,想要快刀斩乱麻,实在不容易,只能先这么应付着。况且,我和刘欣要在省城开店,这个人还真就不能得罪,要不然他派人时不时的到我们店里捣几次乱,我们光应付他,脑袋就得痛死了。”
程卫国在一旁说道:“这倒是实话,此人现在只能是合而不流,只要你们把持得住,不和他搞在一起做事,私下里交往也并非不可。”
他替单苇清打圆场,以方晓的聪明,如何听不出来,嘻嘻一笑:“自从我来到省城,刘欣又要开店以来,这位柱子哥私下里的小动作可是不断,远的不用说,前两天袁老八的事,估计也和他月兑不了干系。不过一直没有撕破脸,就先这么地呗。今天他来找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让我帮着在我爸那里说几句好话,看他的意思,好像是想和我爸合作。”
既然程志超父母这边自己已经过了关,那和程志超的关系,就是货真价实的男女朋友关系。在座的除了程志超的铁杆,就是程志超的长辈,除了赵济勇之外,每一个都是在人精,如果自己说的话再不尽不实的话,恐怕反而起到反作用,方晓晨索性实话实说,正好可以借此看看这些人的反应。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单苇清的脸色一白,失声道:“什么?他要让你帮忙,要和你父亲合作?”
“嗯,据我所知,他在滨海的合作伙伴是一个叫马峰的人,这个人和我父亲一向不对付,实力方面嘛,嘿嘿……,估计是郑怀柱也看出此人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所以才冒出这个想法的。”
方晓晨还不知道这几位长辈都知道她带人扫了马峰场子的事,为了给这几位留下一个好印象,这事自然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只是简单说了一下马峰的实力和方越元相比,差了一大截。
单苇清和程卫国面面相觑,心里都涌起了一种不祥之感,老江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这个郑怀柱胃口倒是不小,一个马峰竟然还不能满足他,看来这小子是真想大干一场啊。你觉得你父亲答应他的机率有多大?”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答应郑怀柱和我爸提一下,至于他们能谈成什么样,和我不发生关系,只要郑怀柱不来我的店捣乱就行。”方晓晨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了程志超面前的小碟里,继续说道:“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我爸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和刘欣安安份份的在省城把这个店开好,等程志超将来大学毕业了,能赚钱养我了,我连这个店也不开了,到时候拉着刘欣,天天在家里打麻将,嘻嘻。”
虽然方晓晨表现得温婉可人,但是并不代表她真肯为了程志超什么事都忍气吞生,即使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撕破脸皮大吵一顿,可是不软不硬的钉子话也得递过去。单苇清刚才的态度已经说明这位军区总管的高管,骨子里还是看不起自己的身份,方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心里的不满表达了出来。
单苇清如何听不出来方晓晨话里的不满?脸现尴尬之色,嗔道:“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着天天打麻将?照你这个年纪,岂不是还要打上几十年?”
方晓晨见她假装没听懂,也没有再往说这个话题,继续笑着说:“那怎么办?我只不过是卫校毕业,说穿了,只是个中专,连个大专都不是。外面那么多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我一个中专生就更不好找啦。”
单苇清做梦也没有想到方晓晨的辞锋如此厉害,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觉,不禁暗道厉害,心想这丫头小小年纪,嘴皮子就如此便给,这要是将来儿子降不住她的话,那还了得?
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丫头虽然话里带刺,但在礼数方面还是一点也不欠缺,看来只不过是野惯了,自己的态度激起了她的反骨,这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当下微微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这些当老的也没有权利插嘴。打不打麻将倒是无所谓,只要你们两个能好好过日子就行。不过这个郑怀柱,你们能离他远点就离他远点,咱们可是正经人家,就算是穷得要饭了,也不能和他一起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
方晓晨将自己想说的话一古脑的说出来,心里痛快了许多,忙不迭的点头:“阿姨放心,别的我不敢保证,我敢保证,以后和程志超孝敬你老人家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老实说,我对我爸他们那行生意完全不感兴趣,他的钱我是花的,但是只不过是借鸡下蛋,一旦我们有了自己的经济基础,他的钱,我一分钱都不会再要了。”
程卫国嘿嘿一笑,说道:“话也不用说得那么严重,他始终是你的父亲,没那么严重。我们最大的担心就是你们年轻,很多事情都看不穿,因此走上了歪路,至于别的,扯的太远了。”
“我明白。”方晓晨看到程志超喉头微动,知道他想要说话,急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阻止他张口,正色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正如叔叔所言,他始终是我父亲,这是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我虽然对他的生意不感兴趣,也打定主意要和程志超在一起,但是在我心里,他还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父亲。”
话说到最后,在表决心之余,大小姐性子一发,已经有些赌气的成份了,明明白白的向程卫国等人传过去一个信息,那就是,即使将来和程志超结婚生子,但是如果程家想要借此让自己和方越元划清界限,方晓晨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程志超暗叫糟糕,从小到大,程家向来都是这两个老的说上句,今天方晓晨却不管不顾的连软带硬,一通胡说八道,说的固然痛快,但是要是把程卫国和单苇清惹恼了,只怕又要横生枝节。
饭桌上的气氛又尴尬起来,程卫国和单苇清面对着方晓晨果的表白,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去。曾几何时,他们也曾经像方晓晨一样直爽过,但是身居高位日久,说起话来也学会了转弯抹角,冷不丁听到如此直白的话,心里都是不由得一震。
在这种气氛下,程志超和赵济勇都是没有资格说话的,这两位公子爷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在那里干着急,唯一能说话的就是老江,看到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冷场,急忙咳嗽了两声,哈哈一笑:“晓晨啊,你这话说的可就有些言重了,在我们心里,任何一个父亲都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尤其是你父亲,在我们心里,绝对是一个人物,可惜生不逢时,如果有机会和他见面,我倒真想和他痛痛快快的畅饮一番。”
方晓晨说出这话之后,心里也在不住的打鼓,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把程卫国和单苇清得罪了,看到单苇清和程卫国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不禁又悔又急,却又找不到圆场的措辞,正着急的时候,老江及时的给自己送过来一个梯子,急忙借着这个话茬咬着嘴唇说道:“叔叔,阿姨,实在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程卫国爱怜的看了她一眼,苦苦一笑:“好久没有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以前对你不了解,只当你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没想到见了面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的方大小姐,也是一个相当有立场有原则的人,嘿嘿,我这颗心,算是放到肚子里喽。”
方晓晨大感意外,不禁“咦”了一声,干笑着附合了几句,总算是又将气氛缓和下来,心想程家老爷子这不是挺平易近人的么?怎么程志超怕成那个样子?
她从小见的最多的就是上的人,当官的还真就没见过多少,自然不知道,越是高官,待人接物就越平易近人,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再板着脸给自己树官威,身居高位的时间长了,光是自身散发出来上位者的气场就已足够给人震慑。但是那只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的姿态,在自己儿子面前,程参谋长可着不怎么平易近人。
程志超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手心里全是汗水,偷偷捅了一下方晓晨,递过去一个乞求的眼神,心想我的姑女乃女乃,现在是关键时期,你老人家可千万别再胡说八道了,把这一关过了,混熟了,想怎么说还不是由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