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魏焕东已经打完了电话,一脸不愉的慢慢走了进来。进门之后,长长叹息一声,也不说话,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
方越元奇道:“什么情况?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劲,难道那个方诚连你的面子都撅了?”
“那倒没有。”魏焕东摇摇头:“我电话打过去之后,这厮和我虚情假意的客套了一番,热情得很。只不过我一说明打电话的用意之后,他就变脸了。”
“哦?有没有说原因?”
“说了。”魏焕东冷笑两声,转过头向方晓晨问道:“丫头,前天晚上你把他们的人给打了?”
方晓晨一怔,随即断然否决:“没有。”程志超也在一旁说道:“前天晚上我们找到他们之后,并没有在KTV里和他们发生太大的冲突。只有柱子哥的人吓唬了一下秦川,双方算是动了点手。张诚的人看到柱子哥的人之后,吓得坐在沙发上,连动都没敢动一下,老实得很。我们也不想惹太多的事,他们没动,我们也就没有动他们。只不过那个秦川不怎么老实,晓晨给了他点教训,并没有动张诚的人。”
郑怀柱点头道:“这一点我也可以做证,我派过去的那几个人随后就将当时的情况简单向我汇报了一下。的确没有和张诚的人交手。,毕竟我们和张诚没有恩怨,犯不着主动去招惹张诚的人。我派过去的那几个人办事还是相当有分寸的,而且也不敢和我撒谎。这种事可大可小,一旦他们和张诚的人真交过手的话,一定会和我说的。”
魏焕东眉头紧锁:“那就怪了,为什么张诚一口咬定你们前天晚上打他们的人了呢?”
方晓晨冷笑道:“肯定是我们离开之后,那几个小子觉得就这么回去,没有办法交待,所以才说我们打他的。”
方越元道:“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你真没有动他的人?”
平时的时候,方晓晨可以随意的和方越元撒娇,甚至可以公然和他顶着干,方越元也基本上都是眼睁眼闭,闹到最后,往往还都是随着方晓晨的性子来。可是一旦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的时候,方越元对方晓晨有着绝对的震慑力。最后那句话是轻描淡写的问出来的,但是方晓晨却不敢顶撞,老老实实的答道:“真没有动他的人,就是那个秦川不怎么老实,我拿刀在他大腿上给了一下。”
此言一出,除了已经知情的郑怀柱和程志超之外,余人脸色都是一变。方越元和孙定琛倒还强一些,他们两个都是从小看着方晓晨长大的,知道这丫头的德性,那些方越元的手下,自诩为叔叔辈的老江湖和魏焕东都吓了一跳,暗道好大胆的丫头,在人家的地头上竟然也敢舞刀弄枪的。
方越元苦笑道:“看来,这件事情到时候还得麻烦魏老解释一下。”
魏焕东干咳两声:“这个倒没有问题,张诚也说了,那个秦川不是他的人,如果真的只是动了他的话,那么在张诚那边,咱们就好说了。唯一难办的是,张诚刚才对我说,好像令千金不但打了他的手下,还张口管人家要三万块钱?这事……”
“啊?”这一回连孙晋宝都不淡定了,忍不住惊呼一声:“姐,你怎么搞的?跑到人家地头上,给了人家一刀,还反过来管人家要三万块钱?”
方晓晨和程志超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肯定是张诚的手下自觉拿不出这笔钱,但是又不敢得罪郑怀柱,所以才把要钱的事告诉了张诚。
方晓晨哼了一声,恨恨的说道:“他妈的,这帮王八蛋太不讲江湖道义了。当初说得好好的,不告诉他们老大的,一转身就不是他们了。”
方越元眼见众人听了她的话之后,都是脸色古怪,急忙喝止了方晓晨,指着程志超说道:“你来说说,这三万块钱是怎么一回事。”
他知道方晓晨从小就没理辩三分,如果问她的话,八成会给对方编排出一大堆的不是,以彰显自己是多么多么的占理,这三万块钱要的又是多么多么的应该。相比之下,程志超的话应该比自己这位宝贝女儿要靠谱一些。
程志超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下,只感到浑身不自在,可是方越元问起,又不能不回答,只好说道:“他们砸了我朋友的摊子,晓晨就管他们要了三万块钱赔偿。”
“那这笔钱到位了么?”
“还没有,说是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明天才到最后期限。”
“胡闹。”方越元的眼睛瞪了起来:“一个摊子而已,你们就张口管人家要三万块钱,这岂不是狮子大张口?下次你记住,再大的摊子,那也只不过是一个摊子而已,最多要两万就行。”
方晓晨忍住笑,连声答应。对她而言,三万和两万的区别并不太大,管人家要钱,无非是咽不下这口气,必须要让秦川等人付出一定的代价,免得让他们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即使是秦川最后赖帐,她也没想着去找他追讨。可是挨了一刀的秦川以己度人,觉得如果不把那笔钱交出来的话,恐怕日后没有好日子过。但是凭他的能力,实力拿不出这么多钱,只能和张诚的手下一起分摊这笔钱。偏生张诚的那几位手下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无奈之余,只好将这件事告诉了张诚。
魏焕东在方越元最初训斥方晓晨胡闹的时候,心里还不住的想方越元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果然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伟丈夫。可是没想到方越元说到最后,话锋一转,又说出三万不行,最多要两万的话来。前后反差太大,魏焕东眼前一黑,差点没被方越元气晕过去,苦笑道:“老方啊,我总算是知道你这个女儿为什么如此出色了,原来都是和你学的。嘿嘿,果然是将门虎女,名不虚传啊。”
方越元哈哈一笑:“我的女儿,当然是像我了,难道还能像你不成?”
“你们爷俩都是一等一的人杰,我老魏甘拜下风。”魏焕东叹了一口气:“要不,我再给方诚打个电话,一来告诉他令千金没有动他的人,二来告诉他,你老方的意思是不要三万,改要两万了?”
“别别,千万不要。”方越元笑道:“刚才只不过是随口说句笑话而已,你可千万别当真。不过如果晓晨说的是真的,那么张诚的确是得拿出点诚意来。”
“你想怎么谈?”
“这个暂时没有想好,在省城,你和怀少是地头蛇,还得你们来安排。”
魏焕东道:“既然如此,今天晚上,咱们找个地方,我和怀少摆一桌和头酒,大伙坐在一起,把这里面的误会解决一下。”
方越元点头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麻烦你老人家和怀少安排一下。我只有两点要求:一、张诚小舅子和程志超之间的事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虽然我们老了,可也知道这种事在现在的年轻人之间司空见惯,由得他们闹去,张诚以后不能再插手;第二、那就是钱的问题了。晓晨和程志超没有动他的人,可是我们的摊子却被他们给砸了,他得给个说法。”
郑怀柱在旁边呆坐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终于忍不住插口道:“第一点容易,相信以魏老的面子,应该不在话下。可是这第二点,恐怕张诚未必能答应。”笑了一下,说:“老实说,只不过是个摊子而已,并没有伤人,晓晨的三万固然是狮子大张口,方老板的两万也有点高了。”
方越元和孙定琛交换了一个眼神,笑而不语。孙定琛呵呵笑了两声:“他刚才已经说了,要两万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那张诚也是江湖上的人,想必不会不知道,既然能坐到一起谈这些事,就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总之,张诚虽然是地头蛇,可是咱们也不能堕了滨海的名头。”
方晓晨“咦”了一声,展颜笑道:“孙叔叔,你可不当大哥好多年了,今天怎么又说起这种话了?”
孙定琛白了她一眼,嗔道:“我的确是不当大哥好多年了,可是当你叔叔也好多年了。你这个臭丫头,从小就不安生,这才来省城一两个月就搞出这么多的事。如果不趁着大伙都在省城,帮你平平事,恐怕用不了几天,你就得把省城的人都给得罪遍了不可。”
这些人里,除了方越元之外,也只有孙定琛敢这样和方晓晨说话,众人听他说得有趣,都齐声大笑起来。
方晓晨俏脸微红,蹦到孙定琛身边抓起他的胳膊,不依的说道:“孙叔叔,你越来越偏心了。小时候,总是见你说刘欣和我相比,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做的也不好。怎么现在大了,反而不见你她了,却总是说我?”
孙定琛“哦”了一声,笑道:“看看,现在连刘欣的醋都吃起来了,还来怪我。”
方晓晨一愣,随即撇了撇嘴,示威似的向孙定琛扬了扬下巴,一脸悻然的走到程志超身边。旁边的人自然又是笑声不断,惹得方大小姐恼羞成怒,突然伸出手,狠狠的在程志超的胳膊上拧了一把泄愤。
程志超正抱着胳膊笑吟吟看着这一幕,冷不防遭此荼毒,只痛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这一嗓子喊得极其突兀,一片笑声之中,声音虽然不大,却显得极不和谐。众人一愣,看到他和方晓晨的样子,知道方大小姐在孙定琛那里没有讨到便宜,心里不忿,终于向程志超下了毒手,又笑了起来。
方晓晨被他们笑得脸如红布,咬着嘴唇瞪了程志超一眼,心想这个杀千刀的,我这一下也没用多大的力气,他却叫得这么大声,分明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等回家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时魏焕东已经简单和郑怀柱交换了一下意见,再一次掏出了电话,给张诚打了过去。接通之后,也没有出去,就坐在刘欣的办公室里将方越元打算摆一桌酒,意图和他消除最近发生的误会的事简单说了一下。说完之后,就见这位当年的省城第一刀电话放在耳边,嘴也不张,只是在喉咙里发出了一连串的“嗯嗯”声。
过了五六分钟,才见他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好,那就这么定了。”然后挂断了电话,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
方越元面沉似水,声音也是波澜不惊:“怎么样?那个张诚说什么?”
“他在电话里倒没说什么,只是说久仰你方老板的大名,一时想要见一面,却总不得机会。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他很高兴。说是准备一下,到时候肯定准时赴约。”
方越元还没等说话,就听得方晓晨说道:“只不过是坐下唠一唠而已,有什么可准备的?我看那个张诚是没安什么好心,爸,咱们得防备点。”
“何以见得?”
“您也说了,在省城,他是地头蛇,人头熟得很。即使是要准备的话,也得是咱们准备才对,用他准备什么?我看他是分明就是想摆鸿门宴。”
方越元拍了拍脑袋,被自己这位宝贝女儿的不学无术弄得啼笑皆非,几乎是申吟着说道:“这桌酒是咱们摆的,就算是要摆鸿门宴,那也是咱们摆,和他有什么关系?”
方晓晨本想在众位叔叔面前引经据典的表现一番,没想到一张口就犯了一个错误,神情略显尴尬,干笑两声:“这样啊?那就算他不是摆鸿门宴,说他一句打算反客为主总不会有错?”
“反客为主?”方越元冷冷一笑,刹那之间,眼神变得凌厉无比,将头靠在了椅子背上,双眼望着天花板,冷冷的说道:“反客为主,是要用实力来说话的,有魏老和怀少在这里,哪里还轮得到他反客为主?”
郑怀柱连连点头:“方老板说的不错,张诚当年在省城还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可是现在却差得远了。他不是说要准备一下么?咱们也准备一下。我这就安排人手,看他到时候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方越元挥了挥手:“不急,他又没说不和咱们谈,如果咱们弄出太大的动静,反而让他觉得咱们没有诚意。今天晚上就咱们几个去,我还真就想要见识一下你们省城的朋友到底准备了什么节目欢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