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这场饭局,参与者各怀心机,气氛看起来却又融洽无比。/百度搜索“fkkxs”获取更多章节同一时间,在西南边陲的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里,同样进行着一场饭局。但是参与者谈的却不怎么融洽,不但不融洽,还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到最后像两只斗鸡一样相互对峙着,谁也不服谁。
边洪文的老婆,也就是况鹏大姐名叫况英,眉目如画,看起来身形瘦瘦弱弱,大腿还没有边洪文的胳膊粗,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东北农村大老娘儿们,倒更像是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但也只能从外表上给人这种感觉而已。用边洪文的话就说他的这位夫人,只要不张嘴说话,那就是一个绝世大美人,连杨贵妃都得靠边站。但是张嘴一说话,靠边站的就不是杨贵妃,而是张飞了。
每次丈夫和弟弟两个因为鸡毛蒜皮的一点小事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中间负责调和矛盾的人就是这位况英,这一次也不例外。看到弟弟和丈夫四目相对,眼神之间电闪雷鸣的状态,况英又一次站到了两人中间:“你们两个是不是看老娘这两天心情好,不爱搭理你们,又蹬鼻子上脸是不?”
声音倒是蛮好听的,可就是嗓门大了一点,一嗓子喊出来,两只斗鸡顿时像见了猫的耗子一样,成了两只斗败的公鸡。
“姐,你给我评评理,我蹲新兵连蹲了好几年,总算是让我发现两个好兵苗子,你这位好老公看着眼睛也红了,硬是想让我把那两个兵让给他,天底下哪有这种美事?”
“这两个兵,放在你那里纯属浪费,多好的苗子啊?我敢说,只要他们两个到了我们侦察连,用不上一年,肯定能在全军比武之中取得好名次。到时候,你这个新兵连长脸上也有光,是不是?”
“放屁,都是你的兵了,就算是争来光,也是给你们侦察连争光,我这个新兵连长到时候还是个屁啊?不行,一点商量的余地没有。别的兵你可以随便挑,但是程志超和赵济勇我是肯定不能放。”
“我当多大点事呢,原来就是两个兵蛋子。”几句话的功夫,况英就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沉着脸在桌子旁坐了下来,“你瞧瞧你们两个这点出息,一个姐夫,一个小舅子,都是实在亲戚,为了两个新兵蛋子这个争啊。要我说,不是两个兵么?一人一个,皆大欢喜。这事,我做主了。”
“啊?”两个上尉军官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我做不了主?”况英的眼睛立了起来,陡然间大吼一声:“大人说话,小孩子看什么看?做作业去”
况鹏和边洪文又都吓了一跳,等她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况英最后那一嗓子并不是冲他们两个吼的,而是冲坐在旁边,时不时向酒桌上偷看两眼的儿子说的。那孩子显然也知道在家里面,况英才是一把手,吓得一个机灵,一溜烟逃掉了。
况英吼了那一嗓子之后,拿过两人的酒杯,一人倒了一杯酒,嗔道:“我再郑重的说一次,以后在咱们家,只谈家事,不谈公事。你们工作中的那些事,在单位能解决就解决掉,要是实在解决不掉,就等到第二天上班之后再解决,总之这是最后一次。”
边洪文知道自从老婆大人办了随军之后,因为工作的问题一直闹心不已,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盯着人家的讲台就挪不动地方,恨不得把那讲台搬到家里。可是他只不过是一个上尉连长而已,在给妻子安排工作的事上,心有余而力不足,自觉亏欠况英良多,在家里的地位每况愈下也只能忍着。
况鹏比他还要惨一些,他是在况英随军之后才受到荼毒,但况鹏却从小就生活在姐姐的阴影之下。他们姐弟二人不到十岁的时候就死了母亲,身为长姐的况英就承担起替死去母亲管教弟弟的重大责任,直到况鹏当了兵,才算是逃出了虎口。但也没有逍遥多少年,自从况英随军之后,况连长就又一次堕落在水深火热之中。
两个男人,一个惧内,一个恐姐,俱被一个看起来四级风以上不敢出门的况英吃得死死的,这其中的苦楚自是不足为外人道矣。但是幸好况英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看到两人都老老实实的不再对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就对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多好?对了,你们说的那两个新兵,到底好成什么样了?值得你们两个争到家里来了?”
“要说这两个小子啊,真不是盖的。”老姐主动提起来,况鹏马上就来了兴致,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将领口的风纪扣解开,趾高气扬的说道:“前一段时间训练的都是一些基础科目,还没有训到作战项目,所以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唯一的长处,也就是体能好一些而已。但是今天一打靶,可就露脸了,别说和他们一样第一次模枪的新兵,就是我们连里的老兵,能达到那个成绩的也不多。”
况英也来了兴趣:“这么厉害?哪的兵啊?我听你姐夫说,这一次咱们东北老乡挺多的。”
“还真就是咱们东北老乡,临上车之前硬塞进来的后门兵。刚开始的时候,我还真就没瞧得起这两位少爷兵,现在反过来再一看,那素质真不是盖的,将门虎子,这就是将门虎子啊。”况鹏一脸的赞叹。
“后门兵?”
“嗯,两个兵的老子都是咱们东北军区的高级干部,接兵的时候,省军区副政委特地关照过的,让照顾好这两个小子。能劳动省军区副政委,背景肯定不简单。我过后查了一下,那个姓赵的背景不好猜,不过东北军区高级干部里面,姓程的只有一位,就是东北军区参谋长程卫国,少将军衔。”
况英张大了嘴巴:“要是这样的话,我看你们两位也别争了,这两个兵肯定干不长。”
“怎么呢?”
“你傻啊,那么大的官,把儿子送到部队来,难道真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我看八成是来部队镀金来了。你看着吧,如果不出我的意料,新兵连还没等结束,他们两个的调令就得过来。”
边洪文道:“调令?调哪去?”
“还能调哪去?”况英一副诸葛亮的姿态,居高临下的说,“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当兵当傻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了?军区参谋长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在你们这个连喝的水都带着一股苦味的穷山沟里干长了?人家既然把儿子送到部队来了,难道就一点也不替儿子打算打算?”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程卫国将来要把这两个小子调回东北军区去?”
况英还没等说话,况鹏就已经在一旁大摇其头了:“不可能,他程卫国是东北军区的参谋长,咱们这里可是西南军区。要想调动,那可是跨军区调动,哪那么容易?别说他只不过是东北军区的参谋长,就算他是东北军区的司令员,恐怕也不是说调就能调。”
况英一脸的不屑:“瞧你们那点能耐,我说下调令不假,但是什么时候说过那两个兵会调回东北军?人家那么大的干部,我就不信和你们西南军区的高层没有联系?只要人家给司令部打个电话,让关照一下自己的儿子,这个面子,谁能不给?就算调不回东北,调到司令部机关还不是手拿把掐的?看着吧,你们两个夯货,争来争去,到最后肯定谁也争不到。”
况鹏和边洪文大眼瞪小眼的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垂下了脑袋。虽然他们嘴上没有承认,但是心里都对况英的话深以为然。一想到好不容易发现的两个好兵苗子,将来极有可能会被调到机关去吃闲饭,这么好的兵,恐怕就要庸庸碌碌的度过自己在部队的光阴,两个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况英目光何止如炬,一眼就看出两个人心里的不快,奇道:“你们想什么呢?”
在她的积威之下,两个男人很少对她画弧,叹了一口气,将各自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本以为况英也会和他们一样感慨一番,却不料换来了况英两声冷笑。
“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们两个,当了十年兵,和这个社会都月兑了节,天天在外面牛气冲天的大老爷们,见识竟然及不上我这个在家里吃闲饭的老娘儿们,你说你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年底打报告,转业回家。你们和社会既能沟通上,我也可以继续回学校教书,不用整天窝在家里天天为工作的事烦心。”
唠来唠去,又唠到了让他们两个转业回家的问题上,这已经不是况英第一次和哥俩提起这件事,况鹏和边洪文这一次很有默契的站在了同一阵线上,急忙岔开话题:“既然你这样说,肯定就有你的高见,说说看,你对这两个兵的前途有什么看法?”
“有什么看法?没什么看法。”况英哼了一声,“就算是瞎子来看,也能看得出来,将来这两个兵肯定比你们两个有出息。当了十多年兵,还只不过是个连长而已。”
况鹏和边洪文都是哈哈大笑:“你说他们两个会比我们两个有出息?我看未必。我们两个可都是在一线部队锻炼出来的,他们两个如果调到机关去,最多就是混吃等死,废人一对。”
“机关那么多人,难道全都是废人?我看你们两个还是没有看清形势。真正的废人,并不在机关,而恰恰就在你们引以为傲的一线野战单位。”况英很久没有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讲课,今天总算又找到一个机会重温昔日的感觉,越说兴致越高,一把抢过边洪文的酒杯,喝了一大口酒之后,完全不顾形象的抹了一下嘴之后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官场衙门就是一个最具斗争性的单位,别看机会关单位平时挺清闲的,但是肥差那可是真肥,这个总没错吧?”
两个男人已经完全被她的气场所震撼,被她的演讲所吸引,当真就像两个虚心受教的小学生那样,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的点着头。
只听得况英继续说道:“但是机关的干部那么多,肥差就那么几个,所以机关里面的明争暗斗,要比你们野战单位厉害得多。别看你们两个平时在手下兵面前挺胸腆肚的装老大,一旦到了机关,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让人坑得稀哩哗啦的。”
况鹏瞪起了一双牛眼,不服气的说道:“那也未必。”
“现在你先别拉硬,等你有机会调到机关去,你就知道厉害了。”况英冷笑两声,没有理他,继续说:“那两个小子从小就生长在高干家庭,政治上的嗅觉要比你们两个灵敏得多,官场争斗的经验也肯定比你们多。要我说,他们两个在你们野战单位才叫屈了材,如果到了机关单位,肯定是如鱼得水。两个小子的老子们在暗中再帮衬一把,你以为人家将来会差得了?”
她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有感觉,直说得口唾横飞,两只眼睛烁烁放光。而讲台上的那两个小学生却随着她的演讲,头越垂越低,心里底气越来越不足。最后双双长叹一声,相顾无语。
刚开始看到程志超和赵济勇的出色表现之后,两位连长只顾着在心里面高兴,并且想要将这两个兵据为己有了,却完全忽略了这两位的少爷身份。其实况英所说的,只不过是当今社会的一些基本现象而已,但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记重锤一般,重重的击打在他们的心口。
他们两个虽然在部队这个相对比较封闭的环境里生活了十多年,却并不像况英所说的那样,在部队里呆傻了。事实上,有些事情根本就不用细想就能想得出来。一个小小的地级市里某个局的领导,在临退休之前都会给上级领导写信,以“参加工作以来,从未向组织提过任何要求”为理由要求上级领导解决自己儿子的工作问题,更何况是程卫国这种高级干部?恐怕两位太子爷刚刚上了火车,老爷子就已经将他们未来的发展之路铺得妥妥当当的,哪里还轮得到他们这两个小连长替他们做安排?
况英讲了半天课,过足了瘾,心满意足的跑去监督儿子做作业去了,剩下两个大老爷们一脸郁闷的坐在酒桌上相互对望着。
良久,况鹏才长叹一声,小声向边洪文问道:“姐夫,你说这事怎么办?”
自打军校毕业以来,况鹏在称呼边洪文的时候,向来都是“小边”,叫姐夫的时候很少。今天被况英弄的将这两个字下意识的叫了出来。边洪文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受宠若惊,垂头丧气的说道:“反正我现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两个兵啊,我看弄不好还真得像你姐说的那样,到最后咱哥俩谁也留不下。”
“就不能想想办法?”
“你一向自诩比我聪明百倍,智商140的人物都想不出主意来,我又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况鹏咬了咬牙:“**,等了好几年,就等来这么两个好兵,还他**的是两个留不住的大少爷,心里真他**的不甘心。”
“何止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但是有什么办法?如果把咱们肩头的三颗星换成金星,别说两个大少爷,就是两个大老爷,咱们也能留得下。可惜咱们两个肩膀上扛的是三颗银星,还是压着一道杠的那种银星,说的话连个屁都不如。兄弟,认了吧。”
“看来也只能认了。你说这两个兔崽子也真是的,安安份份的当他的少爷兵,把露脸的机会给别人多好?非要来这么一出,把老子馋虫勾出来了,又拍拍翅膀飞走了,真他祖母的闹心。”
“闹心?那好办,喝酒。吃饱,喝足了之后,回到连队里好好给那两位大少爷上上课,也给他们两个留下点深刻印象。”
“对,就这样整,他是少爷不假,可是来头再大,现在也是老子手底下的兵,老子让他趴着,他就绝对不敢坐着。我回去和顾传成好好商量一下,往死里整他们。”说着,举起了酒杯,“来,干。”
“干”
滋溜滋溜况鹏和边洪文一脸郁闷的暂时将程志超和赵济勇的事放到了一边,一边骂着娘,一边将杯里的白酒往肚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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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况鹏,边洪文洗了一把脸,一摇三晃的走进里间卧室。他住的房子是部队的一个仓库临时腾出来改成的,本身又没有多少家俱,宽敞得显得有些空旷。
况英已经洗漱完毕,看到他进了屋,动了动身子,将一侧的床铺给他腾了出来:“况鹏走了?”
“嗯,走了。”
“没说啥吧?”
边洪文嘿嘿一笑,搂过她的身子,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笑眯眯的说道:“老婆,还是你有办法,三说两说就将况鹏说得垂头丧气的。我明天就去旅部,如果将来这两个兵真让我给弄来了,你可是首功。”
“死一边去。”况英双颊微晕,白了他一眼:“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那个弟弟哪点都好,就是喜欢吃独食,这事我要是不知道那也罢了,现在我知道了,怎么可能会让他一个人把那两个少爷兵都划拉去?”
“那是,那是。”边洪文嘴上不住的奉承着,被底下的两只大手也开始不安份起来……。
豹隐第二九四章夫人妙计(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