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八章悲催的兵班长
回到连队的时候,太阳在远处的山尖上已经落下了一小半,红彤彤的像一个大橙一般,在周围的山林之上洒下一片金黄sè的余晖,天边高挂的几朵云彩也被染成了赤红sè。远处一架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飞机缓缓飞了过来,亮晶晶的反shè着阳光,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烟,那尾烟刚开始的时候,只不过是细细的一道,几分钟之后,就逐渐扩散成粗粗的一根,被落日一照,和天边的云彩一样,显出淡淡的红晕。
天sè已经不像太阳没有落山的时候那般明亮,逐渐暗了下来,气温也随之降低,栖宿在营房周围树林中的鸟儿开始一群一群的飞了回来,但是徐大山却没有回来。
程志超他们回到了连队的时候,不但徐大山没有回来,就连顾传成等人也没有回来,其他各组人马倒是陆续回来了几批,包括直奔县城的那些人也都回来了大半,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团部之内,团座的脸sè已经黑了一天,桌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被倒掉之后,没过多久,又被烟头堆满。团长办公室内坐了四五个人,每人都是烟不离手,hōu完了这根hōu那根,一根一根hōu烟的结果,就是整个办公室烟雾缭绕,如果在大城市的高档宾馆之中,屋里有这么多的烟雾的话,火情警报早就报警了。
刚刚回来,还没等坐下来喘口气,程志超就被叫到了连部,那个带他们回来的侦察兵去的地方则比他高一些,直接被叫到了团部。
训练团长的脸sè黑了一整天,况鹏和林海涛的脸sè则青了一整天,在初得知连里出了逃兵的消息之后,况鹏和林海涛头皮都是一阵发炸,马上向上面汇报,被团长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以后每回来一批人,况鹏都会被团长叫到团部骂一顿。反正他的连部和团部的距离不远,想要骂他,派个通讯员过来叫他就行,方便得很。
一连挨了好几次骂,直到太阳要落山的时候,团长没有了骂他的兴致,况鹏和林海涛也得以苟延残喘。程志超到连部的时候,这哥俩正在办公室内大眼瞪小眼的面对面呆坐着。
直到连部通讯员捏着嗓,压着声音小声喊了几句之后,况鹏和林海涛一惊而起:“什么事?”
“程志超那拨人也回来。”
“啊?他们也回来了?顾传成呢?让他过来见我。”
“说是顾班长找到了徐大山的线索,和侦察连的两个同志追到县城去了,程志超他们自己回来的。”
“什么?找到徐大山的线索了?”况鹏又惊又喜,“程志超呢?把他给我叫过来。”
“程志超现在就在外面。”那通讯员相当乖觉,说完了之后,马上逃出了连部,将程志超塞了进去。
派出了那么多人马,进行了一整天拉网式的搜索,将附近三乡五寨都走了个遍,县城方面,也派出了那么多人搜寻,却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团长的耐xìn已经到了极点,他这个小连长当然也就随即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在这种情况下,顾传成等人找到了徐大山的线索,无异于黑暗之中的一柱灯塔,况鹏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程志超他们虽然找到了徐大山的线索,却并没有带回好消息,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再度熄灭,况鹏的眼神马上黯淡下来,无力的挥了挥手:“你跑了一整天,也很累了,回去休息。”
程志超“嗯”了一声,暗叹一声,默默的转身出了连部,回到了宿舍里。一进屋,看到徐大山丢下来的行李,心里突然一阵烦燥,抓起徐大山的被,卷成了一团,直接丢到了én外,然后躺到了huán上,扯过被én住了头。
其他战友们都被他的举动惊得呆了,本来早上起huán之后,如果不是正常午休的时候,白天是绝对不能允许躺在huán上休息的,即使一天训练完毕,回到宿舍的时候,没到熄灯的时候,大伙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马扎上各忙各的。程志超此举,无疑是大逆不道,但是班里的人都知道他的拳头硬,现在班长又不在,谁敢管他?
打发了程志超,况鹏和林海涛也没有闲着,两个人核计了一下,决定由林海涛在连部坐镇,况鹏直奔团部,向团长汇报情况。等他到团部的时候,那个侦察兵也已经将情况说得清清楚楚,连每个收受了秀儿母亲几个红薯的事情都老老实实的坦白,屋里的人听了之后,都是一阵默然。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原本不起眼的兵蛋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从戒备森严的训团逃走,而且还是成功逃月兑。以前训练团也不是没有出过逃兵,但是都被一一捉回来处理,徐大山是第一个成功逃走的,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看到况鹏进屋,团长这一次并没有骂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用手指头不住的敲击着桌面,过了好一会,对政委说道:“看样人是找不回来了,给他们家那边的武装部打电话,让他们留意一下,如果人回家去了,让他们马上把人送回来。”
政委叹了一口气,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事已至此,按照程序,的确是应该这样做了,但这也意味着徐大山逃走的事情,已经没有了退路,被当地武装部送回来之后,等待他的,必将是严惩。
惩罚的权力是训团的权力范围,用不着通知旅机关,等晚饭时间过后,顾传成那批人也回来之后,如何处罚徐大山就被提到了日程上,众人很就得出了一个结果——开除军籍。
如果是别的错误,部队领导还可能网开一面,但是对于一个逃兵而言,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任何一支部队,都将荣誉看得比天还要高,每个人对逃兵都是深恶痛绝,不直接拖出去毙了已经是高抬贵手了。
与此同时,训团又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整风运动,主要是从战士的思想方面入手,以爱国主义教育为主体,综合了歌咏、小品等喜闻乐见的形式,场面闹得相当大。同时,部队又一次停训了。
一个月之内,连续停训了两次,在训练团有史以来,还是第一次,其惊动之广,已经上动天庭,连集团军都重视起来。集团军政治部的一个副主任亲自下来视察,训团接到这个命令之后,又是一通神忙,准备了好几天,算是迎来了那政治部副主任的大驾。
那副主任来了之后,四处走了一圈,又听取了团长和政委的汇报,对训团的工作提出了一些指导xìn的意见,后拎着团长和政委奉上礼物大包小裹的满意而归,自始至终,没有祭出尚方宝剑,提出整顿意见。至此,训团的几位主要领导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集团军之所以会重视此事,完全是因为训团停训两次给闹的,但是来了之后,却发现每次停训并不是因为出现了重大事故,都是兵们的思想出了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训团停训狠抓思想建设,也算是亡羊补牢,组织上不可能不满意。
抹干净了一脑én的汗水,送走了上面下来的钦差大臣之后,徐大山那边的武装部én也传来了的消息,徐大山果然逃回家了,现在已经被武装部控制住,当地区武装部的副部长亲自带人将他送过来。出了一个逃兵,武装部脸上也没有光,尤其是省城是东北军区高权力机构所在地,可谓是一方封疆大吏。在东北军区高权力机构的眼皮底,竟然送到部队一个逃兵,传出去的话,那可就不是小范围的事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惊动东北军区的头头脑脑,所以必须要在短的时间内将这件事处理完毕。
不管怎么说,人找到了就好,团领导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悬了好几天的心算是彻底放下。政委亲自出面,在电话里又和武装部的同志做了一次深度沟通,详细的询问了一下情况,要求对方尽的将徐大山送回部队接受处理。
徐大山参军入伍,户口也就随之迁到了部队,和当地政fǔ部én已经没有任何联系,在部队没有对其做出处理结果之前,他的身份还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成员之一。
武装部虽然从事的工作虽然和部队直接挂钩,但是毕竟是地方政fǔ下属的一个公务员机构,只在协助部队的义务,却并没有处理逃兵的权力。如果出了逃兵事兵,武装部只能和当地的公安部én配合,将那个逃兵找到,然后带到部队处理。
这样做,听起来像是月兑kù放屁多此一举,但是职责分明,唯一遭罪的就是徐大山,千里迢迢的逃回了老家,却又不得不再折腾一趟。
找到徐大山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部队。受其连累的兵们在抄写条令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是真到听到人已被捉到了消息之后,反而都茫然了。
凭心而论,在训练苦的时候,兴起逃走念头的不止徐大山一个,可是真正将想法付诸行动的,却只有他一人,这些兵都是十岁的年纪,社会阅历还不丰富,不知道应该鄙视他这个逃兵,还是为他的勇敢行为拍手叫好。
和捉到徐大山的消息同时传出来的,还有即将要授衔的消息。两个消息jā织在一起,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百感jā集。授了衔,就意味自己是一名理论上来讲和那些牛气冲天的老兵们平起平坐的真正的兵了。本来几个月的训练下来,这个训练的训工作可谓是可圈可点,但是却偏偏出了徐大山这档事,给这枚白璧上留下了一个不光彩的污点。
程志超和赵济勇心里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就在熄灯号响过,部队又一次陷入沉睡中的时候,这两位蹲在厕所里,却在不停的hōu着烟。
程志超本来不hōu烟,但是徐大山的消息传过来之后,心里受的刺jī实在太大,忍不住伸手向赵济勇要了一支烟。也不会hōu,只是学着赵济勇样一口一口啯着过滤嘴,再将啯到嘴里的烟雾喷出来。
赵济勇的烟倒是学成了,老道的将烟雾吸到肺里,再长出一口气,一股淡淡的烟雾便从鼻孔和嘴里急冲出来。自从入伍以后,两个人由于没有分在一个班,这个厕所就成了两人开小黑会的绝佳场所,上一次研究打唐山兵就是在这个厕所里决定的。但是这一次两人猫到这里hōu烟,却不是又要打谁,而是心里闷。
整个兵连,他们和徐大山的关系都是好的,在明知道徐大山被送到部队之后的结局的情况下,却偏偏无能为力,这种郁闷的感觉,实在不是人受的,如果不找个人倾吐一番的话,非得活活憋死不可。
一支烟已经hōu光,赵济勇又从烟盒里取出一枝点燃,hōu了一口之后,说道:“你说,徐大山被送回来之后,团里会怎么处理他?”
“这还用问么?”程志超苦苦一笑,“你也不是没在部队呆过,全国上下,哪支部队对逃兵的处理,只有一种手段。”
赵济勇默然了,过了好一会,说道:“其实徐大山这个人也不错,虽然素质差了一些,可是那也不能怪他,老天爷就给他那么一副孬体格,能怪谁?要我说,要怪就怪那些让他通过兵检的大夫,你说这么一个孬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却偏偏还要把他送来,现在好了,出事了,徐大山在劫难逃,他们却安然无恙,真他的不公平。”
“关人家什么事?徐大山的老爸是村长,在村里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村长的儿要当兵,就算只有一个名额的话,其他人能争得过他么?”
“……”赵济勇又接连hōu了两口烟,叹了一口气,说道:“听说了没有?”
“什么?”
“老顾要倒霉了。”
顾传成要倒霉的事,程志超还真就没有听说过,听了赵济勇的话之后,不禁一愣,“他倒什么霉?”
“本来老顾因为打架的事就背着一个处分呢,现在你们班里又出了一个逃兵,他不倒霉谁倒霉?”
“不能?老顾可是咱们连长的宝贝疙瘩,就算是他身上背着处分,班里又出了逃兵,连长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倒霉。”
“我也是听别人的说的,就在昨天,连长和指导员已经找老顾谈过话了,看样,连长他们也保不住老顾,这厮要倒大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程志超心底一凉,追问道:“你听谁说的?”
“听我们班的一个小说的,他和连部的通讯员近打得火热。”
“你和我说说,老顾怎么个倒霉法。”
“据说连长和指导员本来的打算是等老顾的合同到期之后,将他留在部队,再签一级的,可是集团军的人走了之后,旅部的人却留了下来,和团里研究了一下,决定让老顾提前退伍。老顾表示没有问题,但只有一个请求,就是让他把这拨兵带完。”
“,老顾要被提前退伍?”程志超打了一个冷战,被这个消息刺jī得xōn口一阵发闷,一口气差点没倒不上来。同时心里也突然变得酸楚起来,那种感觉,就和自己当初被老爷送上车,在车站里和方晓晨分别的时候一模一样。
其实这两个多月以来,程志超表面上和顾传成的关系很紧张,但是心里对这个老兵一直很尊重,总觉得顾传成这样的兵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兵,高调中不失沉稳,低调之中透着坚强。而且顾传成虽然一天到晚不苟言笑,但对班里的每个兵都是极好,即使是徐大山这种孬兵拖了整个班的后tuǐ,也不见他像其他班长那样连打带骂外带体罚,一个处处要强的兵班长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
让他感动的就是,在自己从号里出来之后,顾传成也只不过是对他实施了几天小小的惩罚而已,将心比心,程志超自问自己就做不到顾传成这一点。如果自己手底下的兵搞出这么大的飞机的话,恐怕等那个兵从号里出来之后,自己不但要惩罚他,还得给他加几天码,再把他投到自己设的小黑屋里关上几天反省。
这么好的一个老班长,因为自己的缘故背了一个处分,已经让程志超心里很过意不去了。所以在打架事件之后,他和顾传成之间的关系也好转了许多。现在一听到顾传成又因为徐大山出逃的事而面临着退伍回家的境地,不禁替顾传成不值起来。
可他只不过是一个兵蛋而已,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替顾传成不值而已,又能做什么?唯一能做的,恐怕就只有等徐大山被送回来的时候,抓着他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赵济勇心里也替顾传成不值,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实说,老顾这个人不错,如果真就因为这么点事而不得不退伍,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对部队,都是一个损失。”
“那有什么办法?要是在家里,咱们还能找老爷帮帮忙,在这里,咱们两个都是自身难保。”
“要不,咱们写联名信,发动全连,写联名信上jā旅部,请旅领导重考虑一下对老顾的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