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后生,你又来找黎丫头啊?”
听闻有人在身后招唤,许默随即回身,却发现正是上次来还黎离学生证时遇到的那位热心老太太。
见老太太似乎刚买菜回来,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走在因拆迁而变得碎石横生的小路上,许默急忙上前搀扶住对方,一直将她送至家门口才随口问道:“老女乃女乃,你们这什么时候开始拆迁的?”
“大概是一个月前吧?来了几个据说是拆迁办的人,在这边晃了一圈,贴了几张告示,说是拆迁,之后就陆陆续续的拆开了……唉!”
听老太太的叹息似乎还隐含着什么隐情,许默不由得好奇道:“老女乃女乃你是舍不得这里吗?其实拆迁换新房这是好事啊!”
老太太冷笑一声道:“好事……对那些能托关系走门路的人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于像我一个孤老婆子这样无依无靠的人来说,拆了还不如不拆,他们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从老太太的叙述中许默得知,原来由于上个月南河省下文件要求下属各市尽快解决城市中的旧房危房问题,南郑市市政府便遵循上级指示,调动大笔专项资金对城市中遗留的几个大型棚户区开始进行拆迁改建。
其实这对于棚户区的居民来说本是一件改善居住条件的好事,但这份文件下达到市里,再经过招标将项目转给开发商,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就被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改得面目全非了。
市里规定的这片棚户区的拆迁补偿价本是每平米五千元,但经过层层盘剥,真正到达拆迁户手中的却只有每平米一千五百元。这个补偿比例若是在商山市那样的三线城市倒也勉强,但在这个商品房均价六千元起的省会南郑市,只怕一户人家全拆完了也买不起一个卫生间。
少数可以托关系送礼的人暗中拿到全额补偿款搬走了,一部分稍有积蓄并不愿惹事的人也认命的搬走了,现在整个棚户区也仅剩下包括老太太在内的那么十几户所谓的“钉子户”还在和开发商对峙。
“这不是……为了逼我们这些人搬走,那些人给我们又是断水断电,又是挖沟堵路的,有时还会大半夜的往家里扔一挂鞭炮,就差直接点火烧房了!放在过去,连土匪也没这么下作啊!”老太太悲愤的叹息一声,拐杖在地面顿了顿,摇头道:“我相信老天爷会开眼,这些人早晚都会遭报应的……不说这个了,后生,你不是要找黎丫头吗?她也没搬走,还住在老房子那里,你快去吧!”
“哦,谢谢您……您慢点走!”
望着老人身后那一片狼藉的棚户区,许默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面对这种官*商*勾*结狼狈为奸的局面,他即便是有心想帮这些身处弱势的拆迁户都已经无从帮起,毕竟这其中涉及到太多方面的利益纠葛,不是单靠处理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
更何况现在正是民间能力者风声吃紧的时候,挑选这个时候冒头也无异于引火烧身。
心存歉意的告别了那位好心的老太太,许默沿着被残垣断壁切割得已经不太容易认的小路来到了黎离所住的老屋。
近期的拆迁显然也波及到了这破旧的老屋,外围的青砖围墙被破开了一个足以容纳两人通过的缺口,里面的练功木桩也被压倒了一根。
许默踩着一地碎砖从缺口进入院内,却发现此刻的老屋房门紧锁,显然黎离并不在家。
透过玻璃窗向略显昏暗的房间内望去,让许默感到意外的是,黎离房间内的摆设居然和一个月前看到的情景完全相同,简单得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唯一多的一样东西就是一个两寸见方的小相框,里面装着许默上次送还的那张她和她哥哥的合影。
见此情景,许默还以为宫小叶把他嘱咐的给黎离汇款的事情给忘记了,待打电话确认时,电话那端的宫小叶连呼冤枉,并说是早在五月初就已经将汇款按照许默所写的地址汇了出去,五千元一分不少。
宫小叶没有任何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说谎,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黎离根本没有使用这笔钱……按照黎离那别扭固执的性格,这个推论倒也合情合理。
看天色就快到了晚饭时间,许默本想在院中等黎离回来,但无意中却看到房门的铁锁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已经有几日没有人触碰过了。
难道黎离这几天一直没回家?
为了验证这一推断,许默再次趴窗向屋内看去,果然发现房间内墙上挂着的那种每日一撕的小日历上的日期居然停在了十六号的位置。
也就是说,黎离可能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
以黎离的身手和社会经验,许默倒是并不担心她会出什么危险,但既然对方三天都没有回来,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还有第四天或第五天。无奈下许默也只好先行返回去找个酒店住下,待明天白天再来碰碰运气。
就在许默刚从黎家老屋中走出,正打算原路离开这片棚户区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极为混乱的嘈杂声,其中混杂着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喝骂,机器的轰鸣,甚至还有隐约的推搡扭打声。
加快脚步拐过一个阻挡视线的墙角,许默远远便看到废墟中一户尚且屹立的房屋前不知何时居然聚集了两伙人。
其中人多的一边大约有三十几人,成员中男女老幼参差不齐,看其所站位置明显是此地的住户;而另外一边十余个均为身穿便服的精壮青年男子,且这些人的身后还跟着一辆轰轰作响的挖掘机,明显是为拆房而来。
还没等许默赶到近前,两伙人便因言语不和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住户一方多为老弱,虽然仗着一时的血气之勇与拆迁者殴斗在一起,但仅仅一个照面就被那些身强力壮的拆迁者摔倒在一旁,仅有几名成年男子还在勉强抵抗,但也大多被拆迁者用棍棒打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