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强才淡淡地训了丁香妮一句,见她似有所悟,想着她也是四明县县长,如果她能接受批评,以后也是四明县百姓之福。他收起笑脸,语重声长地说:“有你这思想的还不只一个,否则在你收手之后,也不会有后面的卑劣手段出现,喊着光明正大的口号,而行巧取豪夺之实,这就是你所信仰的奉献?”
“先不说我张家大棚所有产出全部投入村小学办校,即便我一毛不拔,我的私有财产也应该得到政府的认同与尊重!作为一级政府,你要做的应该是尽可能地为老百姓服务、为老百姓排忧解难、帮着寻找合作伙伴,这样才能使更多人受益。”
“此事你强行插手了,可以拍胸脯说你是出于公心,但你却没去想已损害了一家人之私利,如果我是个普通村民,还会不会有现在的向阳村?难道你还想回到吃大锅饭、搞平均主义的时代吗?再说你也不能保证人人都出于公心办事,所以我说,你现在这种思想境界,作为一个县长,是不合格的!”
庞贤亮击掌大赞道:“说得好啊!张先生这席话,给我与丁县长都了一课,‘公仆’这称号喊了多年,可能做到的却少之有少,这正是‘官本位’思想太重之故,我回去后定要将这话在常委会讲讲!丁县长,我个人建议,四明县也要学习、加强这种为民服务的思想!”
丁香妮脸色一正,严肃地说:“张先生批评得对,回县之后我就组织广大基层干部学习。”
“哈哈哈”张自强摆手大笑说:“两位言重了,我只是一个小老百姓,可不是什么领导,一点浅见能得两位认可就心满意足了。对于风口镇发生的这件事我还要提个小小的建议,吴江此人权欲极重、心术不正,不适合再担任镇委记。”
张自强虽态度谦虚,但语意却象个大领导,竟将自己当成组织部长了,只是庞贤亮与丁香妮经过这番谈话后,深感此人不同寻常,倒也不觉得他这话太过突兀,反而都静心倾听。
“刚才丁县长不是说我只泽及一村吗?早在四个月前我就打算在风口镇建一家高级疗养院,此地有山有水,有让人家垂涎三尺的有机蔬菜,我张家的四名护理治病也还有一套,如果县里能将路修好,疗养院一建成,整个风口镇就是个世外桃源!那时整个全镇百姓的日子不就好过了吗?可惜的是,我的申请报告至现在也没个答复。”
“这……张先生,你的申请报告风口镇根本没报到县里来,否则……”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两位的来意我也知道,你们现在就可派人去龙盘山脚下接人,最先那九人吃了几天生肉,快成野人了。”
“现在?”
“呵呵,你们想让他们再在山躺一晚也行!四盒茶叶已放到庞市长车里,如果两位要拿这茶孝敬家中老人,记得叮嘱一日只可一饮。临别时我还有个小小请求,山野之人不堪其扰,有些异常之处还请两位代为保密,。”
庞贤明两人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还是郑重承诺绝不外传,今晚他们见了些稀奇的事,又挂念失踪的十九人,见张自强有送客之意,便匆匆告辞。
两人下楼见司机与秘都坐在车里闲聊,车后座放着四盒茶叶,庞贤明的秘一直关注着张家大院的动静,见他俩下楼,连忙拉开车后门。
“庞市长请车……咦,哪来的茶叶?”
“不是张家人送来的吗?”
“庞市长,我俩一直在车里,没人来过啊,是不是丁县长的茶?”
庞贤明与丁香妮相互对视,一脸惊骇,匆忙车吩咐说:“走,回镇里!打电话安排人去龙盘山脚下找找看!”等吴江等人回镇里时,已是晚十二点,后山的十人没受什么大罪,可前面的九人就惨了,特别是吴江,情绪极不稳定。
待众人问起这十九人时,全都说是在山里迷了路,怎么走也走不出来,手机没信号,大喊大叫也没人回应,前面失踪的九人所带的食物早就吃完,每当他们饿得不行时就会有只野兔一头撞死在他们身边的树下,九人之中也有抽烟的,随身都带着打火机,可全都在山里丢了——其他的什么也没丢,只丢了打火机,他们无奈之下吃了几日的生兔肉,断粮的第一日吴江还不肯吃,可后来一饿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庞贤明与丁香妮听完汇报后又对视一眼,口中喃喃自语道:“奇人,奇人啊!”
这场闹剧过后,庞贤明与丁香妮不知是如何谋划的,对面只报说吴江等人在山里迷路,同时庞贤明在市常委会历数吴江诸般违规违纪之事,又大表李明达之功,四明县县委记杨广杰用人不当,又兼吴江供认其所作所为均是按杨广杰的指示办的,是否还查出有其他问题外人不得而知,最终两人均被调离。
丁美女因祸得福,反而被提为四明县县委记,她的前任秘黄奇被县委任命为风口镇党委记,黄奇任之前受丁美女耳提面命,来风口镇任的第一件事便是私访向阳村张家大院,他出张家大院时眉飞色舞、红光满面。
张明智恢复了村支的职位,疗养院的规划审批手续很快就办了下来,风口镇将整个向阳村都纳入镇里的开发计划之内,张淼四人还在省城学习西医外科知识,县里就将私立医院的全套手续给张家送来,让张自强摇头苦笑不已。
随后他给丁美女打了个电话,言不可矫枉过正,一切手续应按相关法律法规办,要“法治”不要“人治”,并说如果丁美女能在四明县建立起一套较完善的制度,功莫大焉。
丁美女态度十分端正,欣然受教,她能这样对张自强,一是因为她这县委记的职务正是托了张自强的福,在她眼中张自强又是位奇人,能对她指点一二,够她受用无穷。二是张自强送给她的两盒茶叶,她送给父母一盒,与她伯父均分一盒,两方都取得奇效,值得一提的是,她伯父便是天南省委副记丁国豪。
两个月之后,丁美女从省里、市里分别讨来一大笔钱,县里也凑出一部分,攒足了修路的资金,随后又将四明县城到风口镇这段路分成六段同时开工,这条路倒不是专为风口镇修的,沿途经过三个乡镇,大伙都盼着县里能将这路修修呢。按丁美女的设想,县城到风口镇这条路一修好,将极大地带动县域经济的发展,四明县西边的各乡镇都会因此受益。
四明县西边与东边的发展极不平衡,东边富而西边穷,那些在县里搞基建的包工头几乎全是四明县东部的人,西边的各乡镇想要靠自己的力量修好这段路根本不可能,丁美女当一把手才两个月就有这么大的动作,此举为她挣得不少民望,甚而还有人将她与庞贤亮相提并论,可见公道自在人心。
县里的变化与张自强没太大关系,他只是从丁美女隔三差五的电话中略知一二,风口镇中也有些大动作,却是为了配合张家新建疗养院,全镇重新作了规划,黄奇本想以土地入股张家疗养院,被张自强所拒。
“黄记,我知道你是好心,可现在镇里本就缺钱,却还要向百姓征地,你去哪里弄出这笔钱来?我张家在此土生土长,在当地也还说得话,如何给村民们补贴就由我张家出面商谈,镇里只管办手续就行。”
两人的这话都很有意思,一般的企业都恨不得将征地及三通一平等事全压在政府头,当然政府操作征地的过程中未必没有好处,于是最终吃亏的还是当地农民,可这两人的出发点不同,黄奇作为丁香妮的前任秘,知道张自强不是一般人,而且又与丁记有私交,他提出参股的建议,不过是想拍张自强马屁而已。
张自强却不想疗养院与政府有股权纠纷,他又不差钱,现在王莲夫妇俩的疯狂采购工作已经结束,帐的资金还没探底却又开始升,就算他现在全面启动疗养院项目,酒厂每月的收入在除掉工程费用外还有盈余,等到疗养院建立之后,里面的各项设施设备全按高档的配,这也花不光他帐的钱。
既然他不差钱,张家又重名声,何苦要让附近的百姓吃亏呢?更何况就附近的百姓来说,镇政府出面未必有他张自强一句话管用。
张家高价从省城请来设计团队实地勘察设计,设计效果图连同规划图一经张贴之后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张家出手果然不凡,从规划图看来,疗养院几乎与野菜园的那一大片平地面积相当,占地两百多亩,效果图更是美轮美奂,此疗养院一旦建成,可一举成为全市里最大的疗养院,不过张家在山沟沟里投入如此之大,这次风口镇的人却没人再说张自强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