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流水打磨过,巨石光滑如镜,上面字痕宛然,乃梅huā小篆。工整端庄,内蕴一丝飘逸之气。
苏云云咬着牙看完了,看这些字,如见其人,平平常常一个和尚,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个坏种!
“八月十五,大衍京师圣隐寺!”
她喃喃自语,眸子闪着寒光,忽然一掌拍下,“砰”闷响声中,巨石化为一块儿一块,哗啦落了一地。
她瓜子脸涨红,恨恨跺脚,那堆碎石块轰隆一下,塌了一块儿,化为细碎的小石子。
“小姐……”“小姐……”
远远的传来飘渺的呼唤声,苏云云听出是李姨的声音。
她发出一声长啸,清亮如鹤唳,直冲云霄。
远处传来李姨的大声呼喊:“小姐,真是你么?”
苏云云道:“李姨,你一个人过来!”
她沉声说话,声音凝而不散,远远铺陈过去,在李姨耳边清晰响起,如在她身边说话。
李姨正与两个老妪在一片树林中,满脸欢喜与激动。
…………………
她对两老妪笑笑,飘身钻出树林,一会儿功夫来到苏云云身前。
“小姐,你这是?”她见到苏云云模样,顿时吃了一惊,眼睛盯着苏云云打量。
穿一身玉色僧袍,眉毛已经散开,容光若雪,照得眼前发亮,一层娇艳光泽在她脸庞流转。
她已届中年,一眼看出苏云云破了身子,心中震惊”现于脸上。
这对于玉寒宫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非同小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欺负到小姐身上!
苏云云白她一眼,冷冷道:“李姨,找件衣裳给我!”
“噢,哦,对对!”李姨如梦初醒,忙不迭的点头,转身便走,很快拿了一个包袱回来。
苏云云换了衣裳,白衣如雪,人如白玉,恢复如平常打扮,却掩不去流转照人的艳光。
李姨已经冷静下来”一来一回的路上,已经想了个大概,不敢多问,小心翼翼的道:“小姐,咱们悄悄回去吧。”
苏云云不满的瞥她一眼,觉得她表情刺眼,却缓缓点头。
……………………
两人没与众人打招呼”飘然离开。
她们不骑马,施展轻功赶路,一口气不停歇,苏云云像是发了狂,一言不发,闷头疾行”李姨拼尽全力才堪堪赶得上。
苏云云不失冷静,没用全力,后来耐不住烦躁,手搭上李姨的细腰,扶着她疾驰”速度陡增数倍。
劲风猎猎撞到脸上,眼前一切如光如影,被拉得长长”转瞬即逝,李姨根本看不清”索性闭上眼睛。
苏云云内力仿佛无穷无尽,速度如风,从晨曦初露,直至傍晚时分,才在一个小镇上停下。
李姨长吁一口气,浑身酸疼,她需得运功抵挡寒风,一口气支撑一天,内力几乎枯竭。
她暗自感慨:小姐这番竟是武功大进,内力深厚,又绵绵不绝,气脉之悠长,真是惊人!
她心下极奇怪,知道是与苏云云的遭遇有关,好奇之极,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破了身子,却不敢多问。
虽说东楚民风开放,对贞操清白仍极看重,小姐性子刚烈之极,若真被污了清白,依她的脾气,定会拼个你死我活,即使不敌也会玉石俱焚,纵使做不到玉石俱焚,断不会独活。
而且,凭小姐的武功,冰玉神剑天下无双,竟会被人制住,让人难以置信,难道是两情相悦?
她暗自摇头,真是两情相悦,小姐也不会这么阴沉,愤怒。
小姐练的是冰玉神功,心如冰玉,片尘不惊,万事不荧于心,素来清冷沉静,定是受了极度刺激,才会如此。
她一边想着,脚下不停,两人进了小镇,找了一处小饭馆,草草点几个菜,苏云云也不像平常一样嫌不干净,匆匆吃完,接着赶路。
李姨被苏云云揽着腰,如一阵风般消失在幕色中。
她心下担忧,小姐如此模样,会不会伤着自己。
她看得出,苏云云看着冰冷,心中却极不平静,冰玉神功需得保持心静平和,若有剧烈波动,会有走火入魔之险。
她的担忧没成真,第二天清晨,两人回到了古江城。
她们抄的是近路,李慕禅当初所走是官道,又避过了大城,绕了一些路,否则,凭赤影的速度,她们不可能拦住他。
回到古江城,苏云云直接闭妾,谁也不见,拼命的练功。
李姨隐隐明白,小姐是想报仇呢,非要杀那家伙不可了,最有可能便是那明空和尚,真没瞧出来,这个小和尚如此厉害。
她决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不私下向宫主报告,凭小姐自己处置。
…………………………
李慕禅定下了时间地点,给了苏云云一个复仇的希望,相信可以激发其生机,不会自取短见。
随后,他骑着赤影赶往京师。
在第四天,他到了京师,回到他明将军府。
明将军府已变模样,江雨烟前来相迎,看着周围打理得干净而漂亮,李慕禅赞叹不已。
他先是拜会了江雨烟的母亲,然后与江雨烟来以后面的huā园中。
后huā园温暖如春,共有五处huā坛,如梅huā的五朵huā瓣。
每个huā坛围水潭而建,清澈的潭水上飘着白雾”如薄如蝉翼的白纱在飘荡舒卷,轻柔曼妙。
这五处水潭是温泉,泉水清澈而甘甜。
两人坐在中间的水潭边上,周围皆玫瑰huā”huā香幽幽,两人各坐着一块儿水磨石头。
江雨烟穿一身白衣,鬓发高挽,端庄而精练,李慕禅总觉得她有后世的白领女领气质。
江雨烟弯腰伸手,拨着清泉,抬头微笑:“公子”您的毒解了罢?”
李慕禅点点头:“嗯,解了,这是解药,你送回去吧,想必你家的那位长老正遭着罪呢。”
江雨烟道:“公子真要给他解药?”李慕禅从怀里拿出蓝瓷瓶,笑道:“我与他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冲着你的面子,也不能下死手。”
江雨烟嫣然一笑:“多谢公子!”
李慕禅又掏出一个白玉瓶,与蓝瓷瓶一起抛给她。
江雨烟接过了,看看白玉瓶,望向李慕禅。
李慕禅道:“你父亲走火入魔,伤得太重”命不久矣,给他服下这个罢。”
“这是”““?”江雨烟问。
“造化丹。”李慕禅道。
江雨烟一怔,忙道:“是沧海剑派的造化丹?”
见李慕禅点头,她惊奇道:“公子您竟有此丹!”据说此丹炼制极艰,罕有之极,沧海剑派绝不外传”沧海剑派的弟子却每人一颗护身。”
李慕禅笑笑,江雨烟又道:“难道公子认得沧海剑派的弟子?”
李慕禅稍一沉吟,笑道:“事到如今,你也该知道了,……,…我本沧海剑派弟子”法号湛然,为了前往军中修行,只能变换了身份。”
江雨烟明眸圆睁”随即摇头:“公子,你不该告诉我的。”
此事一旦传出去”朝廷必除他不可,军中武学不能外传,这是铁律。
…………………
李慕禅温和的笑笑:“你如今是我身边人,且不能相信,还能相信谁?”
“公子过誉了。”江雨烟低眉垂目,越发恭谨。
外表看来,明空大师敦厚平和,实际却是杀伐果断,对人心洞察入微,可谓智珠在握,如此人物,想要欺瞒无异于自寻死路。
李慕禅摆摆手:“不必客套,你过几天回去看看,把解药与造化丹送回去,别耽搁了。”
“那公子你呢?”江雨烟听出他不会同行之意。
李慕禅道:“我想回沧海山看看,可能会盘桓一阵子,将军府就交给你打理了,若有事,吹这个。”
他从怀里取出一支玉箫,横在嘴边,幽幽箫声飘响。
天空忽然出现两个小黑点儿,眨眼到了将军府上空,俯冲向李慕禅,江雨烟刚要动,李慕禅放下玉箫摆摆手。
一大一小两鹰落在李慕禅肩膀,拿头蹭着李慕禅脸,李慕禅笑眯眯的抚模两鹰,笑道:“它们是我的好朋友,有什么事,让它们传信。”
江雨烟打量两鹰,身上羽毛如抹着油,闪亮放光,眼如宝石,顾盼生威,又灵气十足,与人的眼神无异。
“真是好鹰!”江雨烟赞叹道。
李慕禅爱惜的抚模着两鹰,笑道:“是呀。”
他拍拍两鹰,然后抬手一送,它们被抛到空中,舒展翅膀在两人上空盘旋两圈,迅速爬升上高空,化为两个小黑点儿。
李慕禅道:“你先学学刚才的曲子,关键是心法。”
他细细解说内力运行路线,细微处的奥妙,以此心法吹出的箫声,传得格外远,平常箫声即使附上内力,最多一两里而已。
江雨烟聪明,很快学会心法,然后在深夜时分出府,离开了京师,前往寒山寺。
他没直接前往沧海山,而是寒山寺。
到了寒山寺,见过因明大师,然后开始闭关。
闭关之后,他化装成一个平常人,戴着帽子,小胡子剪去,成为一个充满魅力的中年男子,飘然离开了寒山寺,前往沧海山。
前往沧海山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反复绕圈子,虚空之眼俯看,加之直觉感知,没发觉有人跟踪,然后才真往沧海山而去。
他心急如火,迫不及待想看到沧海山众人,施展轻功如御风而行,飘飘冉冉,如闪电一般。
不过两日功夫,他一口气不停,不吃不歇,不眠不休,赶回沧海山。
…………………
沧海山晨光之下的沧海山,巍巍耸立,傲然磅礴,山顶有积雪,如戴白帽。
无极殿中,竹照师太一身玉色僧袍,正皱着眉头,盯着对面的温吟月看,脸色沉肃,眉梢带煞。
“师父,我不要紧了。”温吟月道。
温吟月身着湖绿罗衫,正盘膝坐在蒲团上,宝相庄严肃重,但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容光黯淡。
竹照师太哼道:“算你命大!那一剑刺偏一寸,你来不及用造化丹,直接气绝身亡了!”
温吟月道:“此人出手奇快,比师弟更胜一筹,招荆乇繁为简,大巧若拙,确实不简单。”
竹照师太蹙眉哼道:“真是见了鬼,悄不声响的,会出这么一个绝顶高手!”
温吟月道:“武林中卧虎藏龙,无名高手多的是。”
竹照师太摇摇头,若有所思:“话是这么说,但冷不子的冒出这么一个,还真是奇怪,还跟咱们沧海山如此深仇,端的蹊跷!”
温吟月点点头。
竹照师太摆摆手:“你也甭多想了!”……人在江湖,死于刀剑之下本就是宿命,谁也逃不掉,人死如灯灭,伤心也没用!”
温吟月神情黯淡,默然不语。
半晌之后,她幽幽叹息一声:“师弟若在就好了……”
竹照师太阴沉着脸:“是啊,湛然若在就好了,也是我大意了,让静仁他们一起行动,这才被人一锅端了,嘿,南院五虎,一条也没剩下!”
“是弟子无能。”温吟月黯然道。
竹照师太叹道:“你能带着若兰逃出来,已算不幸中的万幸,这次你做得好,该走则走,千万不能逞强!”
温吟月深吸一口气,道:“陆师弟他们都很英勇,不愧咱们沧海山弟子。”
竹照师太摇头:“可惜了,他们一死,南院再无高手,这人是成心毁咱们沧海山的根基!”
温吟月缓缓点头。
竹照师太道:“你师伯与师叔不争气,都病倒了,,静仁他们的死,确实大伤沧海山元气。”
“师父节哀。”温吟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