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端陪着进去看时,只见病人家属在床边不停地搓手,满脸焦急之色,见老人进来,立即过来拉住他。
巴克老人稍稍安抚两句,撂起了病人身上遮盖,整个后背露出,又轻轻揭去了一块覆盖物。
暴露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隆起,表皮不太光滑,正处在胸椎和腰椎的交界处,表面隐隐透出一片红。
韩端以为是长了什么肿物,暗暗吃惊,见老人没动,主动伸手过去小心检查,仔细在包块周边扪诊,轻轻叩了几下,又拿起刚才覆盖物放到鼻子,一股清凉刺鼻的气味,心里也就有了计较。
韩端回头看看老人:“前辈,这好像是个比较深在的脓肿。”
他心里其实有些犹豫,见惯现代化的检查手段,又没多少机会应用,全凭手感真是有难度,不过既然用了拔毒膏一类的药物,大约不会相差太远。
呼仑巴克老人对这年轻人立马生出佩服之意,连声道:“不错,不错,确实如此。”
简单问了几句,就一切明了,病人后背被牦牛顶了一下,当时伤口尚浅,也没太在意,慢慢就自行愈合了,不料后来就出了这么个东西,现在越肿越厉害。
韩端深感惭愧,“望闻问切”,这问却在切之先,如果事先问诊,就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是脓肿不假,应该位于肌肉下面的。现在膨出明显,向前、后均有压迫,疼痛才加剧了。
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切开引流,那不就好得……”
韩端脑子一转,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临行前查阅资料,西洲传统医学虽在中医分支之内,却最不擅中医外科,最多也就扎个针灸。
一愣神的功夫,手上不免多用了些力气。病人疼的“哎哟”一声,韩端赶紧把手缩了回去,想着怎么解决才妥当。
重新拿起药膏,一股清凉地感觉,嘴里赞了声:“好药!可惜肿的时间长了些,只怕一时也难以奏效。”
韩端年轻人心性,有了主意就顾不上考虑老人面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前辈,如果切开,可能效果更好些。晚辈随身带了刀具的,您看是不是可以?……”
说到这里打住。然后看着面沉似水的呼仑巴克。
这个病人为难了老人很久,用药效果也不很明显,他知道韩端说得有道理,但要是直接应允,岂不是弱了在病人前的面子?
青卓随后赶来,恰恰听到了后面的话,她顾忌没那么多,性急道:“大哥哥,你懂这个?”
呵,自从偷吃了菜之后。这丫头态度越来越好,果然是吃人嘴短。
韩端微微点头,事已至此,老人不好再坚持。示意孙女配合,自己到一边坐下。
巴克老人这儿备有简略的消毒设施,甚至还有一双无菌手套。至于来此年月却无从考究,只能勉为其难。
韩端回房把随身携带的简易手术包取来,吩咐青卓把器械放到消毒器中处理。
在西医院也有几年的时间了,清创缝合这些外科的基本功韩端都认真练过,何况传统中医也有外科操作地内容,简单的脓肿切开不是难事,中药铺没有麻*醉药,却得另谋他法。
肿较深在,深处反而不会有太多痛感,只要麻醉了表面就不会有问题,韩端斟酌一番,在伤者门京、三焦俞、缩筋、俞等几个穴位下了针。
片刻之后,拿针在周围皮肤刺了几下,麻醉效果还可以,因地取材消了毒,接过青卓消毒好的手术刀,选取脓肿最高点纵向划下,血管钳一分,深褐色的粘稠脓液“呼”地一下涌出。
量大得出乎意料,迅速就顺着背部流了开来。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腥臭气味,小青卓给熏得直扇鼻子,差点就夺路而逃。
没有现成的引流条,韩端只得从橡胶手套上剪下一角塞进切口权作引流,外面软布覆盖,看青卓利落地用布片缠绕好,问题总算解决。
韩端深深呼了口气,要说不紧张,那也是假的。称不上娴熟的手艺把个小青卓佩服的不行。
呼仑老人远远地看着,自始至终未发一语。
治病救人医者本分,韩端心情很是不错,却不愿多说什么,收拾好物品,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回到房里,床上的人似又在不停翻动。韩端一模,果然杜雪妍地脑袋又热了起来,他的头不禁也跟着大了。
发热地初期有反复也是正常现象,实战经验不丰富的韩端慢慢镇定下来,在杜雪妍手背、前臂以及头上落下几根钢针,激发她自身潜能。
物理降温不方便,总要做亲密接触,女孩滑腻的肌肤对血气方刚的男人是种难敌的刺激,虽然自认为对杜雪妍没什么想法。
选择这种降温措施万不得已,但效果上还差了点,杜雪妍的烧并不能马上退下去,他一转念,走出找到了呼仑青卓。
韩端称呼里省略了一个小字,正儿八经叫道:“青卓妹妹,你会不会刮?”
青卓对这次的称谓没提反对意见:“当然了,这么简单谁不会呀,怎么?”
韩端如抓到救命稻草,一把扯住,央求呼仑青卓一会儿用温水替杜雪妍擦拭身体,然后再刮痧,仔细交待完
才放心地返身出去。
过了好一阵子,小丫头总算出来了,候在门外的韩端跑上前着急道:“怎么样了?”
“嘿,韩大哥,你女朋友长得漂亮不说,身材好棒呀,皮肤也很让人羡慕呢。”呼仑青卓答非所问。完全没正形。
韩端尴尬不已:“青卓妹妹,都跟你讲过她不是我女朋友了。”
青卓根本不相信的表情,见他着急也没多啰嗦:“杜姐姐比刚才热退了一些,本姑娘推拿、理疗最拿手的。”
韩端稍感放心,青卓不屑道:“你刚才表现那么厉害,不可能连这些小把戏都不会吧?”
“我——不太方便而已。端无奈地答道。
“鬼才相信。”青卓嗤之以鼻,“要没点什么,人家娇滴滴地大姑娘能不远万里跟你来这么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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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得都是真地。”韩端分辩道。心里也是一动,这姑娘年龄不大,还真是个人精呢。说得也很有道理。
“那就是你还有别的企图。”青卓很肯定地口气,“男人啊,都这个样子,这么漂亮的人还不满足。”
韩端无言以对,呼仑青卓的思维深度远超过了纤尘不染地外表,受怎样的教育,才能产出这样古怪精灵的女孩子?
目前为止,青卓是韩端唯一接触的当地其他女子,感觉有些早熟。认为若不是个别现象的话,那就是搜罗地资料有误。网上盛传的可是西洲偏远地区人淳朴、厚道。
他不可能清楚,呼仑青卓是个绝对的另类。作为高中里最优秀的学生,见识远远超过她的同龄人。
自认见过世面,却被一个小姑娘弄得束手无策,在她的“咯咯”笑声中,韩端颇狼狈地回了房间。
模模杜雪妍的额头,热度降了一些,还是有些不安生,没敢马上离开,就势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小小的疾病无损杜雪妍容颜的美丽,不过一天地功夫却明显干涩了许多。失去了原先的光泽,眼窝也有些下陷。
大老远地跟自己受这份罪,真是心中不忍,韩端忍不住握着她放在枕边地小手。刚刚扎针的痕迹几乎不见了。
杜雪妍似乎有所感觉,拇指微微反过来按在他的手上。韩端有种偷窥被发现的感觉,刚想把手拿开。微一动杜雪妍却扣得更紧,只好放弃。
好在仅仅只一会儿,杜雪妍满足地叹了口气,更放松地动了动身子,放心地睡去。
韩端的脸红了一阵子,举目四周一看,这才想起两人还是只有一个房间。
有心要想再找青卓想想办法,又怕惹她再笑,脸上更模不开,何况呼仑老人的意思,显然不打算收房钱,再得寸进尺更为不美。
哎,自己是病人家属,住在一起也无可厚非,幸好屋里不是一张床,韩端倒了一杯水放在杜雪妍手边,到另外床上躺上,随时听着杜雪妍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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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休息、调理过后的杜雪妍气色好了很多,只有点微热,韩端大为宽心,端过亲手熬就的米粥喂她喝了几口。
小青卓也没闲着,韩端一出现在院子里,就跑过来“骚扰”。死活亲口品尝了韩端手制的、称不上美味小咸菜,喝了一碗稀饭。
见杜雪妍靠在床边睁了眼,青卓兴奋异常,用当地方言叽叽喳喳地做了自我介绍。
韩端担任了翻译地光荣任务,负责转达青卓的意思。
青卓很快换回杜雪妍能听懂的话,女孩子天生容易互相沟通,两女之间多是些溢美之辞,韩端都有些听不下去的感觉。
外面传来呼仑老人地呼唤,青卓才意犹未尽,很不舍得离去。
杜雪妍身子虚弱,刚才说话又兴奋了点,很快显出疲态。韩端看着她把熬好的药喝下去,又扶着回床上躺下。
“韩端哥,真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也不能出去。”
“说什么呢,是我害了你才对。”韩端为她拉拉被子,“放心养病,你很快就能好起来,那时咱们再好好玩。”
危难之机韩端好像总在身边,杜雪妍很享受这种难得的温柔体贴,微微笑着点头,看着窗外匆忙来回地呼仑青卓:“小姑娘好可爱,漂亮得也是一塌糊涂。”
“什么可爱,促狭地要命,比凌零和贺雅楠还过分。”韩端不以为然,心里想到随口说了出来。
杜雪妍听他提到贺雅楠,神色一黯,仿佛精神一下子没了,闭上眼睛不搭腔了。
韩端没想这么多,见她蔫蔫地,就笑着道:“好看就更说不上了,跟我们雪妍不在一个档次。”
听到夸自己,杜雪妍心里甜甜的,脸一红:“韩端哥你又乱讲了,青卓的美是不沾人间烟火的那种,这才是纯天然的呢。”
“呵呵,”韩端笑起来,“臭丫头听到肯定高兴,成绿色食品了。”
杜雪妍也被逗乐:“韩端哥,难道你还想把人家小姑娘吃了不成?”
意识到这样背后谈论人不好,杜雪妍赶紧住口:“韩端哥,我累了,帮我把随身听拿来听听音乐。你出去转转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咱们这样麻烦人家也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