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端开车载着潘晓琳直奔市委大院,并在她的带领下大摇大摆地直接开了进去。
潘晓琳透露了一点那次事故中的疑点,搞得韩端心痒,有机会证明自己清白,他当然非常乐意。不过她与弟弟的话如出一辙,就是先得跟解决凤翔面临的问题。
潘晓琳一马当先,一副如在自家后院的熟络样子,二人直到进了大厅也没人要求他们登记,韩端猜想她与书记的关系或许真非同一般。
一个人夹着个包匆匆走出,潘晓琳走上前拦住问道:“吴秘书,书记在办公室吗?”
“噢,原来是晓琳,你……”秘书话刚说了半截,见潘晓琳瞪眼,马上改口,“在,快请上去吧。”
吴秘书似乎对她颇为顾忌,说完匆匆而走,到了门口还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好似奇怪这位大小姐为什么这样。
韩端看出两人似乎挺熟悉,对潘晓琳的身份更不免产生想法。
“韩端,我在下面办点事,你直接上二楼,左边第一个办公室就是了。”潘晓琳指点两句,并没有跟着上楼。
反正已经来了,虽然心中多有疑问,韩端也没含糊,大踏步地上了楼,按潘晓琳所说,果然见门上写了书记办公室。
轻轻敲了两下,响起一声很威严的“请进”。
推门进去,大大的办公桌后端端正正坐着一人,听见人进来也不曾抬头,不愧领导,颇有几分架子。
韩端微微鞠一躬:“请问你是顾书记吗,我是晓琳介绍来的。”
顾书记这才抬头。打量几眼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了出来,亲切地伸出了右手:“顾大年。你是小韩吧,我可是久仰大名了。”
热情得出乎意料,潘晓琳的名字怎么这么有魅力?韩端略感一丝不安,局促下说话就颇有些文言味:“顾书记您太客气了,小可正是韩端,得识尊容实乃三生有幸。”
那书记哈哈大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呵呵。不错,小伙子挺对我胃口。来,坐吧。你是晓琳的同学?”
韩端等他坐在了沙发上,这才跟着坐下,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晓琳是我的学姐。”
“噢,小伙子果然不错。”顾大年颇耐人寻味地打量着韩端,“难得她这么卖力帮人。对晓琳印象怎么样?”
书记口气透着亲切,韩端起初对他官威森严地印象不免弱了许多,更对潘晓琳模不透,莫非她是某达官贵人的孩子?
他问话中学问很多。韩端不想引起歧意,老老实实地答道:“顾书记大概误会了。我们只是好朋友。”
“噢,难得晓琳肯这么夸一个人呢。”顾大年好似有点失望,“小伙子,找我有事?”
韩端就公司遇到的麻烦一五一十交待,想人家市委书记日理万机,原也没指望他会屈尊管这种小事情,说起来反很能不卑不亢,十分坦然。
顾大年默默听着,沉吟不语。倒是上下打量韩端,好似对他这个人更感兴趣。
韩端很简短地叙述完毕:“顾书记。一点小麻烦不该打扰您,是晓琳说您最关心和支持民营高科技产业,所以学生才冒昧前来。”
“这孩子!就知道添乱。”顾大年说了一句马上收起笑容,“如果你反映属实。这种小事体按说不用我管,找相关部门反应就可以。”
“如此给您添麻烦了,我们会想办法克服。”韩端打了退堂鼓。
说得虽含糊。但此事毕竟牵扯到市长公子,凭想像,萍水相逢的顾书记也没来由因此跟市长闹别扭,就算潘晓琳跟这位书记的关系不一般。
在这个关头,办公室门突然打开,潘晓琳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这孩子,多大了还毛毛实实的。”顾书记怪了一句,脸上却没显出生气。
“爸,你得帮帮韩端和晓璐他们啊。”潘晓琳很冲地说了一句,对书记大人的怪罪显然也没放在心上。
这一称呼登时把韩端搞得大愣,原来他们竟然是父女关系,自己二人能这么轻易进来也就不稀奇了。
顿时联想到认识潘晓璐之后的种种古怪:一个高中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一些高级别的聚会中,又似乎什么都大咧咧不放在心上,有这样一个父亲,在中洲地面上还有什么好怕?
潘晓琳身上地种种也就不奇怪了:一个护理学生能到监狱那样的敏感地方实习,碰到医疗事故作为见证人之一无声无息地消失也没人过问。
两兄妹都没从父姓,这有点让人不可思议。在晓璐中途辍学这点上韩端对书记大人倒十分佩服,能允许刚上大学的儿子出来闯荡,在这样的国情下确实需要非凡的魄力。
“小孩子家家以后少搀和这些,专心做好学问才是根本。”可能因为外人在场,顾大年没摆出一个父亲应有的宽厚,而是皱皱眉头教训着女儿,“我都清楚了,你们出去吧。”
女儿出面都这样,韩端下意识就认为没戏了,看来还得另想他法。谁知道潘晓琳听父亲这样一说,脸上反而美孜孜的,拉着韩端就往外走:“知道了老爸,我们走,不打扰你了。”
韩端道了别,这才跟着往外走,顾大年抓起桌上的电话:“小胡,请张副书记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二人出门没多远,却见斜对面一间的门开了,一个胖胖的家伙走向书记办公室。
“张叔叔好!”潘晓琳笑着招呼,作为书记千金,认识这层楼地里人不什么稀奇。
那位张叔叔笑着回应,夸了她几句,又反复看了韩端,这才进了顾大年的办公室。
“顾书记,刚才我看晓琳丫头来了。你家大小姐越长越漂亮了啊。”
“坐吧老张。”顾大年并不理会,“年中市里就要换届选举,你这个分管科技地书记可要好好干,要做好挑更重担子的准备啊。”
张副书记一脸恭敬,对他的话心领神会:“顾书记,姓张地有今天全靠您领导有方,当然万事以您马首是瞻,争取上进。”
顾大年不为马屁所动:“老张啊,刚才跟琳琳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也碰上了吧。”
副书记自以为把握到了上司意图,两眼放光:“晓琳这丫头真有眼光。小伙子不错,以后一定大有前途,在哪个部门工作,我告诉他们一定严格要求。”
顾大年摇摇头:“那个小子不简单,上头都对他留意了呢,上次进京开会,段副总理都曾嘱咐要照看着点,人在我们地头上,可千万别出了乱子,否则到时谁都不好交待。”
“难道……”张副书记一根指头向上竖了一下。
顾大年仍然摇头。眼光越发冷峻:“不清楚,上头的心思我们怎能乱猜?照着吩咐做就是了。还记得那次让你从监狱捞的小子吧,就是他。”
张副书记一下子
了,额头见汗,却再不敢乱讲:“是,书记教导的对思——”
“这小子在一家叫凤翔的软件公司做事,听说搞得还不错,就是支持力度小了些,你从旁边打听一下,毕竟在你地管辖范围之内。能扶持要尽量扶持嘛。”
“我想起来了,小伙子姓韩。”张副书记灵光一闪,“中洲做软件的好像还有个神蜂,两家竞争得挺激烈……”
顾大年摆手打断他的夸夸其谈:“老张啊。敏感时期一定不能站错位置啊。”
副书记地汗涮地一下滚下来,心道,说得好听。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你儿子也混在凤翔呢,面上越发恭敬:“书记开导地是,对于高科技产业我一定鼎力支持。听说方琪那婆娘为儿子的事跑得挺欢实,不能让她胡作非为……”
顾大年毫无表情,再次打断副书记的长篇大论:“老张啊,事情要做,但我们党政领导可不能乱来,要根据政策依法办事。”
“是,那是自然,我们当然要照章办事,我明白您地意思,这事一定办妥当。”
顾大年满意地点点头:“老张啊,该做的就放手去干,咱们在一起合作这么久了,我对你是一百个放心啊。对了,我一会儿还有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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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书记说到这里,张副书记赶紧知趣地告知退了出去。
顾大年靠在椅背上,这事如果没有儿子掺在里面自己直接发话就可以了,可现在只能假手他人。唉,正常的事偏偏搞成这么复杂,要想当个好官也不容易,也得理解方方面面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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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端被潘晓琳拖到外面,自认事情没有办妥感到挺沮丧,见她喜气洋洋的样子很不理解。
潘晓琳轻推他一把:“咦,开车呀,你怎么这么萎靡不振的。”
“那还能怎么样?”
潘晓琳笑道:“韩端你表现不错啊,看来老爸对你挺欣赏。”
韩端摇头:“我没觉得,事情也没因人而异。”
“嗨,原来你没看出来啊,老爹已经答应帮你们出头了。”
“真地吗?”韩端真有些喜出望外。
潘晓琳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样子:“你以为呢,难道想这帮官僚们会大包大揽,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够意思了。”
韩端认真地点头,市委书记会是潘家姐弟地父亲已让他大跌眼镜,想不到无意间还能长这么多见识。
“那事故的事?”韩端自然想到了事先的承诺。
潘晓琳看着他:“韩端,你肯定觉得我很不够意思。遇上麻烦我这个见证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吧。”
韩端的心思被揭穿,忍不住老脸一红:“怎么会呢。”
“哈哈,看你脸都红了,一定心里有鬼。”了一副脸色,“我是担心被人透露了身份反而于你不利,这才躲开了的。其实一开始就觉得事出蹊跷,所以一直也没闲着,跟一位记者朋友调查了好久呢,果然事出有因,恐怕你真是被人阴了。”
“不会吧。”韩端还有些将信将疑,“怎么会有人拿生命开玩笑。”
潘晓琳用力的点头:“世上就没有比人最可怕的动物了,那个记者是我的高中同学,参加工作时间也不长,有着新闻人特有的敏感。根据我们两个的调查,过敏而亡地老太太家就在远郊的一个村落,而且根本没有直系亲属。
我那同学挖到这样的爆炸性新闻很高兴,兴冲冲地把资料送到了主编案头。谁知得到的只是一声淡淡‘知道了,这事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否则后果自负’。
做好几年了,那同学对所谓地“内幕”很有些了解,告诉我这里面只怕水深着呢,而且他还收到过恐吓信,吓得也不敢跟我乱跑了。”
隐情,一定别有隐情,韩端马上想到了老人那“孝顺”的儿子,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看来要想弄清真相就得从当时所谓的亲属身上入手了。”
潘晓琳对地说法认同:“真要搞清楚恐怕也只有这么做,不过也只能你这个当事人自己想办法了。我一个女孩子不好再跟着搀和,就把掌握的这点资料给你供参考吧。”
她说的很有道理,能做到这点已经很够意思了,韩端再三感谢,仔细想来也没人指望得上,要洗清冤屈,还得靠自己。
只要能证明被冤枉,今年仍可以顺利毕业,从事喜欢的工作,而不必再等来年。
死去老太太所谓儿子的一些资料记得清楚,据线索去查却一无所获,接连奔波数日,那两个家伙自从拿到二院的补偿,就仿佛凭空从中洲的地面上消失了,连来过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这一事实让韩端郁闷非常,看来真有人处心积虑想陷害自己,会是谁人呢,想来想去似乎也就魏林生的嫌疑最大。
暗中隐藏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韩端深深认识到了这点。
潘晓琳留给了顾大年的联系方式,说父亲承诺韩端在必要时可以向他寻求帮助,但这样的结果是无法向书记大人汇报的,就算真有心相帮也是无用。
韩端仍执着地想查出点蛛丝马迹,可询着二人曾经出没过的地方反复调查,却没有任何收获。
假想敌魏林生恨得他要死,这么久都没明着跟自己搞鬼,已经够让韩端庆幸,当面质问,那是傻瓜才做的事情。
百思不得其解,一不留神到了凤翔软体楼前,韩端暗叹一声,也罢上去看看吧。
自从到市委走了一遭,确实再没有哪家行政部门有意刁难凤翔,没人再提退货,也可以堂而皇之宣传,潘晓璐压力缓解,年纪轻轻的他带着一帮人干得挺带劲。韩端也省心不少,迈进楼里,他发觉与往常有些不同。
“老大,最近老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公司附近转悠,还有女职员在下班途中受到骚扰,所幸没出什么大事。”韩端一问,潘晓璐马上倒起苦水。
韩端皱眉,公司所在地不偏僻,真有人这么明目张胆?这一阵子他弦正绷得紧,马上就想到有人搞破坏,不过并没有把担心说给潘晓璐,只是问道:“有没有报警?”
潘晓璐苦笑:“好几次了,警察叔叔一来人就不见了,整个成狼来了现代版了,他们消息挺灵通。”
两人说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究竟,看看快到下班时间,一个刚刚见到韩端的女职员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老板,那几个人又现身了。”
潘晓璐一拍桌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大,你索性再爆发一次吧,不管他们目的何在,先弄一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