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久久````风雪满城,这才是今年入冬来的初雪,雪飘落下来,人畜践踏,使得徐州城里泥泞不堪。
徐州立城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地处淮泗之要隘,地处南北jāo通要冲,又是王藩之所,本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富庶雄阔之城。
南北漕运一断,徐州的商贸就冷落许多,但真正使徐州城受到重挫的还是淮泗战事。
虽说淮泗战事期间,徐州城始终未给流民军攻破过,也没有受过大掠,但在岳冷秋守徐州的半年多时间里,城里的屋舍给拆毁无数,砖石运到城头抵抗流民军攻城,然后流民军放水灌城,徐州逾半城地淹在大水里有半年之久,使得城里疫病横生、屋舍坍塌无数。
战后,朝廷对守徐州的陈韩三戒备有加,钱粮供应都极为苛刻,而陈韩三为供应两万大军,对地方又极尽搜括之能事,徐州城从此就越发的破落,根本就没有过恢复元气的机会。
便是诺大的楚王府也破落不堪,朱红的宅én在风灯的照耀下黯淡无光,倒有几块朱漆剥落,似乎见证着元氏的衰落。
张yù伯将披蓬月兑下来,顾不上抖落积雪,连着马儿一起jāo给身边的扈从,抬头看了一眼王府牌楼上的额牌,也不去理会左右那几个探头探脑监视王府的暗哨,拾阶走到巍峨壮哉的宅檐下,扣起那沉重的大铜环。
打开,én官见知府张yù伯来访,也不多说什么,让张yù伯及他的扈随从边én进去。
因马服案,楚王府与淮东结怨,张yù伯与淮东同出东阳一系,楚王元翰成与张yù伯的关系开始也很恶劣,倒是在林顾决裂之后,张yù伯因给视为顾悟尘一系的官员,元翰成看他的脸sè才好一些。
如今青州败亡,残部悉归淮东,林顾决裂之事自然成了往昔的云烟——只是这时候徐州局势紧张,叫人猜不到陈韩三心里所想,楚王元翰成一时倒也顾不上旧怨重提——徐州城里,元翰成要想有个商议事的人,除了张yù伯还能有谁?
楚王元翰成还没有睡下,听报张yù伯来访,披了一件寒衣,就到偏厅来见他。
“传闻林淮东到淮阳,此事可是当真?”元翰成问道。
陈韩三动机不稳,不想再做瓮中之鳖,元翰成只能将林缚视为救命稻草,哪还顾得上杀婿之仇。
“消息确实,今日午后从淮阳有信函来,林淮东召我与陈韩三去淮阳商议军事。”张yù伯说道。
“陈韩三可曾答应过去?”元翰成问道,只要陈韩三答应去淮阳见林缚,那就表明他没有异心,虽然元翰成晓得这种可能ìng甚微,但局势到这一步,已不容他不带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当初元翰成也是支持陈韩三留守徐州的,没想到这时候祸害这么深,就连王府外,也给陈韩三布了几道暗哨给监视起来,连元翰成进出王府,也受到限制。
元翰成晓得,在这些手掌兵权的枭悍之徒面前,朝廷跟宗室的威严已然尽丧了,在他看来,林缚不见得就比陈韩三好到哪里去,唯一的区别就是林缚表面上还是忠于朝廷,不会叛投燕胡,但陈韩三就太难说了。
张yù伯摇了摇头,说道:“陈韩三托病卧床不起,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他怎可能去淮阳?淮阳来信倒提起王爷是老成持重之人,能替当初的局势拿个主意,有意请王爷去淮阳商议军事……”
“这样啊!”元翰成脸sè发白的一坐到椅子,只觉得有一股子寒气从尾椎骨直往上窜,淮阳来信不过是让他有个借口离开徐州这个是非之地。只要陈韩三没有公开叛降,就不能阻拦他与张yù伯去淮阳参与军事,但是他一人离开,楚王府上上下下百十口人怎么办?
元翰成并不觉得林缚在信里提到他是出其好心,不过是不想承当堂堂楚王给叛将裹胁投敌的罪名罢了。
“张大人,你去淮阳吧。本王筋骨已僵,这么冷的天,懒得动弹了。”元翰成颓然说道,他这把年纪,独自逃生又有何生趣?
“下官以为,陈韩三未必就铁了心降敌,”张yù伯压着声音,陈韩三毕竟没有公然投敌,议论此事下意识的压着嗓子,“陈韩三是jīng于算计之辈,虽无气节可言,但投敌之事对他来说弊大于利,他不会做。我估计着,他此时不过是有待价而沽之意……”
“你继续说……”元翰成听出些味道来,神情稍振作,让张yù伯继续说下去。
“倘若王爷能说服陈韩三以诈降为计,配合淮东大溃燕胡兵马,其功足以封侯,怎么也好过他给燕虏驱使来硬打淮东?”张yù伯说道。
“听说陈韩三与淮东有旧怨在前,而新近投靠淮东的淮阳镇诸将跟陈韩三又有血海深仇,怎么能让陈韩三、淮东两家坐下来一起谋燕虏?”元翰成问道。
“陈韩三的功名富贵系于江宁,又非系于淮东,只要王爷担保他的功绩不会受淮东的压制,他又有何不愿?淮东那边,当然以大局为重,不会想陈韩三挟两万jīng兵将徐州献给燕虏的;再者在北线主持军事的,除了林淮东之外,还有董侍郎……”张yù伯说道。
“值得一试。”元翰成沉yín片刻说道。他如今已成瓮中之鳖,放弃楚王府上下百余口家ǎo只身逃去淮阳求旧敌庇护,元翰成更愿意试着去劝一劝陈韩三。
张yù伯与楚王元翰成联合投上拜帖,坚称见不到人便不从én厅离开,马臻挡架不能,只能将他二人请入陈韩三的“病房”。
陈韩三髯须黑脸,额头贴着汗巾,在张yù伯与元翰成进屋时,才由两个如花似yù的美妾搀扶着极费力的欠起身子,嗓子眼似乎给猫爪子挠过一样,声音又沉又哑,说道:“有劳王爷过来,本使怠慢如此,实在是大不敬……”
“陈将军莫要自责,战事正紧,我也是听得陈将军身体欠安,才着急过来探望,”元翰成不论陈韩三是真病还是假病,只照着他与张yù伯商议的事往下说,“徐州城上下数万军民的安危,可都寄托在陈将军的身上,所以也就顾不得陈将军抱怨我们过去打扰你休养了……”
“王爷这是哪里话,王爷有什么要叮嘱,我陈韩三就是赴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这点打扰算什么?”陈韩三欠着身子,也无意将侍妾跟马臻遣开,撑着床沿,空咳了几声,说道,“北面战事虽紧,但我有两万男儿守着徐州,其他不敢说,但保胡马踏不进徐州城半步——王爷别看我现在起不来,待胡马到徐州城下,我便躺在病床上还起不来,也会叫人抬到城头的。再者,其他事情,都由张大人帮衬着,王爷也尽管放心……”
陈韩三做马贼之前读过几年的书,这一番说得滴水不漏,叫张yù伯跟元翰成也找不到半点破绽。
张yù伯说道:“仅守城池,陈使君麾下兵强马壮,自然是绰绰有余;然而除城中军民,徐州城外乡野民户数十万人则无依无靠——依淮东侯所令是要坚壁清野,但坚壁清野,伤民甚重,况且今年坚壁清野以拒敌,明年敌马还来,这徐泗地区且不要彻底的废掉?”
“那张大人有什么妙策?”马臻站在一旁,不动声sè的问道。
“倘若能打了燕虏大败,不仅能挫其锐气,还能解东平之围,可算一举两得?”张yù伯说道。
“张大人这么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徐州城里就两万兵马,可没有办法将燕虏打个大败……”陈韩三说道。
张yù伯看了元翰成一眼,元翰成接过话说道:“本王今日与张大人商议,想着若是徐州诈败,yòu燕胡派兵马来取徐州,而徐州与淮东来个里应外合,歼灭得这股来取徐州的燕虏,必能重挫其锐气,东平之围自然也能不解而解——陈将军,你以为此计如何?”
陈韩三与马臻对视一眼,眼睛里满是迟疑之sè,但转瞬又哈哈大笑,连病都忘了装,说道:“都说楚王爷多谋善断,是宗室巨擘,今日听楚王爷说策,韩三也是恍然大悟,不若这样,韩三卧床难起,不如请王爷代韩三掌兵权……”
元翰成肃然说道:“陈将军,本王不是拿话诓你,当前危局,非奇策不能解,这也是陈将军建功立业的良机——诺大功名在前,虽有些冒险,陈将军不探手取之?”
陈韩三说道,“不是韩三不敢冒险,实在这副身子不争气。林大人在淮阳召我过去议事,我也去不了,楚王爷的计策好是好,但是韩三撑不住身子去淮阳跟林大人商议设套的细节啊!”
“本官愿代陈将军前往,能有挫敌锐气的士气,想必淮东也不会甘心示弱的。”张yù伯说道。
陈韩三迟疑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马臻在一旁给他递眼sè,才说道,“容我考虑一两天,想来也不急于这一两天成事……”
张yù伯看着陈韩三倒有给说动的迹象,也晓得强迫他不得,便与楚王元翰成先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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