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听得此言,不由涕泪交零,俯身便拜。老道人挥袖止住,淡然道:“无需多礼。”又对郑玄道:“我和小女现下便即施为,山下来人须烦劳道兄了。”
郑玄抱拳道:“道长放心施为便是!”当下将张无忌抱到岩下宽敞避风处,笼起长袖,缓步走到了坡下五六丈,双目微闭,耳中倾听四匹骏马奔到近前。
周颠原本对郑玄没有多少好感,但见他此刻帮助张无忌,心中感激,忍不住叫道:“道士小心!”
郑玄点了点头。只听一名老者朗声道:“太行四义甘宏、刘保萴、王敢为、秦尉在此有礼了。敢问道长道号,住何仙观?为何插手干涉我等的大事?”
郑玄听他颇讲礼数,便也睁开双目单掌立于胸前行了个礼道:“贫道青海派郑玄。只求各位协同贵友离去而已。”
太行四义周颠略有耳闻,知道四人虽啸聚山林为寇,但却不立山寨,只是闲逛于太原大同之间,或替人报仇讨债,或干那拦路抢劫的勾当,虽不至于滥杀无辜,江湖名声却也不甚鲜亮,其中犹以采花贼秦尉,声名甚恶。
只见那四人中老大甘宏是一个五十余岁红脸红鼻体形壮健的老者,身背一只大红葫芦,腰悬九环钢刀;老二刘保萴四十多岁,长面干黑,目露凶光,腰悬单鞭,背插宝剑;老三王敢为年近四十,身材五短,虬髯满脸,皮肤黑得跟庙里的张飞一般,手提数十斤重的丈二铁尺;老四秦尉三十几岁,高长细瘦,面色蜡黄,腰悬宝剑。
秦尉自到来开始,双目便在赵敏、杨姑娘和花寨主三女身上扫来扫去,全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觉不耐烦再等了,当下拔出长剑策马冲到郑玄面前,居高临下一招落叶秋风向郑玄右肩削去。郑玄不等他冲到,伸手之间长剑已在手中,后发先至,也朝对方肩头削去。秦尉全没想到这从所未闻的道士剑法竟然快到了如此地步,而且剑在中途还会拐弯,竟然绕过了自己的长剑,抢先刺到近前。心中大惊,忙缩剑抽身,奈何骑在马背身体不够灵便,眼看第一招便要伤在对方手里时,郑玄的长剑却在刚刚刺透秦尉衣襟时猛然收了回去。
秦尉终于避开长剑,拉转马头,飞身跃下马背,反手一剑,点刺郑玄前胸。郑玄赞道:“**剑法!”挥剑格开,还了一剑,又是将及敌身撤剑而去。只看三招,甘宏等人便连连摇头,知道老四和对方差得实在太远,若不是对方次次相让,老四早就成了剑下亡魂了。心中感激,却不能就此罢休,纷纷咬了牙齿扯出兵刃跃下马背将郑玄围了起来。
这四人的武功各是一路,老大和老四大约算是二流人物,那老二和老三却不简单,其中犹以老二刘保萴最为了得。他左手单鞭右手长剑,一重一轻,一钝一利,招数怪异,武功之高,和青海三剑任何一人都有得一比。不过他们虽然有四人,但合起来的威力却远不及青海三剑的三才剑阵。只是郑玄极为熟悉三才剑阵而对四义陌生,是以初上手几招郑玄甚是谨慎,过得几招后,郑玄故意卖了个破绽,引得王敢为铁尺打得力老回收不及,出指点中了他的肩井穴,王敢为当即半身酸麻扑倒在地。
秦尉见郑玄伸指点老三的穴道,当即剑走阴柔,朝郑玄的后腰三焦俞穴刺了去。这一招极不光明,赵敏看得心头恼怒,当即喝了出来:“道长小心背后!”
郑玄嘿嘿一笑,猛地来了个怪招,将手中长剑向背后抛去,秦尉这一剑便正好刺在了郑玄的剑柄上。郑玄恨他人品低劣,所掷力道甚重,秦尉只感胳膊震得发麻,虎口剧痛之下长剑险些掉落。便只这么一耽搁,眼前突有一物如乌云般盖来,吓得慌忙长剑上撩,谁知这却是一记虚招,乌云一晃即过,腋下却中了一掌,当下胸腔剧震,侧摔在地,嘴巴鼻孔一起出血。这时他才看清那“乌云”原来只是一支拂尘。
郑玄的长剑将将触及地面时,拂尘正好扫到,便如顺势而为一般恰恰卷至,甩起,重新接到掌中,然后插回拂尘,长剑已向甘宏袭去。
甘宏挥刀去格,右手腕上却猛的一凉,郑玄手中的长剑已从手腕上拖了过去。甘宏心头冰凉之下抬腕一看,却分毫无损,才知对方有意相让,只是以剑脊从手腕上拖过而已,若是剑锋,这只手早就断了。心中自知武艺远不如对方,再斗也是没用,惭愧无已,长叹一声退出圈外,对正严守门户凝神接战的刘保萴道:“老二,算了吧,今儿个咱们兄弟认栽,快快扶了老三老四回去复命吧!”
老二面貌虽凶,但郑玄数次手下留情他都看得清楚,心中早已不想再和对方厮杀,这时听老大发话了,当即跃出圈外,点头嗯了一声,收回长剑单鞭,过去一手一个,将老三老四抓起,横趴在马背上。右拾起老三的铁尺,对不远处兀自缠斗不休的欧阳牧之喊道:“欧阳先生,你走也不走?”
欧阳牧之跟两个年轻后辈交手百余招都没有占上便宜,心中甚感脸上无光,当下也不打话,挥扇逼开了花寨主,冲了出去,花寨主正想要追,却被真阳拦住了。
回到巨岩下,只见杨氏父女二人一左一右伸掌抵住了张无忌的双掌,将自身的九阴真气输入张无忌的体内,张无忌露出衣衫的肌肤苍白得如同挂了一层霜,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知道他们还在关键时刻,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杨氏父女的双掌刚接触到张无忌的双掌时,张无忌只感双掌一凉,顿时有很大的吸力传来,那体内被九阳真气逼得四散游走的九阴真气立刻便如决堤之水见到深坑一般朝双掌流去,直入杨氏父女掌中,张无忌顿觉心头一松,那股烦恶立刻减小,便暗暗引导所有九阴真气向双掌输去,一盏茶时分便输了个干干净净。九阳真气旋转鼓荡片刻,便安稳下来,收纳了其余的太极功法内劲和降龙十八掌内劲等缓缓纳入丹田,浑身顿时舒泰已极,就连那沉重的内伤都在一霎那间好了许多,内力不但尽复旧观,而且隐隐间又进了一大步。心头欢喜,以为这样便算完了,谁知杨氏父女俩又将刚才吸去的内力缓缓传了过来。张无忌体内的九阳真气立刻自然反应便要去相抗,脑内却很清晰地听到道人缓缓道:“固本元于丹田,散九阴于四肢,善于纳,善于分,明白阴阳,可谓化混屯而分阴阳也。”
道人说这些话用的乃是极高明的意念传音之术,除受术者听得到外,旁人毫不知情。施此术时须得两人同在入静,心意相通,气息相通方可施为。张无忌依言缓缓吸气,纳九阳等原有内力深储丹田,呼气时将吸入体内的九阴真气缓缓分散于四肢百骼。半柱香时分后,虽觉全身上下仅丹田尚暖以外,其余均冷得要结冰,但浑身上下的那种松快感觉却无法形容。这时脑中又听到道人缓缓道:“阳气流于督脉,阴气暗聚膻中,吞津四九三十六,膻中气海共相连。阴阳轮转小周天,张阴抑阳缓相平。”
张无忌依言将丹田内的真气导入督脉,收遍布身体的九阴真气入膻中,吞津纳气间使九阴真气贯穿于任脉。然后缓缓的推动着阴阳二气作小周天运转。强压着九阳真气,不使它推力过大,一下淹没了尚自式微的九阴真气。这时便感到适才被杨氏父女吸去的九阴真力完全还了回来,搬运三十六周天后,杨氏父女便将他们自身的九阴真气一点点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每传一分张无忌就放松一分,保持阴阳持平,如此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觉九阳真气还差一分便要完全释放时,杨氏父女却已再也没有一丝内力传来,如此相持着又过了好久后脑内听到道人微弱得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阴气纳于气海……阳气散布全身……大周天七七四十九……缕缕阴气抽于顶……行云流水汇气海……”
说罢手头一松,杨氏父女的双掌已经撤去。张无忌依言催动九阳真气顺着奇经八脉运转大周天,每行一周抽取一丝九阴真气归于丹田。这一节初始时较容易,可待丹田内真气越来越多时便极难催动了。恰在此时张无忌便感百会穴有一股柔和浑厚的内力推了进来,助使他收气入海,引流归宗,外平邪风,内灭虚火,那原本已然势同水火的两股真气竟然在丹田内相互缠绕,相互融合,相互促进,相互推动;虚虚实实,混混沌沌,却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杨氏父女撤去双掌后张无忌体内的外来之真力不断地消失,但九阳真气却也如同被收服了一般,不用张无忌再去有意控制,不再抵触欺压弱小的九阴真气了。张无忌心头大喜,待七个四十九周天搬运完毕时,只觉九阴真经神功又进了一步,浑身舒泰得几欲飞天化成空气去,忍不住睁开眼睛清啸一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