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提杖之时张无忌就隐隐猜到了此着,但飞石所罗极广,他一人武功再高也是无法尽挡的,但好在俞、杨等人尽为当世第一流的高手,区区飞石又怎奈何得了他们?张无忌是以并不着慌,见飞石骤起之时双臂大开,盘旋轮转,右掌后按,左掌前送,正是武当绝学太极拳!便带得一股急剧的漩风卷住了方圆近丈的石块,借势打势,暗运乾坤挪移之力,那无数激飞而至的石块竟凭空转了一个大弯,尽数朝向遗尊飞去。
遗尊激起飞石的同时,手中的漆黑铁杖也已随形而至。但他却做梦也想象不到世间竟有人能将他的这些飞石凭空反击回来!这比他铁杖抖石难了何止十倍?世间怎会有如此高手?除非神魔下凡!霎那间他那原本狂傲轻敌的心立刻转为栗惧。但他到底乃是艺成数十年的第一流高手,虽惊不乱,当下右手挺杖依然进击,左臂却挽起袍袖扫拂击来之石。他只感杖头刺入那阵劲风后便欲转弯,其势几不可当,便大喝一声,内力奔涌,硬将铁杖刺了进去,铁杖虽终于没有转到别处,但还是略移准头,将至敌身,对方只沉肩移步,铁杖自肩侧刺过,这一记惊天动地足可哄传武林的绝招妙技便非但被对方化为无形,反而引石伤了自身——他虽扫拂飞石,但苦于将九成九的内力用在了铁杖上,这些飞石便未能尽数扫除,将他数处击得皮破肉损,虽为皮外伤,但也甚是疼痛。
那一下未能将遗尊的钢杖移位,张无忌的心内也是微微一惊。侧身让过铁杖,反手便欲去夺,遗尊已然变招,压低杖身横扫过来。一抓没有凑效令张无忌喝了一声好,抖擞精神施展开太极拳守紧门户,看这头陀的招数。
那一记石破天惊的奇招波及面甚广,不少人因之头破血流,人群胡乱叫嚷之下退了十余步远,相互践踏者无数,一时间叫苦之声响彻广场,叫好之声反而听不见了。此时的张遗二人之战比之前者方麻二人已经全然不同,近看虽然极其危险,但人群并不忍远离,退出十余步后依然尽量前拥,以期看得更加真切。但此时定过神来看时,却只见遗尊钢杖风声如吼,前后左右上下大步飞跃,张无忌却站在当地,双掌圆转,身如风拂杨柳,舒缓有致,无论遗尊的铁杖拳脚如何交加却始终只能擦身而过。
太极拳乃武当新创绝学,在场之人虽大都已经听闻,但真正见过的还是甚少。此时但见张无忌以慢打快,以柔制钢,竟能将遗尊泰山压顶狂风乱卷般的铁杖以及夹杂其中的拳脚一一拆解,不由得又是疑惑又是惊叹,便是灵虚等绝顶高手,也一时间猜度不出其中的缘由,张口结舌,满目迷茫中连彩都顾不得喝了。
只几招张无忌便看出原来遗尊所使竟是少林最寻常的金刚伏魔杖法,间或又夹杂着大力金刚掌、大力金刚指、罗汉七十二扑等等,这些武功有些乃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但大多却是少林派中最寻常的武功而已。武功虽寻常,但在遗尊使来却凶狠无比!这些招数已变样甚多,原本少林武功中的稳重、谦和、圆让之感尽去,阴狠、凶恶、绝杀之气极甚,若非太极拳及乾坤大挪移都是天下外功、硬功的克星,张无忌又将这两种武功练致极高境界,碰上这种高手,还当真难以应对。
这一路杖法空智在二十多岁时就曾习练过,其他遗尊所使少林功夫他也大多习练,但却从来没有想到少林功夫还能如此使唤,威力还强劲如斯,心中惊异的同时又不禁略有所悟,思之良久不由又暗暗摇头:少林功夫如此练法岂非已进魔道?此人练到如此境界而身无大恙也当真令人称奇了。
空智却不知遗尊之所以以前决少涉足江湖,便正是因为苦练狂改少林绝技走火入魔所致,若非其人天赋异秉又悟性极强,还当真早已不在人世了。
看得几十招后,张无忌心道这老头陀武功内力都高出其徒弟阿二阿三甚多,但临敌经验似乎尚且略有不及,便开口温言道:“遗尊大师年齿已高,在下年幼,大师如此,等于在下以逸待劳,恐于大师不利啊!”
在如此激斗之中遗尊便是呼吸也得小心翼翼,不敢有差了,斗得数十招后感觉对方的招数缓而无甚力道,心中但想这小子武功是极高的,但看来只会一味取巧,真实武功毕竟有限,便看你如此取巧又能坚持多久。心念及此正欲加力,张无忌突然开口说话,当真又吓了他一大跳,连忙一个倒跃,跳到了五步开外,手拄铁杖,仔细审视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少年,方才缓缓道:“魔教教主张无忌果然名不虚传!老衲想要赢你很是艰难。”
张无忌抱拳道:“大师客气。大师的武功也已出神入化,令在下眼界大开,佩服之至!”
听到对方的赞誉,遗尊当即嘴角上翘,面露笑容道:“老衲隐居深山数十年,自创了一手粗浅功夫,极想请张教主指教,但老衲此功独自使唤却并无离奇之处,须得邀少林高僧同使方能见其奥妙,不知张教主有没有兴趣试试?”
张无忌尚且有些犹豫,听到此言杨昳已然怒而冷笑道:“好不要脸的老头陀!以老欺少就罢了,还想以多欺少!不然张公子这边也邀人助拳罢!”
遗尊笑道:“张教主邀人助拳也无不可!一对一,二对二才最是公平!”
听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张无忌倒对此人生出了不少好感,正想说那也不打紧,前辈不必客气。空智已沉声道:“适才在场人等都听到了,张教主言道比武规矩全凭方帮主定,不知张教主是否会临阵退缩,进而食言?”
听到此言张无忌心中一凛,原来这些人早有预谋,要联手对付自己。都怪自己适才将天下英雄小觑了,谁知他们会找来这么些个不出世的奇人来对付自己,现下自己骑虎难下,唯有硬着头皮上了。于是抱拳准备说话,忽觉背后赵敏在暗暗拉自己的衣襟,知道她担心自己要提醒他以月复中孩子为重,哪里敢回头看她?自知自己即使有不测,赵敏和孩子也会有人照料,不必婆婆妈妈,便硬下心肠朗声道:“那么便请方帮主划下道儿来,是车轮战还是一起上,只管一句话便是,在下一概奉陪,但在众英雄面前,各位需得答应在下,此战之后不论结果如何,我们之间的仇怨从此一笔勾销,不得再行记恨缠闹!”
空智尚未回答,遗尊已然不耐其烦地道:“自然如此!空智贼秃,有胆子上不?”
空智眉头一皱,便转眼看向方东白,方东白干嗑一声道:“第一,今日比武只比拳脚,不比兵刃。”
张无忌点头道:“不动刀枪自然是好。”
赵敏冷笑道:“那是方帮主等人怕了屠龙刀了!”
方东白脸上一红,忙干嗑一声以作掩饰道:“第二,张教主武功天下第一,绝非一人可敌,我等便要不客气的一起上了。”
张无忌还未回答,俞莲舟已怒气填陻地朗声道:“如此算什么规矩?今日本人既已做了本次大会的公证人,见到如此不平之事焉能不管?”
说罢大袖一挥站到了张无忌的身边,凛然瞪视着方氏等人。
秋苍苏仰天哈哈笑道:“威名赫赫的武当诸侠我等自然是要一一领教的,但今日已然事先说好,我等乃方帮主之客,自然他说了算。”
遗尊也道:“这事说来不大光彩,但事已至此,咱们也只好不要脸一次了。呵呵嘿嘿。”
张无忌听到此处,心道同他们作这些无谓的争辩已是无益,还显得自己怯懦了,于是抱拳道:“多谢二师伯了,此事既已事先说好了,无忌若要畏缩不前,却教天下人小瞧了我们武当派了!”
说罢便回身对方东白等人一抱拳道:“请!”
方东白点头道:“那我等不客气了!”说罢便与空智、秋苍苏等四人放下手中兵刃,分成五角将张无忌围在了核心。
众人素知方东白平生以剑成名,几乎从未见他空手过招,此时见他单手备战,许多人的心中均不禁为之一振,盼能一见风采。
这时张松溪和赵敏耳语了数句后,突然一跃而出,前去拔那插在地上的屠龙宝刀,见此异动,方东白、空智、遗尊、秋苍苏、玄慈等人竟顾不上已经围在中心的张无忌,立刻纷起阻拦,连玄宗道人、青海三剑、司徒余等人都一起跃上了。张松溪叫了一声来得好,挺身急进,抢先一步抓住了宝刀之柄,仓地拔出,如此一耽搁,秋苍苏已第一个跃到了。他大喝了一声,抬掌便往张松溪背心击去。
张松溪听得背心掌风凛厉,不敢反手去接,便顺手将屠龙刀向后挥出,秋苍苏暗叫一声妙招,不敢以血肉之躯当那屠龙刀之锋,立刻收掌改爪,斜挑扫向张松溪腕部诸穴,意图顺势夺取宝刀。
张松溪早料到此招,但此时空智等人也已先后到了,足有十一二人,几乎尽为当世第一流的高手,纷纷出招往张松溪的身上招呼去,这些人有的是直接夺刀,有的出手虚击,觅机夺刀,有的则干脆出手狠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眼前持刀之人格毙了再说。此时方显出了武当派高手的手段,张松溪挥袖卷起适才方东白丢弃于地的那三条早已被冷得缩成一团的大蜈蚣,内劲到处,尽震为碎段,抖袖甩出,同时使出本门罕用的刀招天王宝伞,抽身轮刀,五指外扫,尽朝来人面门招呼。众人但觉面前劲风森然,碎物扑来,都知屠龙宝刀锋利无匹,张松溪刀招怪异,毒物之状更不可知,大惊之下只盼他人进击,自己则暂避其锋,结果呼啦间尽皆闪开,张松溪请啸一声纵身而起。
秋苍苏更不打话,自怀中抽出了一条银光闪闪的短鞭,径朝张松溪足踝卷去,张松溪见他招数奇绝,心中讶异,反转宝刀向那短鞭斩去,秋苍苏嘿嘿冷笑,左手扣指一弹,立时便有两粒细砂状的物事向张松溪的双目飞去。张松溪宝刀不收,挥袖去拢那两粒细砂,这时秋苍苏的左掌已然一记劈空掌打来了。如此三面而击,又诡异凌厉,饶是张松溪武功高强,又有屠龙宝刀在手,也是难以抵挡了,只好改击为挡,使出武当绝技如封似闭,不管他来了多少,一概挡之。只听丁丁丁三响,短鞭鞭梢已然斜飞上天去,两粒细砂则粘在了宝刀刀面之上。那一掌劈空掌也击在了宝刀上,却闷响了一声,张松溪只觉一股巨力传来,便沉刀相抗,谁知这股巨力中竟又有一丝阴柔的内劲透过了宝刀直射到了胸膛上,一股凉气瞬间直透入了心里,握刀的右臂不由微微一颤,心中微惊。武当诸侠向来以内力悠长强盛而著称,自行走江湖以来极少在比拼内力上吃过亏,没想到这老者的武功竟高到了如此地步,三招之内就让武当派中的佼佼人物着了道儿!
张松溪微微变化的脸色当即被俞莲舟看在了眼里,师兄弟心意相通,当即飞跃而出,抬掌向秋苍苏和遗尊二人的背心击去——原来此时遗尊已和方东白二人退回原处提了兵刃奔过来向张松溪进攻了。这许多的高手同时进击,张松溪便是有屠龙宝刀在手也必招架不了几招。所以俞莲舟一跃而出,当先便击打秋遗二人。此时青海三剑已结成三才剑阵,站在外围,空智和玄慈两个老僧则分立东西,手捻佛珠,目视战局。昆仑掌门司徒余拔剑一上,其余昆仑弟子便纷纷拔剑按八卦方位分布站于四周,东道主丐帮弟子、其他门派的弟子也纷纷而动。见此情形,杨昳早已清吒一声拔出佩剑跃过人丛,向秋苍苏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