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蝶都快急哭了,顿足道:“那妹妹我呢?这番做作岂不白费?”
赵敏看她如此,掩口笑了起来。花小碟心中大安,忙苦苦哀求,赵敏方才道:“办法还有一个,便是请一个人到武当山说媒,再把真阳的事情往琴箫八女的身上一推,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花小碟听说要小害一把琴箫八女,笑道:“那好!但请何人说媒好呢?”
赵敏道:“必得一能说会道,有头有脸的名士才好。”
花小碟道:“嗯,我有个人选了!非青城派掌门徐榕徐真人不可!本姑娘虽然年轻名薄,但他却一定会给本姑娘这个面子!”
赵敏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不行。而且,你也不要以为是给你说媒。”
花小蝶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赵敏缓缓道:“此事非刘基刘伯温不可,让他去给小玲姊姊说媒,但这个盘费花销么,却要你花大寨主来出了。”
花小蝶都快哭了。
赵敏道:“过了今日,我们便要各分东西,以后的事如何,便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跟你细说了吧。刘伯温乃是功利之人,又极富智谋,看在你姐夫的面上,必会代你去做这场戏。以真阳的个性,必然不会答应和小玲的婚事,而我的师公师伯们听说真阳的过错原来是她们一手设计的,只为真阳还俗,方便婚娶而已,定然不喜;不过,看在古墓派威名的份上,他们又不禁怦然心动,两难取舍,最后,被免罪的真阳自然只能选择逃之夭夭。嘿嘿,我猜,他鬼使神差,定会跑上百花山打探你是否还在生气,倘若是,不用你去找,他定会先找你赔罪了。呵呵,我的魔教教主也算老实人了,可真阳这么老实的人,姐姐都还没有见过。你们两个,一个是占山为王的妖精,一个是老实本份的道士,倒正好是一对。不过,为了你的事,姊姊又开罪了夫家的人不说,还要拉其他的朋友做替死鬼,嘿嘿……却也冤枉。”
花小蝶听得张口结舌,目摇神驰,赵敏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事,她都不知先回应哪件了。
赵敏又道:“你现在就去想办法筹集一些银两。此事仅你知、我知、姓刘的知,多给他些银两好处,他自有办法成全你的好事!”
说罢赵敏便微笑摇头,延湖慢慢行去,赏玩风景了。这个百花山的小寨主初出江湖,她寨内的头领怎能放心得下?早就找来了。而且只怕连她的师傅毒手无盐丁敏君都闻讯赶来了。当年赵敏将丁敏君折辱得不轻,可说同她有不小的仇恨,是以见到她或许无甚趣味。
花小蝶愣了一会儿,终于全盘想通,道了声谢,便下山去了。只要到城里,她自有办法找到白先生他们,银子么,不是问题。
张无忌走出张三丰的草庐,堪堪已是寅时大半,卯时快到了。放眼望去,远处湖畔草亭之中,一缕青烟缭绕,一位身着藏青棉袍,头戴纶巾的中年文士,正神态悠闲地在石桌上煮着一壶水,旁边茶壶茶杯俱全,看来是在等张无忌了。
张无忌稍整衣冠,迈开方步,走了过去。
细雨刷刷,浮雾袅袅,瀑布水声遥遥传来,漫山墨绿,风流云转,整个山谷便似仙境一般。刘伯温遥遥看到张无忌,微微一笑,招了招手。张无忌走近,他便哈哈笑着迎了出来,携了张无忌的双手道:“刘基久候了!张公子请!”
张无忌点了点头,略报一笑,走入草庭,在宾位坐下。
刘伯温呵呵笑着揭开壶盖看水,笑道:“此乃大侠足下之碧丽湖水,正好烧开!呵呵,且看这水如何?”说着便将那滚开的热水倾注了少许在两只陶杯和茶壶、盛杯里,涮洗着茶具。刘伯温神情如痴地微笑道:“清澈甘甜,滴如凝珠,好水!”
说着将涮洗之水倾至足旁岩沟,将一小把茶叶捏入茶壶,倾入沸水,双手端起茶壶,缓缓左七摇,缓缓右七摇,然后将茶水倾入盛杯,再倾入沸水,以盛杯内的茶水将茶杯再次清洗了一遍,又双手端起茶壶,缓缓左右各七摇,将茶水倾入了盛杯内,这才数指拈捏托扶着盛杯,在两只茶杯内倾入了青绿透澈白烟缭绕的茶水。
将一杯推至张无忌面前,双手托起另一杯微笑道:“此间主人秘制终南毛尖,等闲人等无福品尝!张公子,请!”
张无忌托起茶杯,稍作客气,便昂首一饮而尽。
刘伯温不禁摇首而笑,抿了一小口,给张无忌又续上了。道:“刘某煮的茶,滋味如何?”
张无忌虽对刘伯温心存隔膜,但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此人的笑,无论如何看,都是那么地纯粹、温和、自然,哪有半分心存歹意的样子?于是也微微一笑道:“甚好!”
刘伯温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托起茶杯,朗声道:“与英雄对饮,当以烈酒,大碗豪饮!可惜此间无酒,仅粗茶一壶而已!公子千万莫笑刘某书生酸气!刘某先干为敬!”说罢一口饮尽。
张无忌脸上一红,也笑了起来,道:“先生说笑了,张无忌哪里是甚么英雄了!张无忌是个粗人,不懂饮茶的规矩,教先生见笑了!”
刘伯温笑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那是治国治家男子汉谋事而已;倘若平时也那般许多的规矩,岂不甚是无趣?饮茶者,小口品是雅,大口饮何尝不是雅?大丈夫但求一个舒心愉快而已,何必拘泥小节?”
此番话正好说进了张无忌的心里。当下端起茶杯仰面一饮而尽,点头说道:“先生所言极是!”
刘伯温微笑着将茶续上,道:“看你从三丰真人房中出来,颇为失魂落魄,定是真人已去,空留数言罢。”
张无忌点头道:“正是。”
刘伯温道:“真人曾对刘基道,无忌眉头愁云满布,定有不解之事。盼晚生或能解得一二。呵呵,晚生不才,却不敢有违真人所托,却不知张大侠爱听否?”
张无忌心中大动,心想太师傅当真知我也!忙起身拱手道:“请先生不吝赐教!张无忌洗耳恭听!”
刘伯温微笑道:“刘基说话直陋,如有得罪之处,刘基先行告罪,还请大侠千万勿怪!”说着也是起来深深一揖。
张无忌心道:“昨晚敏敏交代我要防着此人,难道便是担心我被此人一番痛斥?伤了自尊?其实我张无忌早该被人痛斥一番了,也许如此我心中才会好受一些。”忙道:“先生千万不要再唤无忌大侠小侠了,张无忌听来背若芒刺,难受得紧!先生长我甚多,直唤我无忌最好!”
刘伯温仰面哈哈大笑,扶张无忌坐下,又拱手正色道:“刘某还有一礼要先行罢,然后才可和公子平辈论交!”说罢俯身下拜,道:“明教洪水旗弟子,青田刘基、刘伯温,参见教主!”
这番话听来,张无忌却愣住了。没想到这个刘伯温竟然是明教弟子,而且还是朱元璋为掌旗使的洪水旗下弟子,心头当真如同蒙了一层灰般不舒服。原本见他下拜颇为惶恐的,此时却不知是什么滋味了,连忙将他扶起,道:“先生何须如此大礼,张无忌早已不是什么明教教主了。”
刘伯温道谢坐下,替张无忌续上茶,道:“刘基新入明教不久,在掌旗使、朱元帅帐下任一文书之职。”
张无忌道:“朱元帅现下军务繁忙,先生却如何有空来到此处?”
刘伯温道:“刘基专为张公子而来!”
张无忌心下一凌:“果然教敏敏说中了!不过太师傅却极为看重此人,便且看他说些甚么罢。“
见张无忌没有说话,刘基微笑道:“刘基知道张公子同朱元帅有些误会,是以听到刘基自朱元帅那里来,心中不甚畅快,但此事刘基决不敢隐而不提。相信张公子必不会以为刘基身份卑微,而不屑与刘某相交罢。“
张无忌忙抱拳道:“岂敢岂敢!先生乃当世大贤,我太师傅尚且敬之,何况张无忌后生晚辈呢!”
刘基慨然道:“想我刘基读了一辈子的书,自负胸中满怀报复,颇有韬略,只可惜一直报国无门!现下加入明教,便如重见天日一般,大可一展才智,驱逐鞑虏,还我河山啊!”
“驱逐鞑虏,还我河山”曾经一直是张无忌铭刻于心的八个字,可是到后来,每当看到赵敏,他的心中却升腾起了丝丝的不忍。他知道大丈夫不应该为了私己小义而舍却民族大义,但最起码面对着赵敏,这八个字是不忍心提的。此时听刘伯温说来,当真字字如惊雷一般,心中的一团熊熊烈火不禁便升腾了起来。心中暗责自己心胸未免太过狭窄,竟然因为他身在朱元璋帐下而对他心存偏见,当真非大丈夫所为!
只听刘伯温续道:“前些日张士城高邮大败元军,蒙元元气大伤,一时难以南顾,我教方才得以稍稍喘息,刘基便借此机会,告假前来拜访高人,没想到固然见到了三丰真人火龙真人二位当世高人,更加见到了张公子!呵呵,当真不虚此行啊!哈哈哈哈哈。”
张无忌笑道:“先生真是高抬张无忌了,张无忌何德何能,如何当得先生如此看重!”
刘伯温道:“刘基乃是一介书生,对武功不懂,是以张公子武功尽管天下无敌,但在刘某看来,也是不值一提的。便如你们江湖豪杰,更不把我这个自负天下最富才智的酸腐儒生看在眼里一样。哈哈哈哈,所以张公子为我所敬佩的,却只有三件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