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言韦一笑大喜,忙道:“你识得这些怪文?太好了!快读来听听!”
辉月使扁着嘴撇了韦一笑一眼,去看那石壁上的文字,嘴张了张,却没念。韦一笑急了,刚欲开口催促,辉月使撇嘴道:“这些都是异教徒经书上的内容,你让我堂堂摩尼明尊座下使者来念么?”
韦一笑一愣,张无忌开口道:“与地下河有关么?”
辉月使又扫了一遍,摇了摇头,道:“无关。”
张无忌道:“那就不看石壁了,看这石柱上的文字吧。”
辉月使依言去看那石柱上的文字。这时韦一笑手上的火折已经快烧尽了,但韦一笑不舍得扔,仍捏着火折根部坚持着。
辉月使才看了几行,那火光便越来越暗,她心里也焦急,忙贴近脸速看,这时突然之间,火光大盛,吓了辉月使一跳,扭头一看,只见这个瘦子竟将自己的长袍后下摆攥在手中点燃了,火光映照之下,只见这个瘦子神情专注焦急,满含期待,心里登时怪怪的想笑,忙转过头去看石柱,心中咚咚直跳,心想教主现下尚在水深火热之中呢,自己这是怎么了?当真该死!忙凝聚心神看那文字。
张无忌暗恨自己刚才没想到衣服要拿来点火,竟将换下来的破衣服随手扔了,便赶忙跃下崖去将那些破衣服全捡了回来。这时韦一笑的长袍已经烧掉好大一块了,他的身上可仅此一件衣服啊,再烧可能就不得不月兑掉衣服赤身**了。张无忌心中好笑,捉住破衣一角的左手暗运神功,那衣服青烟急窜之下,哄得然绕起来。韦一笑连忙在石壁上拍熄了自己长袍上的火,以手击额道:“我怎么就忘了教主的九阳神功呢?竟为了节省一束破火折烧了袍子!当真该死!”
辉月使半晌方才看完,脸上有些发青,道:“这里原来是哈密王妃的陵墓,她死了都有三百多年了……”
韦一笑看她嘴唇有些哆嗦,心中好笑,道:“不就是坟墓吗?何必吓得这么惨?”
辉月使嘴一撅,提高了声音道:“可是她死在苏尔绿洲的小山岗上,被狼群吞食得仅剩几根骨头!苏尔绿洲就在此处往西五十里处!可是她死了没三年,那个绿洲就干涸消失了!”
“啊?”这下韦一笑也愣了,他的背上不由得也升起了一股寒意:“她都死了三百多年了?难道是下午我们看到的那个幻像中的女子?难道出鬼了?”
辉月使点头道:“一定是!她觉得自己死得太冤,是以三百多年来阴魂不散,要拿路人的鲜血和灵魂祭奠!”
张无忌身周半尺之内,两条真气飞速游走不休,哪里怕什么阴魂冤鬼之类的缥缈物事,听辉月使没有看到地下河的内容,便飞身跃下崖去,跃到那几条小蛇钻入的崖缝前面,捡了一个最大的裂缝,双掌抬起,一招亢龙有悔打了出去。他这一掌前推之后又向两边分开,降龙十八掌中暗含了太极拳分劲卸力的古怪劲道,哄——咯——哗啦啦声中,那颇显酥脆的崖壁自那条裂缝向两边崩裂,然后垮将下来,出现了一个数尺深的大洞。
如果仅用降龙十八掌打,场面固然土屑纷飞十分壮观,但那着掌处不免沙土内陷,这崖壁便越打越实了,远没有这般先打裂,再由一股反向暗劲推出来的效果好。
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但实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掌了!
张无忌的降龙十八掌在伏牛山已经长进了一大步,阴阳融合贯通后再进一步,如若单凭此掌而言,比之当年降龙十八掌名家洪七公和郭靖的盛年是逊色了不少,但张无忌有九阳神功这个及其良好的内功基础,乾坤大挪移又可将他的潜力发挥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所以他现下的降龙十八掌的掌力,已经远非那些前辈名家可以比拟了;而太极拳,有九阴九阳做基础,已将太极拳所特有的暗劲推到了极致,再加上乾坤大挪移推波助澜,便是太极宗师张三丰穷尽百余年的功力全力施为,也达不到他适才那一下的效果!所以说他适才那一掌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掌,是丝毫不为过的。但现下,张无忌正以这一掌拼命地挖着山洞,一掌一掌接一掌,已经挖到崖壁以内去了。
他的掌力越使越巧妙,只震碎抛出五六尺高一人多宽的沙土,并不震动多余的,否则头顶上的土崖垮下来将他活埋了也不舒服。
这时韦一笑和辉月使也进了洞来,一前一后默默地向外运土。这里是刚才群蛇涌入的地方,但直打入两三丈,也没有见到一条蛇。但越王励崖缝越是宽阔,打到三丈时人已经能够匍匐而入了。
因为有蛇进去过,所以三人也不怕洞内有毒气,张无忌又浑不怕那些小蛇,只管带头往里爬,越爬水声越响,叮叮咚咚,非常清脆悦耳。
爬了百余丈时洞内已经气闷已极,但前面丝毫没有即将开阔的样子。可此刻前面竟出现了岔洞,张无忌一时颇拿不了主意该往哪个洞爬了。这时辉月使在张无忌后面,韦一笑在辉月使后面断后,听到张无忌的话,韦一笑便爬过去看,挤过辉月使的身边时担心自己后袍被烧短了露腚,心情紧张之下在刚要挤过辉月使时竟在辉月使的脸跟前放了一个又臭又响的大臭屁,熏得辉月使当即差点晕去,呕吐不休。
不久前喝了不少蛇血,终于起反应了!这生蛇血,不是随便怎么都能喝的!
这股恶臭的气体被困在憋闷无比的洞中无法散去,辉月使连退两丈却将臭气也带了去,再往后退吧,却不敢了——这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而且还证实已经闹鬼了——大白天都闹鬼,这是个什么厉鬼啊?她哪敢落后太远?就是这两丈,也使她心跳不安,不一刻,又快速地爬了上去。谁知连爬了好几丈,直到那个岔洞口,张无忌和韦一笑二人竟全都不见了!
辉月使的心跳骤然加剧,她忙深吸了一口臭气,拼力稳住自己的心神,轻轻咳了一声,轻轻唤道:“张教主?韦一笑?”
没人答应。四周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一点声音也没有。辉月使不由得暗暗地模出了那两枚圣火令来,默念了几句经文,再次唤道:“张教主……韦……一笑……”
还是没有声音,辉月使口干舌燥,额头渗出一层白毛汗,轻轻用衣袖擦了擦,又深吸了一口臭气轻轻喊道:“张……”突然一阵凉风,一个干硬的手抓自脸上划过,继而一把抓在了她的肩上。辉月使大骇之下几乎是本能地将右手中的圣火令挥了出去。那只手爪连忙退缩,一个干哑难听的嗓音喊道:“是我!臭婆娘!你想杀人啊?出手这么狠?”
辉月使这一下不成章法的乱挥,砰地打到了洞壁上。那声音和那只手却是韦一笑的。适才他嗅着蛇的气息和张无忌爬入了左侧的一个山洞探路去了,被臭屁臭得紧张之下也忘了同她招呼一声,待探明路线韦一笑回来时,倒也听到了辉月使的声音,听她这么怕,韦一笑的恶作剧心理又升腾了起来,便不作声响悄悄地爬过去吓了她一跳。
谁知这辉月使极度紧张缺氧之下,听到韦一笑的声音,竟自全身一软,晕了过去。
发现辉月使竟被自己吓晕了,韦一笑也紧张起来,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如果这一下竟将她吓死了这玩笑可就开大了!忙爬过去将她上身跑起来,在脸上连连拍打,见没有效果,又在她胸口上连连狠按,辉月使终于嘤吟一声,醒了过来,陡然间察觉到自己竟躺在韦一笑怀中,而这人的一只鬼爪还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气一急,差点又晕了过去。韦一笑察觉到辉月使的身体动了一动,心头一喜,正欲欢呼,却发现她又一抽,显然又要危险了,按住她胸口的右掌连忙急按。
可是辉月使这一下没有晕啊,被韦一笑这么使力一抱一按,当真又羞又急,差一点连鬼都都忘了,挥手一掌向韦一笑的脸上打去。她不使圣火令上的武功可打不上韦一笑,连打三掌都没打上,心头伤心混乱之下,竟一把抱住了韦一笑的腰,将脸埋进韦一笑瘦得跟搓衣板似的胸膛上嘤嘤地哭泣起来。
韦一笑心头也是大乱,头脑乱哄哄下,什么都忘了。这时耳边猛听张无忌道:“韦蝠王,你们在做什么,快些过来!”
韦一笑方才浑身一颤,连忙推开辉月使,向前爬两步回头道:“快跟着我,别再丢了啊?”
说罢头也不敢回地向前爬去了。辉月使跟在他身后没几步便叫住了他,挤到了他的前头,韦一笑脸上通红,知道她怕自己再在她前面放屁,故而要爬前面。心想我青翼蝠王韦一笑纵横一生,从来令人闻风丧胆,怎地现在却变成个丢丑露乖的小丑了?当真气闷!想着想着,没注意夹紧,竟又喷出一丝屁来,辉月使忍住笑,忙不迭地迅速前爬了。
若不是这番插科打诨转移了注意力,适才那一吓非得令她至少软上一个时辰,现在倒好,爬得比韦一笑还快。
三人一路向下,也不知下到了多深的地底深处,水声越来越清晰了,猛然间山洞一宽,三人跃入了一条四四方方的甬道之中。此时的流水声已然就在耳边,还有密密麻麻淅淅簌簌的声音,不用想,便知有无数的蛇在里面,这种声音早在意料之内,三人倒也没有吃惊。而且现在也明白了为何在这种寸草不生的戈壁沙漠中会出现这么多的蛇。
这里有地下河,阴暗潮湿,老鼠一定很多,于是便繁衍了这么多的沙蛇,沙蛇怕冷,平时一般在地面沙洞里栖息,因为要刮龙卷风,浅浅的沙洞挡不住风力,对自然灾害无比敏感的爬虫们才纷纷往这陵墓里逃,不但避了风,还正好来饱喝一顿水,彻底清扫一遍老鼠。
现在就只盼这条河够长,而且还有一段没有蛇的上游,那么三人便和这些沙蛇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因为像人这么庞大的动物,并不是沙蛇猎食的目标,只要人不去吓着它们,它们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
甬道两边有很多燃尽的火把和烛台,三人收集了几根,三根一束捏在一起,将烛台中残存的蜡油涂抹在火把木棍上,点火,这些朽烂不堪的木棍便哄哄地燃烧起来。延石阶一路往下,小心迈出数十步,便进入了一间宽阔之极的墓室,一踏入这里,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火把照射下,这间阔达数十丈的墓室内竟东一堆,西一团地挤满了沙蛇!猛然见到火光,许多沙蛇似乎也大吃了一惊,一起高昂着头,向这边吁吁地吐着信子,警惕地盯着这三名不速之客!
水就在眼前了!但并非一条地下河,而是挂在正对面墓墙上,自顶倾泻而下——一个小小的瀑布!
那瀑布溅落在一座一人多高的宽大的石台之后,自石台的两边哗哗流到台前汇合,形成了一座小小的长方形池塘,然后便不知流向何方了。这时三人的眼睛都不看那些蛇了,而是都看向了那座石台之上,只见那上面圆环套圆环共分了四层,最里层居然直挺挺地躺了一个女人。
此地离得甚远,火把的光芒根本照射不到那里,原本以韦一笑和辉月使的功力是看不到这些的,只不过那女人(更可能是女尸)全身竟微微地散发着碧莹莹的光芒,是以距离虽远,却令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次三人都有些呆了,辉月使心中不禁轻轻地拉住了韦一笑的衣袖,却听韦一笑一卷干涸的舌头沙声道:“娘的乖乖!有宝!莫不是咱们莫明其妙地要发一笔大财了?”
这话听得辉月使心头微微一恼,却又暗暗欢喜。她倒不怎么贪财,只是这种时候如果听到韦一笑喊道:“有鬼!”然后转身逃跑或者簌簌发抖就无味之极了。只有现在,她分明感觉韦一笑那干瘦的身躯似乎发热起来,很是兴奋,带得她也恐惧之心大去,自信心油然而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少人为了钱财胆子大得连命都可以不要,何况区区死鬼?
张无忌的目力最好,却看清了那个女尸的面容,虽然只是一个侧面,但那丰腴圆润的脸颊,白皙得几乎快要透明,她的眼窝颇深,鼻子尖尖翘翘地高耸着,头戴翠绿色长长的丝巾,身穿红绿交织的小马甲,果然是那个在云雾中看到的女子!
她不是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么?而且被狼群吃得只剩下几根骨头,为何又在此处?而且哪里是死去了三百多年,分明是睡着了吗!
“我去将那些火把和烛台统统拿来,烧他女乃女乃的!”韦一笑说着就要去。
张无忌听到此言吓了一大跳,忙阻止了韦一笑,令他们二人不可鲁莽,在此等候。说罢他对着那石台上的女子抱拳道:“小子张无忌,偕同两位朋友路经宝地,只为讨口水以解干渴,如有得罪之处,张无忌这厢先赔不是了!”
说罢接了辉月使的鹿皮水囊迈步入室,轻轻一跃,足尖尽捡那些没有蛇的空地向那石台而去了。
蛇对热量非常敏感,于是有的蛇下意识地退让,有的蛇则仗着自己蛇多势大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不挪窝,更有一些蛇似乎是一方的头脑,感觉到这股外来力量了,立刻盘起身子,迎头一击。于是那些退让的和不动的蛇都没有感到什么不对,迎头而上的却翻卷上了天空,落到了至少三丈远的地方。
张无忌身外半尺盘绕不休的九阴九阳两条护体真气便如两条杀气腾腾、面目狰狞的一黑一红两条神龙一般,三丈以内但有危险力量的异动,立刻自动以相应的力量予以抵抗或者出击!那些小蛇的力量太小,只不过被掀了几个跟头而已。
这些小蛇受挫,立刻引得原本平静的池塘荡起了一阵涟漪,继而,石台的上方便传来了那熟悉的哭声。
这哭声在这里听当然及其清晰了,呜呜呜呜,咿咿咿咿,不似出自人身,倒似出自金铁摩擦,钻心刺肺。辉月使立刻圣火双令在手,韦一笑也微屈双膝,随时准备向前一跃而出。
张无忌微微一愕,当下抱了抱拳,道:“得罪了!”继续前行。
那池塘和沟渠的边缘都是蛇,看来那里的水不甚干净了,要取好水,必然要跃上石台,去接那靠山墙上倒挂而下的瀑水。
而且张无忌对那石台上躺着的三百年不化的尸体也充满了好奇心,既然来了,当然要仔细看一看。
高深的内力修为,已经使他有了极强的控制心态的能力。他几乎是面含微笑地走到了池塘边缘,正欲一跃而过时,那石台下方一直没太注意的几个圆形黑洞口中,竟然探出了几个硕大丑陋的头颅来。
这东西出现得太过突然,倒使得张无忌再次一错愕。待只细看了,不禁哑然失笑,这些丑陋恐怖的头颅原来竟是巨蜥的。这时沙沙声响间,相继爬出了六只来。这六只蜥蜴连头至尾足有一丈长,若不是因为它们头抬的甚高,还吐着又粗又长钢叉一般的舌头,还以为它们是鳄鱼呢。
这些蜥蜴一出来,沙蛇们顿时被火烘烤了一下般,纷纷向韦一笑辉月使立足的地方涌去。六只大蜥蜴立刻窜下沟渠和池塘,哗啦啦地抖动着大片的水花窜上岸来,追着沙蛇便如鸭子吃蚯蚓一般狂卷狂嚼起来,挂在嘴边的沙蛇剧痛之下也是张口乱咬,但巨蜥体大甲硬,却哪里又咬得动?
张无忌心头一阵厌恶,不愿去招惹那六头巨蜥,跃过池塘,一步跨上那一人多高的石台。他怕石台上有机关,足尖点上便没有再进,仔细一看,原来这石台分的四圈,竟是一整块巨石之上被凿出了三圈石槽,由此远远一看,便是四层。这三圈石槽的最外圈,槽内放置的是石灰,不过已经干硬了;第二层是硫磺,也干硬了;第三层银光闪闪,宁然不动,却是水银。这三圈石槽内都插满了锈迹斑斑的刀剑,刃口朝外,刃间朝上,看起来虽颇为恐怖,但它们离台面仅一尺的模样,很容易便可以跨过去,应当只是为了拦兽,而非拦人的。尤其外围的石灰和硫磺,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石台正中便躺着那个女子,这时张无忌也彻底看清了,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玉,一块凝白如脂的美玉!这块美玉被雕成了人形,着以衣履,加之美人的皮肤本就和美玉相近,远远一看,还真分不出来是人还是玉。
此刻看清了,但那哭声却没有停。玉尸怎么会哭?难道那王妃的一缕幽魂迟迟不愿离去,便寄居在了这具玉尸上么?
张无忌心中想着跨出一步,跨过了最外圈的石灰槽,一只脚踩到了对面石台上,那石台竟微微地一沉,张无忌心知不妙,果然那石灰槽内的尖刀一齐向上升来。张无忌心中没有畏惧,竟然暗叹这西域人也当真心灵手巧,三百多年的机关到现在竟然还这般灵敏。这些长刀的上升速度对张无忌来说可真是慢了,如何能够伤人?他只轻轻一收足,便将两只脚都跨了过去,他足下略使力,将石台踩下去了两寸,那些刀上升了二尺,也就凝然不动了,张无忌提气减轻体重,石台上升,那些刀也随之下降。原来这石台和那石槽下面有机括相连,倘若蠢笨的人一脚重重地跨过来,这些长刀便可刺入那人的腿或,令他丧失行动能力,这么长的墓道,还有蛇和蜥蜴,他便不可能活着出去了。
而且这些刀剑可能还喂了毒,被刺上一下,肯定是不好过的。而且这种机关和许多常用的飞射性等一次性机关还不一样,它用了还可自动还原再用,直至机关锈死为止!这么大的石台,少说也有几千斤重,能掌握好这么精微的重量平衡,当真也是奇迹了!
后面的两道石槽一道是枪,一道是剑,可能效果都是这般,甚至还会有飞射而出的铁器。墓室外的韦一笑和辉月使情势有些紧张了,没有功夫一一试探了,张无忌便提气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那具玉尸旁边。哭声依然,但声音的来源却不在玉尸身上,张无忌大奇,蹲下去仔细端详那玉尸,伸手碰触,的确是**的一块玉雕,雕工虽非常的精美传神,却没有其他离奇之处。
那么哭声到底是怎么传来的?鬼是如此哭的吗?
实在找不到原因,张无忌只得跃过玉尸后面的三道石槽,落在了石台后边缘,打开水囊的木塞,去接那顺壁流下的清水。
这水极其冰凉清澈,张无忌边接边忍不住先探进头去大饮几口,若不是现下不方便,真恨不能月兑了衣服洗个澡才好,他喝饱,水囊也接满了。赛了木塞,原路跃了回去,路过玉尸时,看她栩栩如生的样子,到底没有好意思从它身上跃过,而是绕了个弯,还未跃下石台,便看见那六只肥大的蜥蜴都已经挺胸昂首地蹲在石台下昂首看着他了。
这些蜥蜴虽然个个足有二三百斤重,牙尖爪利,唾液还极具腐蚀性,但还没有放在张无忌的眼里。这些蜥蜴是这座古墓的守护兽,张无忌看在那美丽的玉尸的面子上,不想伤害它们,便对远处高高地爬在石柱上躲避沙蛇的韦一笑和辉月使道:“韦蝠王,水已打到,你们且先退出,我来断后!”
韦一笑爬在石柱上拼命向玉尸张望,只见它碧玉莹莹,心想那里定有夜明珠一类的宝物,这般进来却不顺手带点出去,岂不可惜?
还好他还没看出那个女尸是用极好的美玉雕成,否则他岂不有心将那玉尸也一并背走了?
韦一笑心里随转着弯弯儿,但张无忌曾经是他的教主,敬畏之心犹在,这些话说出来怕他责怪,便没有说得出口。那些巨蜥甚是厉害,刚才他试着和一只打了个照面,还没有碰着,那玩意口中喷出的臭气就让人差点晕了过去。只见它们浑身鳞甲、脖子上重重褶皱,定然皮坚肉厚之极,恐非自己的寒冰绵掌所能伤害。但教主武功盖世,自然不同,区区几只巨蜥,肯定不在他的话下。韦一笑略一犹豫,暗暗计划以后再来一游后,对辉月使道:“咱们快走吧!”
说罢跃下石柱。辉月使也依言跃了下来,同韦一笑一起往墓室外面走。其实她走便走了,张无忌和巨蜥们对峙一会儿,待他们走远了再一跃而下,甩掉巨蜥前去追赶他们便是,可辉月使偏偏颇为关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石台上的张无忌,并甚为关切地喊了声:“张教主,你要小心!”
顿时引得六头巨蜥一齐转过头来,十二只鬼火一般莹莹闪烁的眼睛一齐看向了他们。
韦一笑心头暗惊,倘若在这宽大的墓室中,或在外面,这些巨蜥可休想碰着他们,可是如果钻洞子呢?娘的!他立刻拉了辉月使的手腕就走。六头巨蜥赫赫喘息着对望了一眼,其中一头立刻离群而出,扑通一声窜入了池塘,迅捷之极地游到对岸,向韦一笑二人离去的甬道口飞快地爬去。沉重的身体令它将石板地踩得啪啪作响,粗大的尾巴几乎要将石板地拖出了火花。
韦一笑大惊之下哪还迟疑,拉了辉月使就跑,跑到那个洞口刚想跃上,辉月使手一拖,将他拖得没跃得起来。回头看她,只见她簇着眉头道:“我当先,你断后!”说着要上跃。
韦一笑被她搞得哭笑不得,他原没有当先的意思,这时被她一气,不由也拖了她一把,笑道:“前面有蛇,多得像你头上的头发一样的蛇,你不怕?”
辉月使一哆嗦,仿佛立刻便幻想到了那黑区区的狭窄山洞里塞满了沙蛇,她爬地正紧,没有提前发现,一头冲了进去,立刻百蛇缠身……还是在后面好!后面虽有一头大家伙,但大家伙喘息和行动声音粗重,自己手中只要有圣火令在,却还怕它?
想到这里,她也哈哈一笑道:“那么还是韦兄先请!”
韦一笑心道这个女子太过狡猾,不狠狠地治一治她不行,便也仰天哈哈一笑,松开她的手抱拳客气道:“既然贵使这么客气,那么在下却之不恭,只好遵命喽?”
扑通一声闷响,巨蜥已经扑上了甬道来,收足不及,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辉月使大惊,急得一脚踹在了韦一笑的上。韦一笑面含微笑,正准备上跃,突又想起一事,忙回头抱拳道:“在下既然在前,还请贵使与在下保持一定距离,否则在下又在贵使鼻子前面放屁,实在……”辉月使已经拔了圣火令当头打来了,韦一笑立刻一闪,钻进离头顶尚有二尺高的山洞了。
而这时巨蜥已经冲到近前了,辉月使哪有韦一笑这般不用冲不用如何屈膝就能平地窜起数丈高的轻功?待她后退三步往前冲时,巨蜥已经离地而起,向她扑来。
辉月使不愧是一流高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稳住了心神,一人多高的山洞一跃而上,手足并用,飞快地爬了进去,谁知还未爬上十步,就砰的迎头撞上了一个说软不软,说硬不硬的物事,随即布的一声长长的脆响,浓臭席卷而来!
韦一笑竟在前方撅着运着真气搜肠刮肚地等着她!这片刻的功夫,已经憋得有些面红耳赤了。这一屁喷得太猛,收势不住,连带着米田共也飞出了少许。这可有点过了,韦一笑脸上发热,哈哈一笑,连忙向前爬去。
那头巨蜥一头撞在了石壁上,粗重地哼了一声,落地抬头,只见那个女子已经钻进头顶上方的小洞了。它凶性大发,起身就往上窜,无奈洞口太高,石壁太滑,它只窜到了一半就滑落了下去。连窜两窜都是如此,这怪物呼呼怪叫着原地打了几个转,退后几步,向前猛冲,噌地便跳了上去,前抓拔住洞沿,后爪在石壁上噗噗几蹬,蹬得火花乱闪间,竟上去了!
巨蜥因为身体笨重,一般不会跳跃的,但这巨蜥也许生活在此处,又是沟又是池塘、还要寻找山洞钻到外面晒太阳,便上窜下跳的练出来了,难怪身手这般敏捷!
辉月使羞愤气恼之下攥着两只圣火令拼命前爬,心想不管那个巨蜥了,说甚么也得先将那只吸血蝙蝠死怪物先打几下再说!真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无需再忍啦!
那五只巨蜥挺胸昂首盯着张无忌好一阵,它们似乎对这高台心有忌惮,竟只等着张无忌下来,而不敢贸然跃上发难。如此这般正合张无忌之意,有这时间,他还能再跃回玉尸旁边仔细看那玉尸。只见它身周石蹋之上果然镶嵌了数十刻闪闪发亮的珠子,这些微光映得玉尸显得甚是晶莹剔透,又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邪乎劲儿。想到她生前死的凄惨,以至到现在还阴魂不散,不由得心生怜悯,对贸然闯入打扰了她而感到歉疚。死者为大,便跪下来向她拜了几拜,这时那阵时断时续的哭泣声竟又响了起来,噗噗两声闷响,已有两头巨蜥耐不住性子跃了上来。它们狠狠地盯着张无忌,身上的鳞甲在愤怒发威中沙沙作响。
张无忌突然醒起,这些巨蜥不动时,就没有哭泣声,这些蜥蜴一动,哭泣声就响了起来,难道这哭泣声是这些丑陋的蜥蜴发出的吗?显然不可能,它们若能发出这般“优美”的女人哭泣声的话,张无忌也可以当戏子登台唱花旦了。
两头蜥蜴爬在石台边缘狠狠地盯着张无忌,下面的三头巨蜥则暴躁不安地在石台下面咚咚地转起了圈子。
蜥蜴的动静震得三道沟内的刀剑一起嗡嗡作响,尤其那水银槽内,响到剧烈时,水银都被荡起了一层层的涟漪。张无忌突然听了出来,那哭泣声是从这水银沟内传出来的。原来这些巨蜥运动时产生的声波震引起了树立的刀剑和水银的共鸣,剑和水银以及水银和石槽的摩擦产生了类似于女人哭泣的声音。因为水银环绕了一圈,所以适才便没有听出声音传来的方向。现下发现,不禁哑然失笑,心想哈密古人当真了不起,竟然巧妙地用这种方法来使闯入者感到恐惧,从而保护墓室不被盗窃。但是这声音不大啊?为何在外面大戈壁上还能听得到?还有,那些清清楚楚的幻像又如何解释?
这些都是张无忌所不能解释的,便是他那个时代,也没人能够解释。到了现代,这些神秘现象才被人知道了真相。首先那海市蜃楼,因为空气中的电子有着很强的记忆能力,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往往都是一个场景连续重播的,这般三百多年还能重播的现象虽然罕见,却非多大的奇事;而那在十多里外的戈壁上都能听到的其实并不十分响的哭泣声,则是因为这些数量极多的水银在特定的环境下产生出来的声波,听起来不甚响,却具有极大的能量和穿透力,就像张无忌的长啸一般,即使声音不响,也能传到很远的地方一样。众蜥蜴感应到了外界的气象巨变,有些骚动不安起来,因而引起了“哭泣”声,这“哭泣”声传到地表,地表起伏的地势还能起到一定的扩音效果,便是十数里外,也能清楚地听到。这些张无忌都不能理解,唯一的解释便是鬼作怪了。
这两只巨蜥瞪着张无忌好半晌,一只终于忍耐不住,长舌猛地一吸溜,呼地便窜了过来。它的前足刚踏过第一道沟,那石灰中的排刀便被它沉重的身体压得顶了起来,至少有三把刀同时刺中这头巨蜥的月复部,谁知这些刀埋在石灰之中时间太久,早已锈蚀不堪,刺到蜥蜴那坚硬的鳞甲上竟然如同破铁皮似地弯了,丝毫没有伤着蜥蜴。那些蜥蜴似乎以前受过这些刀的苦,况且石台之上除了石灰就是硫磺,味道难闻得紧,又没有任何令“人”感到兴奋的东西,上来吃过亏后,便再也不敢也不愿上来了。虽然那是很久远的事,甚至是上一代或更上一代蜥蜴的事,但这便如老鼠怕猫一样,有些老鼠未必便见过猫,更没有吃过猫的亏(因为吃过亏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变成猫粪了),但老鼠一代传一代,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性的恐惧(人对鬼的恐惧也许也是如此),所以墓室刚健成时,最先被放入的巨蜥曾以为那是高位宝座,上去吃了亏,以至这个阴影便一直传承了下来,后来逐渐再也没有蜥蜴敢于冒犯头顶上的高台了。如今这两条个头儿最大的家伙,也是被张无忌激恼了才爬上来的。蜥蜴的性子最是坚忍阴翳,一般默不作声慢慢吞吞,但稍一激怒,便会暴躁异常,犹甚狮虎!
这头蜥蜴甚么也不顾了,冲过第一道沟竟然没甚么大不了的事发生,另一头见状也伏低头颅,一窜身,径直朝张无忌咬去。
张无忌本不欲同它们相斗,眼看相持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将水袋拴在了腰带上,提气一纵,脚踩第一只巨蜥的头颅跃了过去。这巨蜥眼前一晃,寻着热源本能地抬头咬去,但只是啪地一声上下牙相碰,什么也没有咬着。它冲得很猛,已经冲断了第二关硫磺沟内的几条长枪,噗的一声响,撞入了第三道沟的长剑中。
这些长剑浸泡在水银中竟得以保全,除了露出水银的剑尖部分以外,其余的仍然铮铮发亮,但这样也足以比巨蜥的皮肉更为坚韧了!那巨蜥胸部中剑,剧痛之下奋起前纵,前足蹋上了对岸,长剑自胸部拔出又再次刺入了月复部,这次对岸的机括又被它蹋中了,长剑上升,便将它的后足顶离了石台,整个后半身和又粗又长的尾巴一齐翘上了半空。巨蜥不愧是冷血猛兽,受此重创不但不死,而且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只是挣扎得更强悍了。但是此刻它的后足离地,无法纵跃,前足越是刨那前面的石台这长剑刺得也越狠。
张无忌跃到石台边缘,另外那头已经冲过两道沟的蜥蜴也扭头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所过之处,枪刀皆折!
这时只听隆隆的闷响声自前方传来,原来那头一半身体冲过第三道沟的巨蜥笨重的身体终于触动了另一道机关,墓室的石门已经缓缓地放下来了!
这也是墓室的建造者们为防止盗尸的一着厉害招数,盗尸者踏上玉尸沉睡的石台,重力引导石台下方的钢索,拉开楔住石门的楔子,那石门便可自门框上方滑落!
墓室潮湿,那石槽滑道里长满了青苔,所以那石门初被启动时才显得滑落缓慢,滑得数寸后,速度便开始越来越快起来。
张无忌看那石门又宽又厚,自己能否举起心中没谱,他来不及多想了,一则那巨蜥被活活地顶在长剑上他看得于心不忍,再则又实拍那巨蜥挣扎过去毁坏了玉尸,便立刻跃了回去,一手抓住了那巨蜥的后颈皱褶,一手抓住了它的长尾,将它生生地从长剑上提了起来。
那头扑向张无忌的巨蜥收足不住扑通一声跌落了下去,台下的三头巨蜥已经跳上了台来。张无忌提起受伤巨蜥便已经纵身跃出,足尖只在石台的边缘一点,便提着巨蜥跃落了地面。手中的巨蜥身被数孔,月复部更是被长剑划开了一尺多长的三条大口,肠子都露了出来,尚不停拼命扭头想咬张无忌。张无忌已经没空理会它了,甩手将它抛开了一丈多远,提气拔足,箭一般跃过了池塘,跃过宽敞的墓室,在石门滑行最迅疾地一刹那,穿出了门去,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墓顶的石屑纷纷坠落之下,石门狠狠地坠落到了地上。好险,再差一点,张无忌就被拦腰砸在石门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