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轰然声响中,联军的巨舰微微一震。安放在船头的投石车将满满一皮兜的碎石树根砸入到库拉斯特下层那些错落的石屋中去。十几艘巨舰列成一排,几十架投石车不断的发出怒吼。碎石在半空中如雨点一样砸下来,巨大的树根裹着狂风一路翻滚,直到砸塌了一座座低矮的石屋才终于耗尽了能量停下来,然后爆出一团巨大的火焰。腾空而起的烈火很快的点燃了树根,将它变成了一根巨大的火把。
火花四溅。
艳红色的火焰看上去温度不是很高,那颜色甚至有些温暖可爱的感觉。但是这火焰却像是有魔法一般,即使是附着在那些粗糙的麻石上也能继续燃烧。噼噼啪啪的石块爆裂声不绝于耳,很快的,被点燃的石屋都塌下来。库拉斯特下层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但是这还没有完。
那些燃烧着的树根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火焰炸裂,一团团墨绿色的烟雾散了开来。数百个从倒塌石屋中窜出来的狂战士正好处在烟雾的最中央。他们猛然丢下手里的罗佳伯斧,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发出一阵阵渗人的嗬嗬惨嘶。不过这些翻滚着的狂战士很快就结束了他们的痛苦,脸上变得一片青黑,甚至连眼睛都被迅速腐蚀掉,只留下两个黑红色的深坑。离开毒雾中心较远处的狂战士们则迅速的逃离开那些爆出毒雾的树根,撕上的亚麻布堵住口鼻。
从巨舰上看去,那些从埋伏的石屋中窜出来,在库拉斯特下层那些可怜的低矮甚至残破的城墙中四处乱窜的狂战士们像是一群群被从地**里面赶出来的蚂蚁一般。不论他们逃到哪里,毒烟和烈火总会把他们熏出来,然后再被碎石砸破脑壳,带着浑身鲜血被那些枝杈横生、翻滚着的树根穿在上面,在地上拖出一道道血迹。如同被碾碎的臭虫在木板床上拖出的血迹一样。
没有任何远程攻击手段的狂战士对高耸的巨大海船,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那几乎就是十几座小型的城堡在对着破败的库拉斯特下层在进行攻击。
在库拉斯特下层的城墙外面,绣着各种图案的战旗猎猎作响,战旗下面的转职者们默默的,如同一棵棵安静的树一般,站在那里,看着城内乱成一片。
他们大多数满身泥污,穿着有了裂缝的铠甲,拿着磨损了的武器。和刚刚离开库拉斯特海港时相比,已经有将近五分之一的人永远留在了雨林里。转职者们几乎是在整个雨林中变异怪物们自杀般的袭击中走到了库拉斯特下层城下,站在了这里。
三个月的长途跋涉,三个月的血腥搏杀。
在地图上,人类联军几乎是沿着阿根提克河趟出了一条血路。变异狒狒和沼泽生物的尸体被钉在十字架上。从库拉斯特海港外,一直延伸到库拉斯特下层。每隔十几公里,就会有一座森格人头颅堆起来的小山,每个头颅山的上方,都是一颗酋长或者巫师顶着被血污的艳丽鸟毛的脑袋。
不断的战斗中,转职者们都已经习惯了重新听从卡夏的指挥。而武技超群,性格蛮横的卡夏也绝不对违反命令的任何人客气,绝对是一顿狠揍。所以现在尽管看上去他们只要一拥而上就可以轻易的夺取胜利,尽管看上去他们很快就要占领这第一个适合人类生活的区域。但是他们依旧一动不动。因为卡夏没有发出命令,她在等着巨舰上面马席夫的信号,而马席夫则在等着撒卡兰姆教会先掀出底牌。
终于有些狂战士忍受不住,从城门口一拥而出,甚至从城墙上面直接跳下,散乱着朝转职者们的队伍冲来。看着那些怪叫着冲锋的狂战士,野蛮人的队伍顿时有些骚动,这些战斗的狂人鼓着自己的肌肉,烦躁的摩擦着手里的巨斧或是双手巨剑,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是看看冷静的指挥官卡夏,想想她的拳头和那些罗格射手,他们只能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弓箭手准备!”卡夏摘下自己背着的长弓,搭上一只羽箭。
“放!”
一阵箭雨将冲出来的狂战士们全部钉死在了半途,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越雷池半步。巨舰上的投石车依旧不断发射,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在城外看去,淡绿色的毒烟甚至飘过了城墙。
卡夏放下长弓,喃喃的小声埋怨道:“真是奢侈啊!爆炸药剂!瓦斯药剂!换成等价的麦酒,都可以把那些狂战士淹死在城里了!”
“还要等!还要等!这样还能有机会宰几个撒卡兰姆的混蛋吗!”一个野蛮人双眼通红,巨斧不断的戳着地上的石板,空着的手拼命的抓着自己满头的小辫子。
忽然,一道闪电从库拉斯特下层里面激射而出。像是一个信号般的,十几道闪电从库拉斯特下层各个隐蔽的角落里射出,将一只微微靠前的巨舰打得木屑纷飞。刺目的电光中,两架投石车和它们的操作手瞬间被击碎成粉末。靠近投石车的几个亚马逊浑身都缠着电光,一头从高耸的甲板上载到了河里,再没浮起来。
撒卡兰姆的教堂司事们终于忍不住攻击了!
马席夫手里的号旗一翻,甲板上的巨型弩车缓缓转动,令人心悸的刺耳弓弦声响过,几十只手臂般粗大的纯铁弩箭带着巨大的动能贯入城中,那些教堂司事们藏身的小屋顿时被摧毁成一片片废墟。
十几条人影飘上半空中。教堂司事几乎是瞬间从石屋中传送而出,第二波闪电正要发出,巨舰上的亚马逊们却早已经锁定了他们。除了几个十分机灵的司事马上散去了手掌上的闪电魔法,立刻转换成第二个传送魔法逃走之外,其余的教堂司事都被冷箭贯穿了胸膛,像是被猎人射中的鸟儿那样从空中倒栽而下。
马席夫的旗舰上升起了一面巨大的白色旗帜,旗面上绣着毒蛇缠绕而成的长鞭,这无数毒蛇构成的长鞭从旗帜的左下角开始,延伸到旗帜的最中央,数不清的蛇头或是吐着红信,或是露出獠牙,几欲破旗而出。
城外的野蛮人们立刻一阵欢呼:“是蛇鞭旗!是复仇蛇鞭旗!杀进去!杀进去!”
随着一声悠扬悲凉的号角,转职者们在各自的战旗带领下,潮水般的朝着库拉斯特下层涌去。巨舰上的投石车停止了发射,被水手们拖离舰首。亚马逊们密密麻麻的站在了原本投石车的位置上,用强弓一个一个的将只穿着亚麻布长袍的狂战士们狙杀掉。剩余的教堂司事连应付冷箭都来不及,更不要说再用闪电魔法去偷袭转职者。
第一个野蛮人冲到了城下,炸雷般的大吼一声,双腿用力一蹬,借着这股冲力,他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直接跃过了六米多高的城墙,腾地一声落在了城里,在地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脚印。
并没有停顿,那野蛮人举起车轮般的战斧带着狂风左右劈砍,将周围的几个狂战士逼得狼狈后退。砰砰几声,更多的野蛮人跳了进来。满脸刺青的野蛮人们兴奋得放声狂吼,狞笑着冲入了狂战士的阵势中。没有花哨的武技,没有狡猾的战术。野蛮人们就是用蛮力,用沉重长大的武器,劈!砍!
城墙里面像是忽然变成了铁匠铺。武器相撞的声音响成一片,连成一串,听得人骨头发酸。
砰!
库拉斯特下层那简陋的木质城门忽然一阵摇晃,手臂粗的木头门闩跳了几下,木门发出一声重重的申吟,裂开了几条大缝。缝隙那边,是一片刺目的金属光芒。
一个野蛮人用尽全身力气跳起来,巨斧几乎被他抡成一个弧形。他对面的狂战士早已经被震得双臂酸麻,两条腿都在微微的颤抖,对于和野蛮人的战斗,这狂战士已经满心都是绝望,只是机械的反射性的抵抗而已。
刚刚抬起武器,巨斧已经带着风声落下,他立刻和他的罗佳伯斧一起被砍成了两截。那野蛮人的半边脸上都溅满了鲜血,他用手指蘸着血,在脸上弯弯曲曲的画了一条,大笑道:“让那些混蛋们在外面再多等一会儿吧!哈哈!”
更多的野蛮人狂吼起来:“战神在上,让他们来收拾剩下的残渣吧!哈哈哈!”每个人都在脸上画了横或者竖的几条,这让他们看上去更像是在狩猎猛兽的远古猎手。狂战士们却并不畏惧,也不逃走,反而更加紧密的贴近彼此,用整体的力量抵抗着这些疯狂的武士。
圣骑士和德鲁伊的混合队伍被挡在了城墙之外。那种巨型的攻城槌还没有从巨舰上运下来,它们是给崔凡克准备的。库拉斯特下层本不该成为阻碍,只是没想到城矮门窄也有它的好处,那就是最多只有两个人能够在城门前施展得开。
两个圣骑士尴尬的一次次施展着突击,厚大的塔盾像是巨人的拳头不断砸过去。只是那扇木门尽管不断的发出痛苦的叫声,裂痕越来越大,连门闩都弯了过来,但是就是不肯被推倒。
“妈的!”
一个圣骑士骂了出来。刚刚的一次撞击让他看清楚了门闩断裂的木头里面居然是几根极粗的钢条,弯而不折。那城门的木头也有一尺半厚,只怕要撞上一个上午才能撞开。那岂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想着身后那些转职者们讥讽的目光和自己上司安东尼的冷峻丑脸,两个圣骑士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
“让开。”
两个圣骑士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恭敬退开。
安东尼极高极瘦的身体站在了库拉斯特的城门前。一剑斩下。厚重的木门瞬间炸成了碎片,碎木头夹着细碎的钢块纷纷落下,有些燃烧着火焰,有些却蒙着一层厚厚的寒霜。
安东尼缓缓的走入了城里,走在四处是火焰和鲜血的城里,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农夫走在他的田间上一样自然。他手里的长剑朴实无华,只有灰白色的剑身,灰白色的剑锷和深灰色的剑柄,连一颗最细小的宝石也没有,但是每一次抬起落下,都会有一颗头颅高高的飞起。颈椎在那把长剑面前,就像是最脆弱的秋草般不值一提。
他就是收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