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这骸骨堆叠成的巨岩,三人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这些骨头并非全是人形,而是千奇百怪。有些细长而且弯曲成诡异的弧度,有些是无数短骨彼此勾连,有些额头带角,寥寥几块像是人骨的东西,也都大得惊人,光是那空洞的眼眶,就几乎能塞得进去白牙的整个头颅。
吴楚和白牙跳上这块巨岩,向四外望去。心中有了计较之后,再看那荒野上的一片片灰白色岩石,就看出来那分明是一块块固结在一起的遗骸遍布整个大地!
两人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骨头缝中止不住的冒出来。阴云笼罩下,满地的尸骨,几乎让人觉得连耳畔风声都如同鬼泣般令人惊骇。
白牙忽然按了一下吴楚肩头。吴楚会意,立刻蹲伏了下来,顺着白牙望去的方向凝神注目。他的目力远不及德鲁伊,过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远处出现三个黑影,正在朝这边踱过来。这三只黑影速度极慢,而且走走停停,显然并非是针对他们而来。
两人贴着岩石,慢慢的溜了下来,先是对小雪,百丽儿和凯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才小声道:“远处有东西!”
隔了一会儿,众人都从岩石后露出头来,望着远处那三只黑影。这是来到地狱后,第一次遇到生物,不论它们是什么,能不能沟通,总算至少说明这古怪旷野并非完全是荒凉一片。既然能遇到这三只生物,也便一定有希望能找到更大的原住民聚居区。
吴楚,小雪,百丽儿已经算是暗黑大陆上顶尖的高手,白牙的实力也远远超出普通转职者。就算这里是地狱,偶然遇上的这三只生物,能胜过他们的概率也十分低。这一次接触,算不上什么冒险。
吴楚比了下手势,让白牙保护着百丽儿和凯恩,带着小雪慢慢的凑了上去。
那三头黑影不知是天生迟钝还是怎么,对两人的靠近毫无反应。但是吴楚和小雪却都叹了一口气,微微失望,这三只生物显然是没有什么智慧的野兽。其中两只蹲伏在地上掏模什么东西,另外一只转过头来面对两人,用前肢撑着地面,像是猩猩那般四肢着地的站了起来。
这巨兽肩头超过四米,加上六米多的身长,却并不给人威势惊人的感觉,反而全身都是脂肪肥肉,一层一层堆叠下来,从肩头上叠到高高隆起的肚皮上,再叠到脚底下,皮肤上尽是泥垢。看上去就像是屠夫从肥猪身上剃下来的肮脏板油,随意的堆成一大堆,再捏成了一个兽形一般。
那巨兽抬起头来,两只圆滚滚、如婴儿头颅大小的红色眼球凸出脸庞之外,直瞪瞪的盯着吴楚两人。眼中毫无光芒,也看不到瞳仁,像是涂了红漆的木球。脸上皱褶凸叠,一张嘴巴周围长满了长长短短的肉质空心管子,一股股黏液从管子中间流下来,滴滴答答的在脚下积了一滩。它盯着吴楚和小雪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一只前肢来,五只粗糙的长爪一阵抓弄,从嘴巴边抹出一大滩黏液涂在肚皮上,顿时发出一股恶臭味道。
两人再也忍受不了这肮脏生物,干呕几下,捂住鼻子后退几步,就要回到帐篷那里去。
谁知这三只巨兽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一起抬起头来。这几下动作迅猛,唇边的肉质管子一阵挥舞,甩出一大片黏液出来。
吴楚和小雪吓了一跳,武器在手,凝神戒备。这三只巨兽却忽然仰天长吼起来,声音经过它们肥厚的脖颈发出来,沉闷嘶哑,却连绵不绝,十几分钟才停。吼过之后,这三只巨兽慢吞吞的转动身体,脖颈拼命伸长,做出冲刺的动作,朝着一个方向奔去。只可惜它们的体型太过臃肿,速度极慢,即使是冲刺,和普通人快步行走也差不多少。
两人诧异不已,招呼一声,白牙等人立刻收拾了简易帐篷,尾随在这三只巨兽后面。
这三只怪异巨兽动作颇慢,有小雪的精力光环支持,一开始跟得毫不吃力。谁知道这些浑身都是赘肉的巨兽居然耐力超强,不紧不慢的奔了几个小时,速度丝毫不减,也没有任何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这会已经差不多接近午夜,就算是众人身体上还可以支持得住,脑中的倦意却一阵阵袭来,难以抵挡。
又差不多过了个把小时,众人几乎已经支持不住,正想放弃时,那三只巨兽却忽然停了下来,头对头围在一起。吴楚仔细看了许久,才看出它们正在大口吞吃两具已经看不出形状的庞大尸体,不时传出咀嚼吞咽的声音。
三只巨狼围住它们,恶狠狠的狺叫威胁,偶尔假做冲刺刹不住势头,试图引诱一只巨兽出来。那三只巨兽却对巨狼视而不见,任凭它们在身边打转。只花费了几分钟,地上的尸体便已经被吞吃干净,之后抬起头来,毫不犹豫的继续朝前奔去。
三只巨狼却对着白牙齐声长嗥。
狼的耐力十分惊人,有时为了追逐猎物,往往奔跑数日,猎物有时甚至会被它们追得心脏爆裂,活活累死。白牙的巨狼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荒野上的霸主,绝对不是因为劳累才不断吼叫。
白牙安抚住巨狼,伏在地上侧耳细听,道:“那边有动静!”
手指的方向和那奔走的三只巨兽一模一样。
既然众人不必跟在这慢悠悠的巨兽后面,吴楚便召唤出骷髅四下里保护住众人,全速前进。隔了十几分钟,却忽然发现前面又是同样的几只巨兽在奔跑,越向前方,遇到的巨兽越多。最后竟然看到了百来只的一大群,并肩狂奔,带起一大蓬尘土,声势十分惊人。
而这些巨兽进食尸体的场面也越来越常见。那些尸体大多数已经血肉模糊,残缺不全,只能看得出都是些三四米的高大生物。四周散落有武器盔甲的残片,显然是战死在这里。
随着前行,尸体越来越多,地上传来的震动也越来越明显,到得后来,连地上小些的石子都在微微跳动。
众人历险多年,经验丰富之极,虽然还见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也并不着急,反而停下来重新扎下营帐,原地休息,力争恢复体力。
这一夜,地上震动不断,身畔不时有大群巨兽奔过。阿布瑞特,伊本和阿道夫带着几个骷髅侍从以及上百名骷髅士兵举着武器围在营地四周。那些巨兽显然不想惹麻烦,有正好对着营地奔来的,见到大群亡灵,也都绕了个圈远远的躲避开去。
等到魔法钟表上显示已经是上午的时候,这片荒原上却依旧阴云笼罩,四下里灰沉沉的,丝毫不见更光亮一些。
再向前行,远方地平线上猛然出现无数军队,或赤红或乳白的光芒不断爆开,天空中电光闪烁,火焰四溅,偶尔夹着冰蓝或幽绿的雾气。视野所及,从左到右,全是强大的生物在殊死厮杀。一方乱哄哄的大声咆哮,有身披板甲的厄运骑士,有左手持剑右手法杖的遗忘骑士,也有头生双角的巨大恶魔,另一方阵容严整,默不作声,背后几米长的光翼飘舞,手持长剑,竟然是传说中的天使。
几千头先前看到的巨兽散成一个稀稀落落的长线,蹲坐在地上等待。不时有些巨兽慢慢的挪进战场中去,看准了几具尸体,双爪一抓,拖出来就跑,紧接着几十只巨兽一起拥上,转瞬就将那些尸体吞吃得一干二净。有些巨兽吃得肚月复高高隆起,看上去几乎就要涨破,却依旧不肯离去。那些巨兽在一个地方呆了一会儿,便排泄出一堆白惨惨的碎骨,然后稍微挪动一下,就蹲在自己的排泄物旁边继续等待。
众人终于猜到了荒原上如此多骸骨岩石的由来。
百丽儿脸色惨白的看着自己的手,憋了半天,终于大声的呕吐出来。
激烈厮杀的双方显然顾及不到这些猥琐的偷尸贼,搞得它们胆子越来越大。一只巨兽在战场边缘拖出一只摔倒的大恶魔,等不及他断气,一口咬了下去。那大恶魔原本已经奄奄一息,被剧痛刺激,双目凸出,清醒了过来,一把抓住那巨兽脸上的肉管子,长刀笔直的捅了下去,大骂道:“该死的痴肥怪!滚开!我还没死!”
那恶魔身躯庞大,手里的弯刀几乎有两米多长,这一下在那巨兽的颈侧拉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黄白的脂肪中鲜血慢慢的渗了出来。痴肥怪一声痛吼,一大口胃液混着消化一半的烂肉尸水一股脑的喷在大恶魔脸上。那恶魔抛下弯刀,双手抠住自己的脸大声惨叫。周围的痴肥怪早已经忍耐不住,蜂拥扑上,顿时又是一阵咀嚼声音。
恶魔的数量远远超过天使,却是一团散沙。自己重伤的同袍被这些痴肥怪活吃,却没有谁在意,反而有几个大恶魔哈哈大笑,似乎和死去的那个大恶魔颇有嫌隙。天使们排成密集的方阵,近处剑砍,远处法术攻击,相反恶魔们拥挤不堪,擅长诅咒的遗忘骑士被挤在最前方,而肉搏的大恶魔却被远远的隔在后面。那些脾气粗暴的大恶魔跳起来大声怒骂,恨不得那些挡住路的遗忘骑士赶紧死掉。甚至拔刀互砍的内讧也是到处发生。
众人远远的看的目瞪口呆。小雪喃喃道:“这些恶魔难道是白痴吗?”
恶魔群中忽然一阵骚乱,一只庞大的恶魔忽然大踏步冲上来,他所过之处,那些仅仅到他腿部的大恶魔都忙不迭的让开,场面更加混乱不堪。巨大恶魔浑身赤红,肌肉一块一块如同钢铁浇铸,更深颜色的鳞片覆盖在他的要害之处,鳞片缝隙之间红色光芒隐现,像是有炽热的岩浆在他的身体内流动!如恶龙般的头颅上一对狰狞巨角曲折向前,一排高耸的骨刺从肩头一直到粗壮的长尾上,长尾末端更是十几只巨刺乱蓬蓬的聚在一起,如同一把狰狞连枷一般。漆黑的魔气在他的龙首后挥舞,像是嘲笑天使们的孱弱。
吴楚和小雪月兑口而出:“迪亚波罗!”
无需细想,这样的威势,唯有恐惧之王,唯有迪亚波罗才当得起!
迪亚波罗步幅极大,等到走到阵前,脚底下早不知踩死了多少恶魔。他却毫不在意,双爪随手一挥,一道猩红闪电向着天使们击去。前几排的天使早就双手持剑,吟唱着咒语全力防御。闪电过后,被攻击到的地方干干净净,只留下一条粗大的焦黑痕迹,几十只天使就在这一击之下连尸体都蒸发得干干净净。
恶魔军队中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兴奋吼声,士气大振,顿时将天使们向后压了少许。迪亚波罗丝毫不停,冲入阵中,双爪挥舞,闪电般的又杀了几只天使。天使们又惊又怒,死命攻击,恐惧之王一声长笑,巨爪一捞,抓住一只天使飞快的退回到恶魔的阵营当中。
迪亚波罗将天使高高举起,将他的手臂,大腿一一撕下,两只利爪上满是金色的鲜血。那天使却依旧不死,拼命挣扎。直到迪亚波罗狞笑着将两只飘舞着的天使之翼拧了下来,那天使才长叹一声咽了气。
迪亚波罗将天使的残破尸体远远抛入痴肥怪中间,大声喝道:“泰瑞尔!可敢出来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