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提司大人。”打断范闲幽思的是庆国驻北齐会馆同使林文大人。
范闲将目光从那些斑驳的城墙上收了回来说道:“在这个国家还是称我范正使的好。”
林文微微一怔他一向远在异国所以不是很清楚京都生事情的细节但也知道这位范提司大人是朝中正当红的人物没想到第一句见礼便被对方驳了回来再看对方神色不免以为这位年轻官员仗着父荫圣泽是个浮夸之辈心头不禁有些担忧。
使团副使林静微微一笑解释道:“范大人的意思是既然是来宣谊的还是不要用监察院的身份免得对方心中不快。”
林文这才明白过来微笑道:“一切听范大人安排。”
范闲回头看了这位常驻北齐官员一眼此人面目端正却有些眼熟不免有些疑惑。林静在一旁笑着解释道:“林文大人正是下官堂兄。”
范闲大悟笑道:“原来如此所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有二位在旁想来此次出使一事定能顺利。
……
一位北齐官员走了过来三人适时地住嘴不语转而开始研究这上京城墙上的痕迹与蚂蚁爬行的路线。直到这位官员走到三人身后林文才似忽然现了一般惊喜说道:“卫华兄今日也来了?”
范闲转身看着那位叫做卫华的北齐官员。微微一笑不方便说什么。
那位卫华拱手一礼似乎与林文颇为相熟笑骂道:“要不是为了接你们的使团我这时候只怕还在丽香院里快活。”
范闲心头一乐看来这位与李弘成一般都好那口儿。
林文赶紧向范闲介绍道:“这位北齐鸿胪少卿卫华大人。”又向卫华介绍道:“这位是……”
不料卫华似笑非笑地一摆手。说道:“范大人名满天下何用林兄介绍?”
范闲微微一怔拱手道:“虚有薄名。不敢不敢。”
“范大人过谦。”卫华此人的五官倒算清秀只是眸子里总带着股散漫的味道不似官员倒似位狂生“堂堂一代诗仙竟然做了监察院的提司。来年只怕还要掌管南朝的内库出使之前更是揭了春闱弊案十七位官员人头落地。咕碌咕碌转着……范大人却转到北齐来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也不知道贵国那位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像范大人这等要紧人物当然要搁在京中好生养着怎么能弄到咱大齐国来受罪?万一……途中遇上些风寒这可怎么办啊?”
范闲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淡淡威胁味道却是根本不在乎一笑说道:“哪会这般弱不禁风?”
卫华现这位极有才名的年轻官员似乎对于上京的城墙极感兴趣不由自豪说道:“这座城池已经修建三百年从未有外敌攻入过范大人是否也觉得极其雄壮?不知较诸南庆京都如何?”
范闲微微一笑说道:“雄壮自然是雄壮的只是似乎旧了些贵国看来需要找个时候修缮修缮。”
二人话语中暗自互损了一番众人默然。半晌后卫华轻声说道:“范大人远来本官自然要做东道待公务办完之后、还请大人赏脸。”
范闲看了他两眼心想为何此人字里行间总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敌意而这种敌意却又没有到仇视那种地步不免有些好奇自己和此人从未见过面怎么就得罪对方了?
林文此时在二人身旁哈哈笑道:“好教范正使知晓这位卫华大人便是去年出使本朝的长宁侯大公子范正使去年在殿上一番拼酒侯爷不支醉倒回国后一直念念不忘说道南朝出了位厉害年轻人物不止诗写的好这酒量也是惊人。卫华大人常常听着自然想与大人比拼一下了。”
“原来如此。”范闲苦笑一声再看这位卫大人果然从对方脸上看出些许与长宁侯相似的地方去年他做副使接待北齐使团与长宁侯打交道不算少后来在殿宴之时更是好好拼了通酒也算是半个酒友不免讷讷拱手道:“卫兄若想为父报仇可得等些日子不然我喝糊涂了倒无所谓乱了两国间的正事儿可不好向陛下交待。”
众人哈哈一笑将此事留到日后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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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上京果然一片繁华街道虽不宽阔但沿途尽是酒楼食肆青瓦淡墙高树掩映景致颇美街人行人面上也是一片温和笑容满是自信与自矜哪像是个战败之国。
使团在卫华的接待下往城西行去一行人安排在鸿胪寺后方的皇室别院居住由这个安排可以看出北齐皇帝对于庆国使团算是给足了面子。
一路上范闲与卫华闲聊着现此子对于庆国官场十分了解不止能说出一些权贵的名字看他的说话语气似乎甚至与靖王世子李弘成认识这点让范闲感到很吃惊两国京都相隔颇远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结识的。
在谈话之中范闲对于北齐目前的朝政也有了一个模糊地认识当然在北上之前他在监察院里已经看过了无数卷宗知道北齐朝廷远不像卫华所说这般一团和气金光灿灿。
北齐太后眼下也才三十多岁还年轻着那位皇帝陛下亲政不久根本无法完全控制住朝政帝党后党在朝上各有一方势力在进行着无声的抗衡。如果不是去年两国交战北齐完败的原因暂时将矛盾压制了下来只怕现在的上京早已经乱作了一团。
而上杉虎本是北方的大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调回了上京。
范闲状作无意问道:“听闻上杉大将乃是不世之英豪卫兄几时有闲带我前去拜访拜访。”
卫华异道:“范大人对上杉大将感兴趣?”
“我虽不是文弱书生但对于抵抗蛮人的英雄总是佩服的。”范闲温和笑道。
卫华面色有异似乎不怎么想说那位上杉虎。范闲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不再多话微微一笑。
供团到了别院自有相关人等负责安排住宿忙了好一阵子终于安排妥当。卫华身为鸿胪寺少卿理所当然地要安排晚膳席上稍稍试探了一下范闲的酒量现这个年轻官员竟是拿酒当水喝真真完美实践了酒水二字的真正含意不免心惊顿时弱了拼酒为父报仇的念头。
席散人去整座别字里就只剩下使团自己的人北齐的侍卫很有礼数地只在外门守护而将内院的一应事宜都交给使团自己处理。
房中只有五人范闲林文林静二兄弟高达以及王启年。
范闲闭目良久确认房间四周并没有人偷听才轻声开口说道:“我们这是在敌国心脏做事说话都小心一些。”
林文林静二兄弟确实有些文静微微颌应下只是看王启年与高达似乎是范提司的心月复可能不大了解北齐近况林文略沉吟之后才缓缓开口将最近上京的局势报告给范闲知晓。
“上杉虎任的是闲职?”范闲皱了眉头这与事先的判断完全不一样监察院本来以为北齐最能打仗的将领既然从蛮荒冰雪之地南调肯定是为了应付庆国咄啮逼人的攻势怎么又变成了闲职?
“怀远大将军名字虽然好听但是人在京中身旁只有一百私兵。这京中有上京守备有三位大统领有骠骑将军……怀远大将军虽然多了个大字地位尊崇但是奈何手中无兵上杉虎就算有绝世之勇也只有老老实实地上朝下朝抱着姨太太叹息。”林文略带一丝嘲弄说道:“老虎养于柙中再有威势也只能吓吓人而已。”
范闲轻轻敲了敲桌子摇摇头十分不解:“搞什么搞嘛?把这么一个家伙调回京都不放出去打仗就这么养着这北齐是不是钱多了没地儿花去?”
林文叹息说道:“北齐帝后相争谁都想争取上杉虎的支持但谁都怕上杉虎完全倒向另外一边所以现在只有先放着。不过上杉虎的名头在此在军方的号召力太强就算京中只有他一百亲卫也没有谁敢轻视于他。”
范闲摇头叹道:“难怪这次在雾渡河边上只是来了那么些私兵我就奇怪接应肖恩逃离这么大的事情上杉虎断不至于如此轻忽。”
林文一怔他并不知道使团这一路上生了什么事。林静在一旁赶紧低声快解释了一番。林文心头大惊看着范闲似乎没有受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担忧说道:“上杉将军与肖恩究竟是什么关系?”
范闲陷入沉默之中半晌后才轻声说道:“如果院子里没有判断错上杉虎应该是肖恩当年收养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