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山谷中一片压抑与恐慌却没有人敢动手
明兰石当然知道这是范闲安排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但他不明白对方毕竟是朝廷官员怎么会做出如此无耻的事情来——面对着这样一枝可怕的骑兵明兰石不想与对方火拼从而送掉自己的性命可是满地的碎片让他的脑中一片愤怒!
“我要去京都打官司!”
明兰石大怒尖声骂道。
“随便本将不奉陪。”
荆戈冷冷地抛下这句话便率队走了走之前还没忘了把那重重的石碌也抬回了马车上只留下欲哭无泪的明兰石、那些满脸瞠目结舌的明家私军还有一大片散落地上晶晶亮的玻璃碎片。
往年间明家暗中蓄养海盗与胶州水师勾结于东海之中抢船劫货杀人如麻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条性命强抢了朝廷多少货物如今范闲反其道而行之不在海上下手却在6上动刀既不害你明家人性命也不夺你货产只是……尽数毁去让你明家哭也不哭不出来。
天理循环天公地道便应是如此。
事情还没有完。
穿着一身官服的洪常青咳嗽了两声从山上走到了明兰石的身边微笑说道:“明少爷好。”
“洪大人?”明兰石此时已经麻木了看见范闲的亲信也不怎么意外只是不知道对方想和自己说些什么。
“我本名叫青娃。原来也是那个岛上的兄弟。”洪常青凑到明兰石耳边咬牙冷狠说道:“这些不值钱地玻璃片是本官替猛子哥兰花姐还有岛上死去的几百兄弟……谢您的。不会忘了兰花姐吧那可是您最疼的姨太太啊……”
洪常青说完这句话胸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大声说道:“谢您了啊!”
哈哈大笑声中洪常青潇洒离开留下明兰石面如土色一脸震惊。他有些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此时才想起。自己曾经用这双手结束过一个对自己满怀痴情女子的性命。
……
……
消息传回苏州城外的明园明青达右手一抖。手中捧着的上好官窑瓷碗迸地一声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因为那些银镜摔碎成玻璃片的脆响已经让他心疼到毫无知觉了这位老爷子忽然觉得自己地心也像这地上的瓷碗那处地银镜一样碎成了无数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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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官司?我不怕。御前官司就更不怕了……他找谁去替他打?”
在颍州逍遥了半个月后。范闲等到了王启年终于坐上了马车开始继续往杭州驶去。
监察院的消息早已经传递了过来范闲挑了挑眉梢有些好笑有些快意。去年在江南虽然也在呼风唤雨但总被明青达那个老狐狸郁闷拖着此时京都平。自己将对方玩弄于手掌之中实在是很快活地事情。
他只是给了一个大概的方略而具体的执行者却是下面的人他也没有想到洪常青直到如今还记得那个岛上的惨剧硬是不肯让明家死的痛快些非要这么慢刀子割肉。
“慢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范闲对身旁的王启年说道:“我都替明家感到心疼传令下去火候到了让儿郎们别再贪玩赶紧收了地好。”
王启年在京中留了近一月就是为了注视着宫里的动静说道:“再过两天长公主和太子爷已经顾不得明家的死活要抢在明家反应过来之前动手现在正是时候。”
范闲点点头说道:“要的就是他们想不到我会下狠手……明家现在只怕我还会继续陪他慢慢熬下去我就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忽然笑了起来掀开车前的帘布看着缓慢倒退的江南官道忍不住心中地快意哼起了小曲。
王启年在一边听着那种怪声怪腔的曲子忍不住笑着问道:“大人至于乐成这样?”
范闲哈哈大笑道:“憋了一年终于可以放手做事想不乐也难啊。”
……
……
当钦差大人的马车仪仗用最缓慢地度向杭州进时苏州城里地诸人却是各有心思权倾江南的总督大人薛清收到了范闲亲笔书信后便一直坐在书房里呆他左右二位师爷也知道了书信中的内容与大人一样都在呆。
看着就像是三尊泥菩萨。
薛清离京早路上快二十几天前就到了苏州对于这些段日子里明家吃的亏清清楚楚但他本以为这只是监察院对明家的再次削弱却没有想到范闲在信里竟说的那般自信竟……像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了。
“范闲他凭什么?这又不是打架?”
江南总督薛清明显不知道关于招商钱庄的勾当在苦苦思考范闲的信心来自何处为什么要在信里向自己通气让自己做好准备。
“钦差大人既然这般说那便是心中有定数。”左师爷皱眉出主意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
薛清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范闲真的能够把明家吃掉他身为深知陛下心意的亲信当然会好生配合可问题在于……他对于明家身后的皇族势力也是颇为忌惮一朝京中没有明显的倾向他是万万不敢抢先动手的。
“要不然……咱们就和去年一样再看看?”右师爷想了半天。只想出一个和稀泥地法子。
薛清忽然双眼一睁两道寒光射了出来:“看……当然要继续看下去但不能光看范闲只是行江南路钦差他就算有办法在明面上赶走明青达可暗底下却不方便让监察院出手……总要照顾一下江南的民心。”
江南总督大人最后说道:“调州军看住明园和明家的那一千私兵……如果范闲没办法咱们就继续看着如果范闲成功咱们就得帮他把这些人吃掉!”
右师爷颤着声音说道:“大人调兵杀人……如果被宫里那些人知道了。会出大麻烦。”
薛清挥挥手中范闲寄来的亲笔密信平静说道:“他既然敢做。就一定对京里的局势有把握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可不是一个傻子……写信告诉我。便是要分我功劳……可这一年江南路衙门什么都没做如果想分这笔功就一定得出力。”
忽然间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薛清皱了皱眉头师爷上前开门一位江南路衙门的下属官员惶急走了进来来不及躬身。直接对薛清禀报道:“总督大人明家出事了!”
明家出事了?
薛清在心中一惊暗叹范闲动手好快面色却依然平静问道:“具体讲来。”
那名官员吞了口口水说道:“上午的时辰。内库转运司衙门上明园收了一批帐名目好像是银镜。”
薛清知道那批银镜被范闲使人砸碎的内幕眉头微皱。也不禁有些心疼问道:“那又如何?明家签了协议这银子自然是要给地。”
这话明显是偏着范闲那边朝廷对付商家总是这样的不要脸。
“关键不是这笔银子。”那名官员看了总督大人一眼小心说道:“听说……明家地周转出了问题与他家有关联的几家钱庄……现在都去明园里逼债了!”
逼债?
薛清霍地一声站了起来明家在江南绵延百年敢上明园逼债地……可没有几个一则明家银子多二则也没有钱庄愿意得罪它家这……这怎么今天却忽然变了?薛清的心里马上转过无数个念头难道范闲整了明家一年竟把明家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如果明家真的还不出钱被那些钱庄们逼的商行贱卖家族大乱……这……薛清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陛下的意思明家一家要让朝廷控制但是……明家不能乱!
明家一旦真地破产不说那族中的数万百姓与之息息相关的江南百姓怎么办?
“太平钱庄也去了?”
“没有”
“派人去明园外盯着。”听到明家最大的合作伙伴太平钱庄没有参与此事薛清心下稍安但面色依旧阴沉吩咐道:“告诉那些人明家与钱庄间的纠纷朝廷不管但是明家不准倒!”
……
……
范闲和薛清一样都很明白皇帝老子的意思明家是要吃地而且要整个吃过来吃相还不能太难看不能让明家自身的实力折损太多从而影响了整个江南的稳定。
所以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明家倒。明青达也不可能看着明家倒。所以此次逼债并没有存着清盘地念头只是想谋取一些……极大的好处。而今日之所以是几家钱庄一起去明园要钱……纯粹是因为范闲依然存着一丝奢望……能够把招商钱庄的幕后东家掩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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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欠钱的永远比借钱出去的有道理有底气所以明家当代主人明青达捧着微温的茶碗一口一口缓缓啜着茶水眼皮子都懒得抬一眼虽然他的下方坐着的是各家钱庄的代表从名义上来说都是他的债主。
而那些钱庄的掌柜们也没有身为讨债人的自觉很猥琐地坐在椅子上只敢放上三分之一偶尔抬眼看看明家主人眼中便会闪过一丝害怕。哪里像是来讨债的。
这些钱庄掌柜知道自己都是小蚂蚁只要明家主人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把自己捏死把自己从江南这块地方上赶出去。但是今天他们不得不来因为连着一年明家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已经让他们起了担心加上被有人心挑弄了一番今天都汇聚到了明家地会客厅里。
他们代表着资本虽然银子不多但依旧是资本。资本最心疼自己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损失。尤其是这一个月里。所有的人都知道监察院对明家的打击力度又大了起来。明家连受损失……而最近那批银镜的报废今天上午内库转运司的逼银终于成功地压垮了这些钱庄掌柜们的心理防线。
一位老掌柜苦着脸恭恭敬敬说道:“明老爷明家执江南商界牛耳已近百年若说还不出银子……那是谁也不信的只是最近市面上传言极多。总想来求老爷子给咱们这些人一个准话。”
“准话?”明青达厌恶地皱了眉头这些蚂蝗一般的无耻东西!往常跪着上门自己都懒得正眼看一眼如今居然敢来……向自己讨话!
明老爷子根本不在乎这些钱庄掌柜就算现在明家的周转再困难还掉这些银子还是绰绰有余。他地眼角余光只是淡淡瞥着一直安静坐在最后方的那位掌柜。
那位掌柜是招商钱庄地大掌柜。身后站着一位面相英俊的年轻人招商与明家地关系没有太多人知道。招商钱庄在江南的名声也并不响亮所以他坐在了最后面。明青达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招商钱庄今天来凑什么热闹?
他没有兴趣再和这些掌柜们说什么端起茶碗送客同时冷漠地让这些人去帐房里把所有的借贷清掉拢共十几万两的债务明家受不得这种屈辱。
那些钱庄掌柜们心中大喜之后复又大惊先是钱终于拿到手了虽然损失了些利息惊的却是看明家这种豪气……难道是自己这些人收到的风声有问题?
……
……
所有地掌柜们都退了出去明青达偏着头饶有趣味地看着一直未动的那位掌柜轻声说道:“我知道他们都是被你劝着来的。”
招商钱庄的大掌柜温和笑了起来并没有反驳这句话。
明青达眉头微皱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都是在商界浮沉了无数年的老狐狸从这一年与招商钱庄的配合看起来明青达心知肚明这位从不出名地钱庄大掌柜当年也一定是位狠角色。此时所有的闲杂小虾都走了二人说话便直接了许多。
明青达清楚明家向招商钱庄一共调了多少的银两如果招商钱庄先前也加入到逼债清盘地队伍之中明家也只能去卖田卖房就算此次支撑下来家族也会元气大伤……而对方既然一直沉默到现在那肯定也不会是看明家笑话的一定另有所求。
而以招商钱庄手中握着的那些借据确实已经有资格从明家手上要些什么。
大掌柜微微一笑说道:“明老爷子我家东家要……与您合作。”
合作?明青达的眼睛眯了起来寒光一放即敛钱庄与商家合作是怎样的合作?他闭目沉思片刻便轻声说道:“不行。”
不行二字虽轻却是掷地有声不容人置疑。
大掌柜似乎也没有想到明家居然会如此直接地拒绝微微一怔后依旧是笑了起来:“不行……也要行。”
明青达猛睁双眼用一丝怜惜与不屑的目光盯着掌柜冷冷的声音从牙缝里渗了出来:“你……是在威胁我?”
“不敢。”钱庄大掌柜温和说道:“只是一个请求。”
明青达再次陷入沉思之中他没有去问对方威胁自己的凭恃这一年里向招商钱庄借了不少钱这就足以让对方说话多了几分底气。
大掌柜不急不缓说道:“在商言商如今的局面明老爷您也清楚如果我钱庄凭条索银明家的周转马上就要断了您拿什么去供内库的后续银子?那位小范大人可等着您拿不出银子……就可以断了您的行东路权。明家虽然富庶强大可是……这皇商的身份总不能不要内库流出的银子不能不要。”
明青达沉默了下来知道对方说中了自己的害明家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流水周转已经渐有干枯之象。
“调银条契上写的清楚没到时间你们一两银子也别想拿回去。”事到如今明青达依然没有一丝慌乱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
不料招商钱庄大掌柜微微一笑说道:“谁说不能拿回去?条契上写着若钱庄愿以浅水价出契您就必须在五日之内还银这官司……即便是打到京都去也是我赢您还是必须还银子。”
“浅水价!”明青达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疲惫的面容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压低声音阴沉斥道:“你疯了!你要损失三成!”
大掌柜面色不变:“如果真的不能合作……就算损失三成的银子我们钱庄也要请您提前还银子。”
明青达冷冷地盯着他似乎是想判断对方究竟是不是一个疯子稍稍放缓了一下口气说道:“真这样做我明家大不了卖田卖地也不是还不了你可是你们钱庄的损失可就大了……”
“这正证明了我方的决心和诚意。”大掌柜温和笑道:“我家东家一直做钱庄生意但对于贵国的商贸十分有兴趣他是一位有野心的人愿意和您这样的当世豪杰合作所以请您务必赏面。”
明青达缓缓坐了下来他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招商钱庄的东家早在一年之前就想借由借贷的关系加入到明家的生意中来这个局……设的也太久远了些。
“你家东家是谁?”
“协议达成之日东家定会亲自上门来拜谢明老爷。”
“可如果我真的不想怎么办?”明青达已经回复平静淡淡说道:“打官司也好我明家一路奉陪不过这些银子嘛总还是可以拖个一年半载的。”
“真的能拖吗?”大掌柜温和笑道:“御前官司只是笑话依庆律民生疏三条大人应该明白民间借贷官司顶多能打到江南路衙门……打到薛清大人面前您……确认愿意这样做?”
明青达当然不愿意这样做朝廷对于自家已经虎视耽耽了一整年如果碰见这种官司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阴死自己。
没想到招商钱庄将所有的后路都已经算到将庆国朝廷与商人间的争执看的如此明白明青达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盯着这位大掌柜老累的心在咆哮:“这是一个阴谋!”
……
……
一阵极久的沉默之后明青达有些疲惫地说道:“你家东家想怎么与我合作?”
“债抵银转股。”大掌柜干净利落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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