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啸着从船上掠过海浪带动着船只一上一下被的灯台虽然不会摔落在地然而灯中的火苗却是时大时小耀的船舱中的二人面色阴晴不定。
外面隐约有传讯之声一名亲兵叩门而入向许茂才禀报了几句什么然后又急匆匆地出舱而去今夜大东山方圆二十里地内的人们都陷入在紧张恐惧的气氛之中不论是知道事实真相还是不知道事实真相的人们都十分惶恐不安。
“要扩大搜索范围了。”许茂才压低声音说道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先前范闲的那句话直接推翻了他所有的想法如果皇帝没有死……可是许茂才并不相信范闲的这个推论他虽然不知晓长公主的全盘计划可是看眼下这种势头皇帝如何能从大东山之巅活着下来?
他在思索的时候范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胶州水师的反叛明显许茂才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不然长公主一方也不会放心让他带着船只前来行事。而范闲清楚许茂才向来对庆国朝廷没有什么忠心有的只是仇恨与报复的**所谓谋反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只是他谋反想帮且的对象却自己。
所以许茂才没有依照范闲当年的安排在第一时间内与胶州知州吴格非或者是侯季常取得联系没有将胶州水师异动的讯息传递给监察院从而才造就了大东山被围的绝难困境。
这是范闲在胶州水师里埋的极深的一枚棋子却因为棋子有自身的想法而丧失了原本地作用。
可是范闲也不能怒连生气也是淡淡的。因为他清楚此人地心。
许茂才见无法说服范闲脸上的表情有些黯然。半晌后说道:“我原本打算的是在最后时刻调动手下的部属在海上反戈一击打乱水师的包围圈强行登岸接应您下山再赴京都。”
范闲心头一颤以许茂才手中这几只船统共千余的兵员力量便想登6接应自己下山。想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和勇气。
“没有想到。您居然能……”许茂才摇着头叹着气。眼中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丝敬畏在这些人的眼中。一个人能从光滑如玉的大东山绝壁上遁下这似乎已经月兑离了凡人地范畴。
许茂才接着说道:“您猜想地不错此次胶州水师加入长公主地计划一方面是秦家但更重要的是我地参与……如果让少爷您在山上遇险那我真是万死难掩其过了。不过好在正因如此。燕大都督很信任我想必怎么也不会查到这艘船上来您就放心地呆着吧。”
范闲咳嗽了两声。摇头说道:“我必须赶回京都。”上船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向许茂才打听了此时海上6上的封锁情况清楚今夜这个封锁圈集结了无数的强人加上东夷城那些恐怖的九品刺客如果自己要从6上突围难度确实极大。
“能不能让船往北去三里。”他皱着眉头说道:“三里之外。那些人就无法控制更广阔的区域应该能找到机会。”
“太多眼睛盯着要等。”许茂才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依他看来此时回京反而不是最紧要之事想办法联络上黑骑然后和京都里的人们取得联系坐山观虎斗才是最明智地选择。
范闲何尝不清楚如果要谋取最大的利益眼下如果能遁回江南通知薛清再由梧州归京。后手以待反而是最妙的一招——可是这种决定毫无疑问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出来地京都里有太多他需要关心的人。庆国的存亡天下会不会战事大起身在范闲之位必须深怀其心。
“我不能等太久。”范闲压低了声音直接说道灯里的火苗随着舱外的海浪而明暗着让他的脸色多了一丝往常极少见到的焦虑。
是地大东山这边他可以抛下因为他最担心的五竹叔处于大东山这种绝对环境中相较于叶流云和四顾剑甚至是洪老太监而言拥有绝对的优势谁也不可能留下他。而京都方面却急需要他回去需要他怀中的玉玺还有皇帝给太后地亲笔书信。
“澹州港外你在船上?”范闲依然穿着亲兵的服饰站在许茂才的身后低声问道。
“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范闲紧接着问道:“燕小乙是什么时候上的船。”
“不清楚。”许茂才应道:“应该是从澹州到大东山的路上。”
范闲的眉头皱了起来看来长公主方面的联盟得到了彼此的认同内部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缝隙可以利用:“在澹州时你应该看到一艘白帆船。”
许茂才疑惑地偏了偏头说道:“那是您地座船当然有注意到。”
“我要上那艘船。”范闲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语气里挟着不容置疑和肯定的感觉“燕小乙这时候的眼睛只怕已经从海底浮了起来我要上岸难度太大有没有办法从海上往北走一截?”
许茂才皱着眉头说道:“那还不如直接坐船到澹州只是……这要看运气。”
范闲想了会儿后点头说道:“我地运气向来是绝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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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海面上离大东山最近的那艘水师船只亮着明灯努力地与四周的船只保持着联系海船极大然而和横亘天地间的大东山比较起来却是渺小的有些可怜就像是一张白纸前的一粒绿豆。
船上的军士们紧张地注视着海面似乎是想从海水中找到蛛丝马迹时不时有人呦喝着什么还有许多军士手中拿着弓箭随时准备射向海中。
距离石壁上那个人影消失在海浪中已经过去了许久。从海面上到大东山两侧的6地上
有多少人在寻找着范闲的踪迹。根本没有人想到在叛军们自己的船上。
一身轻便箭装的燕小乙沉默站在船。身旁地亲兵帮他背着那柄厚重地捆金弓。他自身旁地木案上取下一杯烈酒一饮而尽依旧是冷漠地盯着悬崖下的那些浪花。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他依然相信范闲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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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范闲中了自己一箭。又被那破浪一剑所慑可燕小乙依然认为范闲没有死出号令命令水师以及岸上地亲兵大营们加紧了侦缉。
燕小乙知道范闲受伤了可是他下意识里希望范闲还活着最好能够活到自己面前然后让自己的那枝箭狠狠地扎进他的喉咙——他很厌恶范闲这个小白脸。痛恨这个小白脸。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独子地死亡与范闲月兑不开干系一方面是因为那一夜在京都的街巷中他手执硬弓却在与范闲的迷雾对峙中落了全盘下风这是他不能接受的屈辱。
范闲必须死在自己手上才能洗清这个屈辱。
“这一次你应该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燕小乙瞳中闪着厉狠的光芒盯着大东山的石壁一动不动。却想着先前看到地那一幕。让自己震惊地那一幕。
那个小白脸居然能从这么高这么陡这么平滑的绝壁上溜下来!
如果不是燕小乙的境界高妙眼力惊人海面上的水师官兵绝对不会现范闲的踪迹。只怕范闲借水遁出千里之外所有的叛军还以为这位年轻的提司大人还被困在山上。
这不是运气地问题这是实力地问题燕小乙微微心寒震惊于范闲所表现出来实力。而因为船只与绝壁相隔太远他的连环十三箭没有将范闲钉在悬崖上只是让他受了伤。这个事实让燕小乙难抑动容之色。
如此强大的敌人怎能允许他逃出今夜的必杀之局?
“各船上的搜查如何?”燕小乙冷着脸说道当海中没有找到范闲地踪迹他第一时间就想到那个小子应该是从海水中攀上了己方的船只。此次胶州水师遣来的都是深知内幕的己方人燕小乙并没有怀疑。
胶州水师提督秦易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不在船上。”
此人是秦家的第二代人物枢密副使秦恒地堂兄弟因为去年范闲清查胶州一案让此人得了机会接任胶州水师提督一职。此时他既然和燕小乙并排站在船秦家的态度……自然清楚了。
“小心一些此子十分奸滑。他既然从山上下来怀里一定带着极重要的东西如果让他赶回了京都只怕对长公主殿下和秦老爷子的计划有极大影响。”燕小乙沉默说道。
秦易应了声是他虽是从一品地水师提督但在燕小乙这位品大都督面前没有一丝硬气的资格尤其是此次围杀大东山各方相互照应但真正说话有力的还是燕小乙。
燕小乙看着面前的海水忽然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担心……范闲从海底上了岸。”
“没有谁能在海底闭住呼吸这么久。”秦易摇头说道:“岸上有大人您的亲兵大营还有东夷城的那些高手应该不会给他机会。”
燕小乙的唇角浮起一丝怪异的笑容心想那小白脸能从数百丈高的绝壁上滑下来又岂能以常理推断。
看出燕小乙的担忧秦易平缓说道:“明日最迟后日沿路各州地计划便要开始动虽然无法用监察院的名义但是我们这边的消息要传出去范闲刺驾乃是天字第一号重犯他怎么跑?”
燕小乙嘲弄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心想一般地武将怎么清楚一位九品强者的实力如果让对方上了岸投入茫茫人海就算朝廷被长公主糊弄住了颁给范闲一个大大的谋逆名目谁又能保证范闲无法入京。
“范闲如果月兑身上岸肯定会寻找最近的监察院部属向京都传递消息。”燕小乙冷漠说道:“虽说州郡各地都有监察院的密探但他最放心离他最近的……毫无疑问是他留在澹州的那些人。”
秦易会意说道:“我马上安排人去澹州。”
如果范闲此时在这艘船上听到这番对话一定恨不得抱着燕小乙亲两口他在许茂才的船上苦思冥想如何才能回到澹州自己的船上料不到燕大都督便给了这么一个美妙的机会。
只是……他为什么要去澹州?
……
……
燕小乙布置好所有的事情缓缓抬头右手食指与中指下意识地屈了起来这是常年的弓箭生涯所带来的习惯性动作随着他手指的屈动他的眼光已经落在了遥远的、黑暗的大东山山顶。
他知道皇帝陛下在那里也知道迎接皇帝陛下的是什么但纵使是谋反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身为军人的他依然对那位皇帝存着一分欣赏三分敬畏五分不自在。
如果不是独子的死亡让他明确了自己的儿子总是不如皇帝的儿子金贵或许燕小乙会选择别的法子而不会像今夜一样。
好在山顶上的事情不需要自己插手燕小乙这般想着山门前的亲兵大营交给那个人这是协议的一部分自己的心情也会顺畅一些。
然后他向着海面上极为恭谨地行了一礼祝愿那位马上将要登临东山的舟中老者代自己将陛下送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