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低着脑袋凑到王家小姐的面前仔细看着直到哭的女子看的十分不自在起来才认真说道:“难道你知道耻字儿怎么写?”
王家小姐一怔咬着牙狠狠地盯着范闲的眼睛王爷说她不知耻她会伤心难过失望愤怒但是她心中更多的是委屈所以今天才会跑上王府来向王爷寻一个公道但面前的小范大人说自己不知耻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了。
范闲直起身子对身旁王府紧张的下人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的更远了一些这才对王家小姐开口问道:“难道你认为今天这般闹很有道理?”
“我就是不知道我和王爷只不过在叔叔府上见了一面我怎么就不知耻了!”王家小姐咬着嘴唇儿双眼红通通的像一个时刻准备扑出去咬人的兔子恼怒地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昨日我在宴上大气不敢吭一声话也不敢说一句结果却落了王爷一个不知耻的评语今儿便要来闹上一闹让王爷看看真正的不知耻是什么模样。”
范闲心里觉得微异却也懒得往深里去探寻自己只是看不过堂堂一位亲王居然被宫里和一个刁蛮女子两方逼迫的闭门不出这才现出身形准备代王大都督管教一下这个女子——只是此时心头灵机一动却想到了另一个看似不错的出路。
被范闲静静的眼光无声地注视着王家小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泄不下去了。她心里觉得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见着对方这位年轻权贵自己的气势便马上消失无踪怎么给自己打气。自己也不敢向对方大吼大叫。
其实还是一个势的问题如今的范闲官高位重在庆国国境之内是绝对无人怀疑地陛后第一人加之两年前惊艳一枪破伤心小箭后。他心性又有突破早已稳稳地站在了九品上的境界中隐隐成为大宗师之下的第一流人物。
权势与气势相加即便对面的是王大都督甚至是当年凌厉绝然的燕小乙范闲都不会有丝毫让步地想法。如今没有箱子在旁他自忖也能与当年的燕小乙正面相抗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只会撒泼的娇纵女子。
而且他常年在监察院的院务中浸婬。再如何明媚温柔的面庞总会带上一丝深蕴其中的寒冷这种寒冷对于王家小姐这种女子来说却是最可怕的感觉。
所以面对着范闲王家小姐无来由地害怕。再也不复先前脚踩石狮痛骂王府的气势而是将头渐渐低了下去可怜无比地看了看身后紧闭地院门。觉得自己跟着对方进王府是不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范闲却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她的表情自行开口严厉地说了起来包括京都西城门处的所见所闻先前在王府前的丑态。以及老管家脸上的鞭痕越说话语越是冷淡语气越是刻薄。似乎是要将王家小姐羞到石头缝里去。
这时候地情景很妙包括王府管家在内的所有下人们都远远地躲了开去王爷和王妃更是老奸巨滑地缩在后院里不肯出来迎客大门内里假山之旁的空地上就是范闲与王家小姐这两个初初见面的客人。
两个客人在王府地大门后面进行灵魂深处的再教育这事儿实在看上去有些荒谬。
……
……
用最尖锐的言语将面前的王家小姐狠狠训斥了一通范闲心情舒畅了许多但看到对方低着的脑袋和恼怒羞愧却强忍不语地表情又感到了一丝奇怪——这官家小姐的刁蛮实在是很让人厌憎的一点但是此时看起来居然还知道自己地刁蛮是错的?
范闲有些讶异旋即皱眉说道:“知错了没有?”
王家小姐倔犟着没有回答因为范闲这些话实在是太刺心尤其是这种淡然酸刻的语气完全像是她的长辈一样片刻后她大声说道:“你是叶姐姐的老师可不是我的老师!”
“说到叶灵儿我便要提醒你一句。”范闲的眼睛眯了起来“她虽然也在京都纵马驰行但从来没有伤过人她更不会用鞭子去抽一位老人家。她当初确实是个很刁蛮的小姑娘但她的刁蛮都针对着特定的对象而不是对着可怜的平民百姓……京都百姓喜欢她让着她不是因为叶帅的背景而是因为她心地善良。”
他冷笑看着王家小姐说道:“想学叶灵儿你就得把身上这些令人讨厌的气息给我全部洗干净!”
“叶姐姐……对谁刁蛮?”王家小姐睁着大眼睛没有注意到范闲最后的那句话。
范闲一怔恼火无比心想除了对自己刁蛮还能对谁?他旋即将脸色沉了下来刻意沉默片刻后阴森森说道:“想嫁给王爷
容易的事情……你不能把身上这些毛病改掉门儿都
王家小姐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里便准备往王府外面逃走但是听见嫁之一字心里却是像火一样燃烧了起来——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脾气实在是太差如果能改的了宫里这些天派来的教习嬷嬷也不会头痛成这副模样——说来好笑在范闲的一通讽刺之后这位女子居然多了几分自知之明。
“我愿意改。”她的脸上全部是泪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范闲盯着她微笑着说道:“拜我为师吧我把你的刺都削干净。”
王家小姐心头一寒惧怕万分又有一丝怒气心想你虽然是陛下的私生子权柄天下无双但毕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怎么好意思当自己的老师。
但她马上想到眼前这人做过三皇子的先生做过叶姐姐的师傅年纪虽轻。却已经收了两个学生。一个是自己的偶像另一个则应该是将来地庆国皇帝此时居然开口愿意收自己为徒?
范闲不给她任何思考地时间。将双手负在身后。冷然往王府深处行去。王家小姐将牙一咬将裙子一提便跟着跑了过去。跑到了范闲的身后小意无比终于明白了小范大人愿意收自己为学生或许是真的想为自己创造进入王府地机会。
陛下准备让小范大人回京后说服王爷纳侧妃这个内幕消息已经传了出来。王家小姐知道自己能不能进这座王府大部分地希望倒要寄托在范闲的身上此时听对方愿意收自己为徒。哪里有不乐意的。
范闲听到她地脚步声。也不回头直说道:“要做我的学生。可得做好被我打的准备。”
王家小姐大怒心想自己活了这么大哪里有人敢打自己?但旋即想到自己的幸福不由难过的闭上了嘴。
“给你家管家赔礼道歉去寻那些入城时被你马儿撞伤的人。付医疗费道歉。”
“是……先生。”
“不要让我知道你道歉之后心存报复之意事后再行报复。以后这种事情也不要再生。”
“是先……生。”
“明天让史将军派人把你送到范府来领十鞭子这第一档子事儿便算了了。”
王家小姐傻在原地原以为自己压制着怒意。答应了向管家赔礼道歉又去安抚那些下贱地平民百姓已经是给足了小范大人面子。哪里知道这个人居然……还真要用鞭子打自己!
……
……
“你无耻!”在和亲王府幽静的书房内大殿下指着范闲的鼻子颤抖着声音愤怒骂道。
在他地对面范闲毫不示弱满脸怒意一把扇掉大皇子地手指头骂道:“你才无耻!”
大殿下说范闲无耻自然是指他居然将那名王家小姐带进了府来并且将她赶到王妃的居处而且一路之上范闲与王家小姐地对话大殿下自然也清清楚楚——范闲居然收她为学生拉近与王家之间的关系让他好生愤怒十分不解!
这些天宫里一直暗中催促着他纳侧妃而且连人都已经替他挑好了大殿下虽然强行抵抗了数次但是终究没有人敢正面挑战皇帝陛下的权威他的心情正处于异常的暴燥之中。
尤其是昨天新任京都守备统领史飞专程宴请大皇子这个面子他无论如何要给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宴未过三巡这位史飞居然像媒婆一样请出了羞答答地王家小姐
大皇子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怒之下拂袖而去一点面子也没有给燕京派的人留。
而最让大皇子生气的莫过于范闲先前表现出来的态度。他这些天一直烦闷但总以为等范闲回来了这位能耐惊人地兄弟一定能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又退了这门婚又能让皇帝陛下高兴一些。
最开始王府门口那一幕让大殿下十分愉快心想王家小姐这种刁蛮人确实需要范闲这种阴刻家伙来对付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范闲的态度居然在后面生了剧烈的变化将王家小姐带入王府不说还收了对方为徒!
“我哪里无耻了!”大皇子对范闲咆哮着自己骂范闲无耻是因为对方不顾兄弟之情把自己往深渊里拖没料到对方居然敢骂自己无耻。
“你不无耻?”范闲一脸怒容“你自己府上的破事儿把我折腾进来算什么?你敢得罪陛下和燕京一属地将军们难道也要我跟着得罪?一个黄毛丫头以你们两口子的手段什么时候不能轻轻松松地打了?还要屁颠屁颠地快马传迅给我让我来处理……你们两口子强行拖我下水难道不是无耻!”
皇子语窒无法言语与王妃商量了十几天后觉得势下似乎也只有范闲才能解决这个问题确实存了拖他下水的念头。他咳了两声后歉疚说道:“反正父皇也是准备让你来府上当说客我先把你拉到自己这边将来吵架也好吵些。”
“呸!我又不是媒婆。”范闲没好气骂道。
大皇子正色说道:“但你是太常寺正卿。”
范闲一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太常寺正卿掌管皇族宗室事宜。关于各皇子、郡王、国公的婚配还真得由自己处理。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起来。经历了两年前的京都叛乱这一对兄弟二人再也不像当年只是依靠陈萍萍和宁才人的关系才并肩站在一起。而真正拥有了一起杀敌的情谊同生共死地感觉两年里感情好到不能再好。
“你收她为学生是个什么意思?”大皇子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你知道我不想纳什么侧妃。”
“先不说这个我们来说说那位王家小姐。”范闲低头想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位姑娘家姓王名曈儿是王大都督的宝贝女儿昨天宴上她并不像今日这般失态。你为何要骂对方不知耻?”
大皇子一怔说道:“虽然这女子风传性情不好但只见过一面我身为皇子怎么会对大将之女妄作批评。”
范闲自嘲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这些话是宫里的教习嬷嬷透过王家的丫环们传到王小姐耳中地闲言碎语。所以她今天才会来闹这一场。很明显宫里就是想让她来闹闹的满城尽知闹得王妃暗中生闷气。”
他抬起头来。看着大皇子说道:“她毕竟是王家女儿身份够尊贵而且你也知道自从大东山之后我南庆朝野对于北齐的态度已经有了一个大转变。所有人对王妃的态度都不如从前。”
大皇子沉默地点了点头王妃这两年不怎么愿意出府其实也是不愿意承受庆国普通百姓们敌视的目光。北齐参与了谋刺陛下一事这种仇恨谁也撕月兑不开。
“所以这件事情如果真的闹成了丑闻陛下直接指婚只怕满朝文武都会支持王妃必须退位。”
“满朝文武?”大皇子皱着眉头反驳道:“这位王姑娘的名声可不大好。”
范闲冷笑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是皇族长子唯一能够领军北伐的皇子你是我大庆地骄傲甭说是王姑娘了只要能够让你的王妃从一名北齐人变成庆人就算是母猪这些大臣文人百姓们都会给你抬进府里来。”
大皇子心头大寒似乎看到了一个被人捆在杠子上的大白母猪浑身挂着红布彩带在喇叭唢呐声中被人抬入了王府。
“我在路上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情不论是你还是我都阻止不了因为我们只是两个人怎么对抗整个朝廷?”范闲自嘲一笑说道:“你又想拒婚又想让皇帝陛下高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皇子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完全没有当年出兵西胡时的壮勇之气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要纳侧妃?”
“如果你不想事情闹大陛下震怒以妒嫉无后之类地混帐理由直接废了你家王妃那么纳侧妃是必然之事至少可以拖上一段时间。”范闲怜惜地看着他心想带军的皇子果然比自己要难过许多宽慰说道:“看这朝中大臣们谁不是三妻四妾即便是舒芜那老家伙也有几个二十多岁的姨娘在府里搁着。王妃是个通情达礼之人纳侧妃一事她不会有过多计较。”
“三妻四妾怎么不见你多纳几个进门?”大皇子恼火地说了一句之后便沉默了起来知道纳侧妃这件事情是拖不下去了也知道范闲刻意没有挑明所谓纳侧妃其实是为日后废王妃做准备。
大皇子与王妃虽然是两国蜜月期间的政治联姻但是二人琴瑟和谐感情极佳若要真地废了王妃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我与王曈儿今天虽只第一次见面但说了几句话。”看出大皇子的表情变化范闲和声说道:“如果要纳侧妃她是最好的选择不然我的态度也不会生这么大的变化。”
“就这个……”大皇子霍然站起身来终究还是个宽旷性情忍住没有骂那个女子。
范闲苦笑说道:“我知道这位小姐地性情实在是有些混帐如果不是为了你日后家宅安宁我收她当学生做什么?你以为我吃多了闲着没事儿做?不要忘了我名字里有个闲字却是极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