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很奇怪的人,看衣着扮相应当是来自大漠的阔色族人。女的骑在骆驼上,男的在前面牵着骆驼。行人们也大多说不出他们俩到底哪里奇怪了,但就是看着他们两人别扭。人们要么就离着这两个阔色人远远的,要么就在远处偷偷地瞧,时不时还同旁边的人小声议论几句。
这两个阔色人自然便是连紫和狐毛。
没有高手在场,狐毛也不再用“传音入秘”了,而是小声叹道:“唉,这回法普不过上几天是不敢出来见人喽……”
“什么?!俺还以为他要退隐江湖了呢。唉,你们男人脸皮真厚!”连紫故作惊诧道。
“哼,我要不是知道你会使障眼法,弄不好也得被你蒙过去。唉,老实说吧,你是怎么将那木桩摁下去的?”
“想知道?”
“嗯。”
连紫看了看四周,酝酿了一下,才郑重地说道:“可俺就不告诉你,你能怎么着俺?”
“……”狐毛已经几次领教连紫这种耍小性子的行为了。他实在不明白一个杀人如麻的修仙者和一个爱使小性子的小女子,怎么可以是同一个人,而他竟还能从这个人身上感到一种很质朴的善良与聪慧,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狐毛对连紫,是接触得越深,就越觉得她是个迷,甚至他也能觉察到连紫与卫轩之间的关系,也绝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单就连紫喜欢耍小性子这一点,狐毛还是有办法对付的。以前他家中的小妹妹,小丫环也有不少有这种脾性。你越是想知道的事,她们越是不会告诉你,她们好像觉得这样做,能显得自己即聪明又可爱似的。遇到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要问的事绕过不提,让她们觉得你不是很在意这事,而后再不经意地换另一种方式问她们。只要方法得当,这群傻丫头,十有**会绘声绘色地将全部事情都抖露出来,因为她们向来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的……
连紫见狐毛竟然没着急也没生气,还边走边没原由地笑了两声,她心里反道是没了趣,因而随便想了个别的话头,问他道:“唉,那个法普被俺这么羞辱了一番,为什么他还要放咱们俩离开?俺原本还以为他要跟你拼命来着呢,瞧他当时瞪你的样子!”
“哦,这个是江湖上的规矩。法普最开始摁木桩就是划下了道儿,你的本事把他压了过去,他就得自认倒霉,若再与我们纠缠,那他的名声就坏了。”
“嗯……你们这些人事儿还真多!”
“……”狐毛没说什么,好像他也是同意连紫这个评价的,顿了顿他才开口道:“你快点下来吧,你就没发现旁人都在盯着我们看?”
“就不,俺还没坐够呢。”连紫这是第一次骑骆跎,与骑在青儿背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尤其是那两个毛绒绒的跎峰,模起来既暖和又软和,坐在上面舒服极了。
连紫不担心自己过于引入注目会暴露身份,因为她打一开始就不认为这副怪样子能骗过谁。早被人揭穿,她反而到可以早一些扔掉这身烂袍子――由其她胸前的两个棉布包,她是越想越气。至于,她这样做会不会失掉抓到“血耳”的机会,她才没放在心上哩。某位大侠不是说过了嘛:不论捉没捉到“血耳”他都会给自己一条去燕国的路径,呵呵……
他俩说话的声音一直都极小,路人就算离近了也只能听到嗡嗡声,他们全靠过人的耳力才能完成对话。但是,狐毛却突然将声音放大了许多,说道:
“你知道别人为什么老看我们吗?在大吴国,只有一种时候,是女人骑在牲口上,男人在前面牵着牲口,那就是……”
连紫呼的一声翻身下了骆驼,并骂道:“你等着,总有一天你的舌头会被人割掉!”
“呵,承您的吉言。”
又走了几步,连紫颜色一整,并压低了声音,向狐毛问道:“哎,说正经的,你想过怎么找到‘血耳’了吗?”
“嗳,我要是有头绪,也不会三次让‘血耳’溜掉了。”
“而且那三次你还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没办法,那小子的轻武不是一般的好。我当时明明已经听到被杀者临死时的叫声了,可就是追不到他的踪迹。”
“‘血耳’每次杀掉一个赏金刀客,都会将他的耳朵割下来,送给就近能发布赏金榜单的银号,是这样吧?”连紫问。
“嗯。”狐毛点了下头。
“而且每对耳朵上都会有一块写着被杀者名子的木牌?”
“没错。”
“五十几年来,没有一次例外?”
“是没听过有例外。”
“那俺就有理由怀疑……那‘血耳’的真实身份就是你们赏金刀客中的一员,因为外人很难模清每一个刀客的行踪,和他们的具体身份;而且他还是个年近古稀的老者。”
“听你的口气好像是在怀疑‘追魂客’罗老前辈?这不可能,罗老前辈的人品狐某敢用人头来担保。况且他的女儿也是被‘血耳’杀的。”
“哼,俺又没说一定就是他,俺觉得这整个中土六七十岁的赏金刀客其实也不算少吧……”
“打住,这些能活到六七十岁的刀客,除了‘追魂客’罗宜以追踪术见长,武艺只比你高一线外,其他的可都是名宿高手,他们想捏死你简直易如反掌,你可别乱说话。而且,这几年,狐某在赏金刀客内部也不是没查过。凡是可疑的都已经一一排除了。现在,我认为所谓的‘血耳’恐怕是一个组织,而并非是一个人。更或者他和你一样是个修道人士!”
“修道人士……?”连紫想起了在托林山上遇到的常家修士,“不可能,五十年的时间,如果他是修仙者,云之界的人不会放过他……唉,这事你应该早就请卫老头儿卜过卦了吧,他怎么说的?”
“呵呵,不瞒你说,这事我老早就请教过卫城牧了。”
“嗯。”连紫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可狐某为什么要告诉你呀?”
“……”连紫愣了一下,随后马上硬着嘴回道:“哼,谁稀罕听你说啦。”
“算了,狐某岂能和你一般见识。还是告诉你吧:卫大人说,这‘血耳’没有生辰八字他推不出来,他只能将我运势算了算,足算了几柱香的时间,最后给我四个大字……”狐某顿了一下,“还?死?不?了。”
连紫扑哧一笑,道:“这卫老头儿还真是会搞怪。唉,你如果只是想干等着的话,俺到是可以向你提一条线索,兴许有用。”
“那说说吧。”狐毛其实并没将连紫的话放在心上。
“那个叫裴浩的人有些不对劲。”
“哦,此话怎讲?”
“当时在银号里,俺能感到他心里还装着别的事,而且还不是小事,或许……”
“或许什么?”
“或许他已经有了‘血耳’的线索!”
“不可能,以他的武功,遇见‘血耳’只能是送死,他要是有‘血耳’的线索一定会先告诉给别的刀客。”
“哼,寡谋妄断乃愚者的通病。狐大侠,听俺一句衷告吧,这世上最不测者是‘人心’,最不可断者是‘真象’,像你整天这样动不动就说这个不可能,那个不可能,或者干脆要用人头为某某人担保什么的,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人算计得很惨!”
“……”狐毛沉默地在前走着,像是生连紫的气了。连紫跟在后面。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在心里面还挺怕真将狐毛给得罪了的,因而心中不免忐忑了起来。突然,在走了有几百步的距离后,狐毛掉头向连紫问道:
“裴浩是朝哪个方向走的?”
…………
在城里的另一处地方,许三肉摊上的肉已经快卖净了,他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还剩下的一些肥肉,他打算回家自己做做,制成点下酒菜。虽说,这几天日子辛苦了些,但他心里却很知足。
他踮起一只脚,看了看自己的新鞋子,怎么看都觉得好看,心里说不出的美气。今天一上午,看这双鞋,他怕是已经看几十遍了吧。
正在这时,一个拄着拐棍,头发半白的小老头走了过来:
“唉唉唉,许家小子愣什么呢?”
“唷,是四叔啊,这么大老远的,您这是要去干什么?”
“费话!”小老头用拐棍一柱地,道:“到你这儿来,除了买肉还能干什么,我想买年糕,你小子会做吗?”
“是是。”许三连忙点点头,又问:“五花肉,肥肉还有些,但瘦的已经卖完了,您老要多少?”
“五花的吧,给我切上二两。你还别说,这些日子我吃那小丫头给我的药,身子真硬朗了不少,这不,今天我打算找老哥几个聚聚,喝喝酒开开荤腥。”
“……”许三正在切肉,没与小老头搭话。
但小老头的嘴却不肯闲着,他继续道:“啧啧啧,唉,你小子也总算是浪子回头啦,以前要是你早听我老头子的话,你也不至于叫那姓何的小子给骗了吧?”
“是。”许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干活。
“这……这成家立业,关健是得有个正经营生。有了正经营生,就不愁娶不到媳妇。要是你还像以前一样当个混混,这城里城外哪还有良善人家敢把姑娘配给你?”
“是。”
“这不,你才卖肉几天,就有个姑娘看上你了。有这么回事不?”
“啊?”
“嘿,你小子在四叔面前还装糊涂。告诉你,我老头子可都看见了,昨天有个出落地跟仙女似的小姑娘,到了成衣店,说是要给你做过冬的衣裳……瞧瞧,你脚上那双鞋不就是她当时买下的吗?”
“哈哈……”许三干笑两声,“你误会了,那是我一表妹,到我这里来窜门子的,过几天就走。”
“哼,若只是个不相干的表妹,你现在脸红什么?”
“……”
“小子,听四叔一句话,别亏待了人家。好好干,这杀猪卖肉,也一样能干出个明堂。”
“是,四……四叔,这是您的肉。”
“嗯。”小老头将荷叶包好的五花肉拎到手里,又道:“可万一你小子哪天又转了性,转回去了,又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厮混,人家姑娘可是要倒了大霉喽。”
“是。”许三除了低头挨训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
也不知,这位人称“四叔”的小老头训戒了许三多久,但他总算还是走了。其实,也不光是许三拿这个小老头儿没办法,全四方城的晚辈谁拿这个老人家也没什么办法。
小老头刚一走,许三便又乐呵呵哼着小曲,开始收拾桌案家什。这到不是他脸皮厚,而只是因为他现在满心里都再想着常灵会给他弄出个什么花样的菜来。是煳焦的,还是半生不熟的,是极咸的,在是甜得让你张不嘴的。昨天,常灵就给他做了条鱼,可是她却不知道炖鱼是要先取苦胆的,结果弄得一条鱼又腥又苦,常灵那时的小脸都拧成了疙瘩。但许三却将整条鱼都吃了,连鱼汤也没剩下――只要是常灵做的东西,就算是毒药,他也愿意吃。
“呵呵,呵呵……”
想着想着,许三竟又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