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可用水系飞体诀飞行的缘故,连紫的身手已经和江湖上一流的轻功高手没多大区别了。她可以在积雪未化的房檐墙头上飞掠,身形倏隐倏现,乍一落地便乎地腾空,转眼就是十几丈的距离,比燕子还要轻灵。
感受着黑夜中的景物以惊人的速度向身后倒纵,听着呼哧呼哧的风声在耳边作响,连紫心潮澎湃。她心中涌动着一股强烈的自信。
虽然连紫也有曾拥有过更为强大的力量。就是在托林山上,她同时得到五枚血玉佩力量的时候。但是,那股力量说到底并不是她自己的,于她只是空花泡影一般,转眼就没了。
而现在她得到了力量却是她自己的,再也不会随随便便地离她而去。
在房顶间跳跃飞驰中,连紫的嘴角抿着一个浅浅的微笑,她心里想到了四个字:“宗师绝顶”。长久以来,“宗师绝顶”对于连紫只是一个永远只能仰望的存在。可现在,她有理由相信,她的武功与仙术加在一起,其实已经达到了“宗师绝顶”的水准了。
那么,苏晨就已经远不是她的对手了。连紫心中有些得意。
那么,老狼如果不用血玉佩的话,也就不一定能……连紫不敢再往下想,但脸上还是有些淡淡的笑意。那笑,其实是一种可以回忆往昔时光的幸福。
连紫又奔行了一会儿。
可就在离城牧府仅隔有一幢房子的秃墙上,连紫停了下来。她看到那房子的房顶上立着一个人。即使在黑夜,连紫还是立刻认出了他。
不知怎么的,连紫对于他总是有一种,不想见,又很想见的矛盾心理。也来不及多想,连紫身法力一动,便轻飘飘的飞上了房顶,离他只有七八步远。
夜风中,相貌俊美的狐毛的衣袂随风鼓动。口鼻间呼出一股股白气。连紫能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淡淡的有些酸味的男性气息。
呵呵的,一串略显傻气的笑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静默,狐毛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脖子背部,有些不自在,说:“真巧呀。”
连紫:“嗯,真巧。”
狐毛:“吃,吃饭了没?”
连紫觉得狐毛应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她还是回道:
“没吃。”
狐毛:“没吃就好……呵呵呵……”果然,狐毛又只是傻笑,没了下文。
趁这机会,连紫问:
“你这两天都到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没找到你。”连紫说完就有点后悔,因为她怕后半句话又会引起狐毛的误会。
狐毛:“哦,有些公事要我处理。”
连紫觉得他很明显是在敷衍。
“那……”可连紫自己竟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那”了好一会儿,就是说不出一个字,只好又闭上了嘴。两人又重新陷入一种尴尬又有点暧昧的情境中。
狐毛在北,连紫在南。寒冷的北风虽然已经被狐毛的内功减弱了大半,但依旧是吹得狐毛的衣衫,吹得连紫的裙裤猎猎作响。一刹那间,连紫想到,如果自己能依偎到他怀里,或许会很温暖很舒服。但这也仅只是一刹那间的事,下一刻,连紫又被一股强烈的罪恶感拉回到了现实。
“我该回去了。”连紫冷淡地说道。
“哦……不……那个……我是说……”狐毛很明显是想挽留连紫,最后终于编出个很勉强的理由:“天还没亮,城牧府里想必还没有做好饭,我们到别处吃吧。”
连紫:“好。”其实就算狐毛的理由再牵强些,连紫也是会答应的。因为她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了。
…………
直到与狐毛靠近,连紫才发现狐毛的脸色有些发黄,眼睛也不像前几天那么有神了,显得有些疲惫,应当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吧。但连紫又觉得这些是她一手造成的。
狐毛这回并没有带着连紫去幽竹居,而是在小巷里七拐八拐,找了个刚刚生上火的路边摊。现在是卯时,天黑乎乎,可做小买卖的生意人却已经忙了好一会了。
连紫头一次发现狐毛竟是那么能吃,光豆浆他就喝了四碗,那新做好的早点,他竟也吃了将近三盘。而且吃得像是饿狼一样,像有人跟他抢似的。连紫在一旁看着,想笑,不过她又笑不出来。
吃完,抹抹嘴,狐毛低着头,没看连紫的眼睛,说道:
“如果……中午未时,你到城东郊的鬼头岭上找我。”
他也没等连紫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就提着剑转身走了。头也没回。
连紫还是喝着自己的豆浆,她也没有挽留他,只是黯然地将眼睑垂下,胸中的几多思量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
连紫从墙头翻入城牧府,踩着房顶上的积雪奔向自己房间。但中途她却被一个差役发现了。不过他立刻认出连紫,巴结地笑了两声,说:“卫大人吩咐,小姐您什么时候进出城牧府都可以。”说完,接着巴结着地向连紫笑。
连紫汗颜,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普通的差役逮住了,看来自己的江湖经验还是太浅了。
连紫只点头向那差役示了下意,便快步走了。
回到房间,不洗脸,不洗手,不月兑衣服,不月兑鞋子,不向青儿打招乎,青儿撒娇也不理它,只将浩商剑收入乾坤袋中,连紫便一头扎进被窝,睡去了。
…………
虽然她很困,虽然中间并没有人来打扰,但连紫这个囫囵觉也只是睡了两个多时辰,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没办法,她只好将自己打扮了一下,然后,便去了卫轩的房间。说了几句闲话后,开始跪地而坐,读那本《诛心》。
但只读了半个时辰,卫轩一边品茶一边说道:
“你今日的心没在书上。”
连紫掩上书本,歉然地说:
“是。薇儿夜里没睡好。”
卫轩:“不,你有心事。……去吧,把该做的事做完。像你这样应付公事,还不如不读。”
卫轩没有问连紫的心事到底是什么,这让连紫有些庆幸,但又有些落漠。只规规矩矩地向卫轩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又休息了一个时辰,连紫带着青儿走出了城牧府,离开了四方城,向东,一边打听一边向鬼头岭方向奔去。
…………
半个时辰过后。
此时未时刚过,鬼头岭上,冬日暗淡无力,四周群山雄峙,北风号呼凌厉,被冷风卷起的雪尘飘飘扬扬在空中旋绕,呛人口鼻。岭下正有一块宽广的空地,新雪未化,雪层表面已结上冰。白茫茫的一片,向四外伸展开去。
“来了。”在岭上狐毛说道。
“来了。”在距狐毛百十步远的地方连紫回答。
他们的声音在强风中听得不是很清楚。但连紫却细心地留意到狐毛的脸色比昨夜见到他时要饱满了许多,眼睛也炯炯有神起来。这让连紫心安了不少。
“就当我今天要杀死你吧。”狐毛突兀地一句话,打断了连紫的思绪。
虽然心中有所准备,但是连紫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向狐毛。他并没有杀气,只是他那平静的外表下面似乎隐藏着淡淡的哀伤。
“你这是什么意思?”连紫轻笑着问他。连紫的笑的含意很复杂,甚至矛盾。你可以说它是冰冷的笑,也可以说它是蔑视的笑,可以说它是决绝的笑,也可以说它是愤怒的笑,但同时这笑中依然没有失却那股若有似无的温情与尊重。
狐毛:“你很喜欢读书,应当知道不少求爱不成的男子,因爱生恨,就后杀人的故事吧。”
连紫:“那些都是空生一副男人躯壳的废物,狐兄绝不是那样的人。”
狐毛:“被你拒绝,我心里好苦,真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狐毛苦笑了两声,又道:“你不用再装了,你的内伤已经好了。武功到了我这个境界,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感觉到一个人究竟会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以前的你,对我并没有威胁,而今天的你,唉,我想用决死的心与你一战!”
“就不能不打吗?”连紫语声肯切。
狐毛缓缓摇头:“那样不好。对我不好,对你也不好。”顿了顿,又说,“如果我将你杀了,我会自杀。”
连紫虚空一抓,心随念动,被收在乾坤袋里的浩商剑,随着一股灵气出现在连紫手中。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弃之,即为不孝。如果我将你杀了,我可不会自杀。”
“好!”好字月兑口,狐毛身如一箭,竟然已经自岭上飕然越下。手中的千鹤剑直指连紫的眉心。
狐毛动手有些突然,但连紫却不敢怠慢。她左手持鞘,右手握柄,上身向左转动,趁狐毛在空中招势用尽之际,浩商剑“呛”的一声抽出鞘来,一记猛烈的“居合无影”已经使出。
在空中的狐毛也是毫不客气,在空中翻身就劈出一剑。两人剑气在空中轰然交击,连紫被震得双足失据,向后连退了三步。狐毛竟也是被气浪排击着倒飞出去。
但只两息时间,狐毛便凭借着他那傲人的轻功在空中稳住了身形,“哈哈”狐毛狂笑两声。一身青衣迎风猎猎,双臂如大朋翼展,宛若苍鹰搏兔再次扑向连紫。
只有与狐毛交手,连紫才能真正感到狐毛的可怕。在这间隙不容一发的瞬间,连紫已没有了别的选择,她飞快地用左手捻动一张金黄色的纸符。这便是连紫自己的金钢符。
连紫只听嗡的一声轻响,一个像立起来的鸡蛋似的能量罩已经将她保护起来了。修士对付武者最好的办法,就有给自己罩上金钟罩,然后用法术轰击对方,这样,一个三四阶左右的低阶练气士杀死一个宗师绝顶也不是不可能,但也有例外……
就在连紫的金钟罩形成的同时,狐毛的剑也已凌空刺来,叮的一声,狐毛的千鹤剑刺在了金钟罩上。狐毛从没见过连紫用的这种东西,但是他却并没将这玩意放在眼里。
就在叮的一声响之后,连紫的金种罩竟崩的一声,裂了一条缝。强大的力量波动,激地面雪尘暴起。连紫惊叫一声,整个人便被强大的力量震得仰头倒飞出去,半空中她体势散乱,犹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甚至狼狈。还好连紫心中留有一分清明,赶紧运起飞体诀,在要撞到地面的一瞬间,忽地飞向空中。
连紫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虚喘着气。“他好强,好强,好强……”心里不住念道。
狐毛并没有追击连紫,他站在雪面上,单手握剑,剑尖指地,冷冷地看着空中的连紫,说道:
“人人都知我轻功高,可是却没有人想过我为什么给自己一个烈剑的名号。其实,烈剑的意思很简单,就在说我的手中剑的力道非常重,除了我爹,我从未遇到过有人能接住我全力的一剑。刚才那一剑,我只用了七层的功力。但只此一次。下一次,我不会再留情了。”
空中,连紫面色严冷,知道自己在狐毛面前,根本就没有留手的资格。她将金刚符与浩商剑收了起来,右手向外一伸,一团水汽飞快地在她手心凝聚旋转起来。
狐毛:“你的这些怪招到是挺多,看来你一直在隐藏实力。”
连紫:“你的废话更多。看招!”
唰的一声,一枚急旋着的水刃向狐毛射了过去。连紫的这招“急旋水刃”可使巨石崩碎,可削断如同水缸般粗的大树。并且,不但水刃的本体破坏力惊人,就连水刃旋转中所产生的气流也可以杀伤对手。狐毛只要是被蹭着一点,不死也得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