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做了一个噩梦。&&”近江将我扶起来,这么说到。
噩梦?
“不,不完全是。”我茫然地回答着,那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我不知道。但的确有一些异常的变化发生在我的身。
我的身体已经完好无损,甚至充满了比之前更充沛的精力和体力。似乎有什么东西让“自我”的认知产生偏差,这是一种无法述说的感觉,就像是身体也好,灵魂也好,在极为深入的层面发生改变。
虽然,那个深红色的世界让人发自本能感到恐惧,可我仍旧想要再一次见到她,或者它——那个叫做“江”的东西。
它为什么和近江的少女时代这么相似?我眺望四周,寻找其他人的踪影。突然,一台安全警卫砸在身边不远处,碎物溅到身隐隐作痛。我放下本能掩住头部的手臂,第二台安全警卫又砸了下来,正中第一台安全警卫的身躯。
两台安全警卫顿时四分五裂。
四周安静下来,我看到席森神父从另一侧走来。肮脏凌乱的黑色教服下,魁梧的身躯如同山峦一样稳健,他在胸口划着逆十字,表情轻松而平淡。
战斗结束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虽然身体和精神都不感到疲惫,但是一回想起血色之梦,就好似有许多信息不断浮现在脑海里,又或是有许多念头在翻滚,让人静不下心来。我试图翻出那些信息或想法。看看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可什么都没有找到,就像脑海中的繁杂只不过是一种错觉。
“你认识真江吗?”我突然对近江说:“还有左江和富江。”可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却意识到。这句话根本就没有经过思考,就像是嘴巴自作主张动起来。真江、左江和富江,应该是三个女性的名字,它们就像是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虽然有种熟悉感,但大约是因为和“近江”这个名字一样,都存在“江”字。
如果用心理学来解释,它们全部都根源于血色之梦中的“江”。
系色同学也提起过“江”是一种存在于我体内的特殊因子。它是一种具备大脑功能的病毒,这从系色同学说它保存着其它世界线中“高川”的记忆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这多少也能解释我为什么突然对近江本人产生兴趣。正是因为“江”存在于身体中的缘故。
若撇开“灵魂”这类概念性的存在,仅从唯物的角度来阐述意识和身体的关系,就会得出人的意识根源于身体,依附于身体。并深受到身体因素影响。若将“梦境”视为产生心理和思维的倒影,那么就会得出身体的变化产生“梦境”这一结论。就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会做噩梦,受到异性刺激的时候会做春梦。
“江”因子的存在为身体带来变化,而身体的变化影响情绪、心理和思维,进而干扰意识。更可怕的是。它是一种病毒因子,是不属于正常身体结构的异物,它对身体的感染,动摇了“我”这个意识存在的身体基础。所以自我意识本能对其产生恐惧感。
血色梦境正是这种侵蚀行为所造成的影响的倒影。
可是,即便如此。仍旧无法解释在血色梦境中发生的许多事情。例如那六个女孩,那片宽阔的黄色大湖和无数伸出的手。同样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在本能感到恐惧的时候,“我”这个意识本身却对造成这种恐惧的“江”抱有怀念、欢喜、期盼和信任这类正面的情感。
这种截然相反的感觉甚至让我怀疑自己是否拥有“自我毁灭倾向”性质的负面心理,不过我很快就摆月兑了这种想法,我仍旧觉得自己是个乐观开朗,积极向的健康人。
当我沉默不语,想办法解释为什么会说出这三个名字的时候,近江并没有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表现出困惑,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出来-她说:“也许在什么地方听说过。”我听不出她想表达的态度,但她似乎并不在意。
“她们是女人?”她突然又问。
“啊连忙矢口否认,因为我连她们是否存在都不知道,但是另一方面,又觉得她们的确存在,而且是和近江长得很像,如同同胞姐妹的女性,这种没来由的想法让我微微有些苦恼,“我觉得如果近江你有姐妹的话,她们就叫这些名字。”
“我没有姐妹。”近江又冷又硬地回答道。
“啊,是吗?”我顿了顿,说:“刚才做了一个梦,所以才那么说,别介意。”
近江并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样子,她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的反光让我看不清她的眼神。气氛有些冷场,我决定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这个时候格雷格娅、崔蒂和席森神父都聚了过来,于是我询问大家,接下来是否继续在这里等待被安全警卫们驱赶的那批看似由军人组成的队伍。
在解决袭击我们的六台安全警卫后,那边的战斗已经距离我们不远了。如果安全网络系统不再派遣援兵,那么和那些人汇合也没关系。在解决袭击自己的那群安全警卫后,那支队伍的人数和实力必然会大幅下降,或许还可以从他们身打探出一些情报。
但是,正因为我们不了解他们被大群安全警卫猎杀的原因,所以无法保证安全网络系统的反应。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拥有极大价值的情报。
崔蒂提出想要找回其他学生们,因为情况并没有之前设想的那么糟糕,让那几个学生自己求生反而更危险。
“距离分离处最近的临时落脚点在什么地方?”我问席森神父。
“十分远,以他们的速度。现在无法赶到。”席森神父说。
“也就是说,我们暂时无法确定他们的位置了?”我再一次求证道。
“是的。”
崔蒂有些后悔,觉得应该将自己身的便携终端交给那些学生,这样的话。席森神父的终端在连接安全网络后或许可以找到他们的位置。尽管连接安全网络就一定会被安全网络系统观测到,但并不代表不连接安全网络就不会被发现。即便是地面区,统治局仍旧在各处都布置有隐秘的监视系统,也因为这些监视系统的存在,我们才能通过终端了解对面的战况。
反过来说,只要身处这片区域,就不可能不被安全网络系统观测到。
统治局地面区的安全警卫有多少?我们无从得知,但数量一定十分巨大。只能寄望安全网络系统受到权限冲突的影响。仅仅干掉几台安全警卫无法让它获得调遣所有兵力来围剿我们的权力。
“只能祈祷他们自求多福了。”格雷格娅这么说到。和同学的失散似乎并没有让她产生额外的情绪。崔蒂双手插腰,叹了一口气,虽然担心,但她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们打量了一下四周。选择一栋坍塌了一半的三层楼作为藏身之处,静静等待对面的战场转移过来。
五分钟,或是更少,已经相对淡薄的雾气中首先浮现车体的轮廓,紧接着人影和安全警卫的身影也逐次映入眼帘。他们来得很快。和之前一样在移动的同时进行交火。
人类队伍只剩下两辆越野车,除了开车的和操纵车机关炮的人看似普通人之外,只剩下在车外和安全警卫游斗的一个灰石强化者和两个魔纹使者。安全警卫的损失同样很大,只剩下三台。这才堪堪让这支队伍的处境略微好转。
如果运气好一点,剩下的这几个人都能活下来。
我同样有些意外。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这支队伍和安全警卫就已经对耗到这个地步。我觉得。这种损失对进入这支队伍来说同样难以接受。
这些人逃到我们下方就不再向前走了,他们注意到被我们干掉的六台安全警卫的残躯,似乎决定将这里作为最后决战的战场。也许,他们正在猜测我们是否已经离开,想要赌一赌运气。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怀着这样的念头,我藏在窗角处,将枪口对准了其中一台安全警卫。一台安全警卫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只有一墙之隔的方走过,天花板簌簌落下一片呛人的尘灰,因为有一半承重柱已经被摧毁的缘故,颤巍巍的让人担心是否会突然垮下来。
我没有动弹,寻找开枪的最佳时机。
自从体验到那种叫做“连锁判定”的奇妙感觉和技巧后,我再一次想要让它显现出来。虽然一次使用时给身体带来了过度的负荷,以至于陷入昏迷。可是在经历那场血色梦境之后,我本能感觉到身体素质再次跨越性进步,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可以承受那种程度的负荷,掌握那种超凡的感觉和技巧。
我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不断告诉自己放松身体,将一切交给本能。我在交火声中聆听心脏的跳动,聆听那句“我的子弹没有死角”的声音,想像微电子无数神经中窜流的场景,想像自己在一片茫茫的海洋中下沉,一直沉入身体的最深处。
缓慢又精致的线构世界再一次在我的视野里向四周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了正常的世界。人也好,安全警卫也好,建筑也好,子弹也好,飞沙走石也好,怒吼着的,沉默着的,碰撞着的,闪耀的火光,振动的空气,崩裂的地面和墙壁,所有一定体积内,处于运动状态的事物都变成了一种单纯由线条勾勒的形态,向我展示着它们将会产生怎样的互动。
运动的物体、影响它们运动的物体以及它们运动和相互影响的轨迹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无论提起哪处结点,都会对其它结点造成影响。
筛选所有连接在目标物身的线条,想像当子弹插入进去后又形成怎样的线条。这些新的线条又将和其它线条构成怎样的网络。
我能清晰感觉到,身体正本能从微观层面开始调整姿势。每一次细微的调整,都会让运动网络再一次发生改变。
直到在所有自我和外物的作用下,所有已经存在和想像存在的线条和网络变成自己所期望的形状。我扣下了扳机。
在枪响之后,我看到了子弹缓缓飞出枪口的情景,当它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它的运动就已经开始影响视野中的世界。我不断开枪,看子弹不断飞出枪口,一步步影响着笼罩了整个世界的运动网络。
我不由得想到,世界正因为它们的运动,变成我所期望的那样。
我的子弹没有死角。我对自己这么说。眼中的世界恢复常态。缓慢的子弹顿时一闪而过,密集的枪声这才传入耳中。
被锁定为目标的那台安全警卫身体摇晃了一下,机能停止后,在冲刺的惯性带动下向前滑行了好几米。随后被它的对手一拳击中头部。安全警卫的头部被那人的拳头击中后立刻发生爆炸,彻底月兑离身体飞向半空。那个男人身穿牛仔裤和皮夹克,露在衣外的手臂肌肉扎实,虽然带着手套,看不见他的魔纹。但是从拳头击中安全警卫后产生的爆炸现象来判断,他应该是魔纹使者。
男人通过经验,亦或是敏锐的直觉,朝我的位置看了一眼。我没有闪躲。将枪口对准下一台安全警卫。男人也没有找门来,朝其他还在交战的同伴们跑去。
另外一名魔纹使者是一位身穿迷彩服的成熟女性。举止间充满浓烈的军人气息。她毫无畏惧地直面一台安全警卫,当安全警卫射击的时候。她直接伸出手掌在前方虚按,充满贯穿力的子弹顿时静止下来,齐齐落在地。这种诡异的能力让她似乎不需要躲闪,当冲来的安全警卫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的手按在对方身,这台安全警卫顿时失去动力,连向前的惯性都消失了,直接摔倒在地。
尽管如此,这种僵直的状态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女性魔纹使者向后跳开时,它便重新站了起来。我判断女性魔纹使者的能力虽然异常,但效果无法持久,也没有直接歼灭这台安全警卫的力量。
另一个方向,男性魔纹使者从背后袭击了正打算攻击车辆的第三台安全警卫,强烈的爆炸将对方炸了个跟斗,当安全警卫站起来时,一只后脚已经月兑离了它的身体。这台安全警卫的移动能力大幅度降低,猛烈的火力顿时在它的身聚焦,在不断飞溅的火花中,安全警卫开始倒退,只是从安全警卫身反弹开的流弹让魔纹使者也不得不闪到一边。看去,这台安全警卫被彻底打散只是时间问题。
就像我们想的那样,就算没有帮手,他们也能解决这三台安全警卫。
不过,我仍旧进入连锁判定状态,锁定了正在和女性魔纹使者交战的那台安全警卫。在女性魔纹使者再一次让安全警卫静止的时候,再一次射出连串的追尾子弹,彻底让它失去活动机能。
在这之后,最后一台安全警卫也被彻底摧毁了。
两名魔纹使者和同伴汇合,警惕地将目光和武器对准了我们藏身的地方。女人喊道:“出来,朋!”
我从窗口处站起来,让身体暴露在他们的目光中,并且空着双手向他们表示没有恶意。虽然被枪口指着,但我丝毫没有危险的感觉,因为在他们扣下扳机的一瞬间,我就能进入爆发状态躲开所有的子弹,甚至冲到他们之中。
“我们有五个人。”我平静地说:“只有我和一位神父是魔纹使者,其他都是普通人。”
我不知道近江是否也能算是普通人,但她明显不是灰石强化者或魔纹使者。
“让普通人先出来。”对方这么要求。
我们没有拒绝。先是格雷格娅走出去,虽然她一副女学生的样子,但对方没有放松警惕。然后是崔蒂,她也高举空荡荡的双手。对方明显冷眼让两人站到一边,随后是提着行李箱,扛着电锯的近江,对方也没有惊讶,大概是因为见多识广的缘故,他们看去像是经常出入统治局的老手。
在近江她们三人聚集在一边后,席森神父这才不紧不慢地迈出建筑大门。对方明显认识席森神父的打扮,顿时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但很快,两位魔纹使者脸露出异样的表情,交流了一个眼神后,女性魔纹使者向席森神父发问:“新教徒,还是旧教徒?”
席森神父面不改色地微笑着,在胸口划了个逆十字,回答道:“我是席森。”
“原来是席森神父。”对方看起来听说过席森神父的名头,紧张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我这才从三楼的窗口跳下去。这点高度对我此时的身体素质来说不算什么,我稳稳当当地站住了。对面的两位魔纹使者习惯性将目光聚集在我的左手腕,女性魔纹使者皱了皱眉头,如同自言自语般说:“第二等级?”然后问我:“你也是末日真理的人?”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腕处的魔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对飞翼般的棱形。
这是二级魔纹使者的标志,但不知道为何,我丝毫不在意,反而觉得成为魔纹使者是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尽管,席森神父似乎并不觉得是这样,他看过来的眼神明显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我的视线移向对面的两位魔纹使者,他们毫不遮掩地拉起袖子,月兑下手套,露出手腕内侧的魔纹。
都是飞翼状的两个棱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