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锐起得稍晚了一些。他刚刚洗漱完毕吃了早饭,就收到了常德乾派人送来的一封信。
王锐打开一看,只见常德乾在信上说他昨日已经将事情禀明了父亲,结果父亲对煤矿一事也颇感兴趣,今日准备特意到巡按衙门,找巡抚姜大人询问有关事宜,并想约童公子一起过来详谈,不知其意下如何。
看罢书信,王锐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微微一笑,告诉来人回复常德乾,就说自己一准会到。
带那人走后,他立刻将孙传庭叫来吩咐了一番,随即又命人去请了刘毅前来,和他一起带了几个随从一同前往巡按衙门。
无论在什么时代,官衙的共同特点都是官派足、架子大。大同府的巡按衙门自然也不例外,只见高大的衙门牌楼下,两排卫兵个个腆胸叠肚昂着头,看人都好象用鼻孔一样,尽显骄横之气。
刘毅上前笑着说明了来意,并将一块碎银子塞到那卫兵头儿手里。
那头儿掂了掂银子,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让刘毅稍等片刻,他自进去向巡抚姜大人通禀。
不多时的功夫,那卫兵头儿重新出来,客客气气地请刘毅进去。
刘毅若是亮出内卫的牌子,自然不用这样费事。但他是内卫在大同府的“暗状”,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也只能采取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法
眼见这办法果然好用。刘毅暗暗轻蔑地一笑,先朝王锐做了个请的手势。
可没想到王锐刚刚迈步要往里走。那卫兵头儿却一把伸手拦住,眼睛一翻说道:“我家大人只吩咐了请刘先生进去。这位公子还请留步!巡按衙门重地,又岂能容人随便乱闯?”
刘毅闻言不由得一愣。微微皱眉说道:“这位童公子可是巡抚大人和常老爷请来地客人。在下只是作陪而已难道姜大人没对军爷说吗?”
那卫兵头儿大概是看在了银子地份上。对刘毅还算客气。脸上露出个笑容说道:“大人就是这么吩咐地。小人只是依令行事罢了。刘先生请进。您若有什么疑问。尽可向大人当面问清楚就是!”
刘毅哪里能将王锐抛下自己先进去?他见巡抚姜联军似乎是在有意刁难。不由得气往上冲。心说你这厮可真不知死字是怎么写地。竟连督公都敢为难。估计若是当真知道了督公地真正身份。恐怕你非得吓尿裤子不可!
他一边想。一边强忍住怒气沉下脸说道:“烦劳军爷再去通禀一声。就说童公子到访。适才也许是大人没听清楚!”
那卫兵头儿终于露出不耐烦地神色。将笑容一敛。不咸不淡地说道:“刘先生这是在怀疑小地假传大人命令了?大人说得清清楚楚。小人绝无听错之理。刘先生若想进去。这便请。否则就请回
刘毅闻言大怒。冷哼一声就想发作。当着王锐地面。他怎能让内卫丢脸?
王锐在一旁看得真切,心知这多半是常书欣的主意,想要试探或者说考验一下自己。堂堂京师来地贵介公子连巡按衙门的大门都进不来,那岂不是笑话?
他心内不由得暗笑,心说自己连皇宫都几乎能随意出入,这天下间还有进不了的衙门么?
因此眼见刘毅有些恼羞成怒,王锐及时地一抬手拦住他,朝那卫兵头儿淡淡一笑说道:“我们走可以,但请你将这封信交给姜联军,就说童某回京后自然会把今日之事告诉写这信的好朋友,请姜大人多多珍重吧!”
说罢,他将姚福欣写的那封信掏出来递了过去,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那卫兵头儿见王锐毫不客气地直呼巡抚大人的名字,而且说话间自有一股威严气势,不禁有些被镇住,不由自主地接过了信,低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他忍不住浑身微微一震,脸色骤变,当下二话不说,转身就向内跑去。
因为那信封乃是内卫专用,上面清楚地印着内卫检校府地字样和标记。那卫兵头儿自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哪里还敢再瞎拽?于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入内去将信呈递给巡抚姜联军。
结果王锐他们还没走出100米,就见巡按衙署的大门洞开,一群人直涌了出来,一边追,一边齐声喊道:“童公子请留步!”
王锐暗暗一笑停步转身,只见那群人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当中地一人身材矮胖,身穿三品补服。由于跑得比较急,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呼哧了好一会方才调匀了呼吸,双手抱拳一礼赔笑说道:“童公子原来是姚大人地朋友,这可真是贵客!下官大同巡抚姜联军,刚才那个杀才听错了我的话,下官回去后定会重重责罚于他!呵呵,童公子为何不早拿出姚大人地信呢?那样的话就不会有此误会了!无论怎么说,此事千错万错都是下官地错,还望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才是!”
这大同府的巡抚也算是一方督抚、手绾重权了,但比起作为内卫四巨头之一的姚福欣还要差得远。虽说二人的品级相差不大,可眼下内卫的威名还在当初的东厂和锦衣卫之上,连不可一世的魏九千岁都栽在其下,又怎是姜联军一个区区的地方官所能得罪的起?
因此他一看了姚福欣的信,又听说童公子已经走了,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亲自领着人追出来。
此时姜联军一面赔笑谢罪,一面在心里暗骂常书欣出的馊主意,非要故意为难对方一下,探探其虚实不可。现在可好,虚实的确是探出来了,可是自己却已经开罪了姚福欣亲笔书信介绍来的人。若是他因此而有所怪罪,自己恐怕是够喝一壶的!
王锐只是以退为进而已,现下见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为己甚,当下抱拳回礼微笑道:“姜大人太客气了,既然是场误会,那此事再也休提!”
姜联军闻言大喜,连忙哈哈笑道:“童公子果然大人大量,实是令人钦佩!公子请吧,下官已经备好了上好的香茶,就当是赔罪!”
王锐也哈哈笑道:“姜大人不必客气,既然如此,在下就叨扰了,请!”
至此,这一小小的插曲就算是揭了过去,王锐和刘毅等人被姜联军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巡按衙门之中。
在后院内,王锐终于见到了常书欣。只见这常家之主约有50许年纪,生得仪表堂堂,颌下的三绺长须更增其威严之气。看上去不似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倒颇有几分官样。
刚才姜联军看信时常书欣也在场,所以他自是早已知道了“真相”。
常书欣没想到对方竟然和姚福欣大有渊源,而且从那封信的口气来看,双方的关系似乎十分亲近。这令他吃惊之余不禁也有些释然,心说怪不得这姓童的如此大的架子,与内卫四巨头之一攀上了关系,亦的确算是大有来头了。
除此之外,二人的甫一见面也让常书欣暗暗感到惊异。
他做生意的时间已经超过了30年,可以说是与各种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阅人无数,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看人的眼光奇准,一眼之下就能将对方的情形看出个大概。
所以当姜联军为二人互做介绍之时,王锐的年纪之轻、从容不迫的气度和那份特殊的气质都让常书欣暗自惊异不已。以他“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绝非是等闲之辈,绝不只是和姚福欣关系密切那么简单。京师里除了那位传奇一样的威国公王锐之外,何时又出了这样一位青年才俊?
不得不佩服常书欣的眼光老到,仅仅是一眼之下脑海里就浮现出了王锐的名字。只不过可惜的是他虽然想到了威国公王锐,但是却没有将之与眼前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原因很简单,一来是因为皇帝已发布了旨意,责令威国公王锐闭门思过,在未得到恩旨之前绝不能出府门半步!常书欣的想象力就算再丰富,又怎能想到九五至尊的皇帝也会撒谎?
二来在常书欣的思想里,威国公王锐如今说得上是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绝不可能白龙鱼服,偷偷地跑到这大同府来。这既不符合其身份,又危险之极,完全是没有道理。
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所以致使像常书欣这等老奸巨滑的人物也没能在第一时间里猜破王锐的身份,失去了应变的最佳时机。
惊异归惊异,常书欣表面上自然是半点不露。而且作为邀请人,他立刻拱手为礼,满面春风地笑道:“老夫昨日就已经听乾儿说起了童公子的风采,今日一见方知果然不虚!公子能赏脸来,老夫实是高兴之极。适才有一点误会,还望公子莫怪!”
王锐暗暗一笑也不点破,抱拳回礼微笑道:“常员外太客气了,在下在京师时就早已闻山西常家的大名。今日得见员外,也是童林三生有幸!在下今日来还是要有求于常员外呢,小小误会再也休提!”
他二人口中说笑着客气至极,双目却是各自精光一闪而逝,有如在空中撞击出了一绺火花……